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第237章

作者:俺大爷 标签: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正剧 玄幻灵异

  他耳边的嗡鸣声缓慢地褪去,他从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拿着筷子汤勺走来的第五君,露出一个劫后余生似的浅笑。

  第五君左边是齐释青,右边是沈旦。一张本该只坐俩人的小圆桌,围坐了四个人,略显拥挤。

  第五君举起小酒杯,大笑着说:“今天真是个特殊的日子!首先祝贺沈老板逃过一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沈旦笑着举杯,跟他碰了碰。

  接着第五君又看向齐释青,“也得祝贺我的……呃……”

  他本来想说“老弟”,但想起齐释青比他大,犹豫地一哽,最后牙一咬、心一横,豪迈地说:“祝贺我哥哥!正式加入我家,以后我带着你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哥哥”这两个字,在这个夜晚产生了石破天惊的效果。

  沈旦险些摔了酒杯,就在酒杯快要脱手的一瞬间他才猛地攥紧,杯子最细的颈部嘎吱裂了缝。

  小秀才的羊角辫颤抖了一下,然后愣了——第五君说“哥哥”这两个字,好似突然唤醒了她的某段记忆,让她一瞬间几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先惊疑地看了会儿第五君,又用同样的目光看向齐释青。

  而第五君也一愣。

  他觉得这两个字特别熟悉,好像他曾经经常喊似的。

  然而他无比确信他根本没有哥哥。即使是在玄陵门里,别人都比他大,他也只会叫他们师兄。

  这个须臾第五君还揣摩着对于“哥哥”二字诡异的即视感,沈旦和小秀才则同时看向齐释青。

  而齐释青端坐着,双手握拳,藏住指缝里的血迹,直直地转头,望着第五君,身体在微不可查地颤抖。

  他完全忽视了桌上另外两个人投射来的沉重又锐利的视线,因为侧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只有五官犀利的阴影。

  忽然,他们头顶的一串花灯因为夜风吹过而摇动起来。

  因为这一刹那的照明,齐释青眼中有泪光一闪而过。

  沈旦的心跳突然敲了很重的一拍,几乎把他拍在桌子上。

  这张小桌子上一共四个人,他跟齐释青因为在第五君的两侧,座位其实是正对着的。他一直在观察齐释青。

  风过了,但灯还在摇。每一次闪烁的彩光,都照出一瞬间的泪影。

  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只看了一眼,沈旦的心肠都在绞痛。

  但一切其实发生得非常快。第五君下一刻就把这种思考不出来结果的奇异感觉抛在脑后,豪爽地伸手碰齐释青的酒杯。

  齐释青垂下眼睛,举杯碰了。

  他把酒液饮尽,却没有松手。他不想让第五君看见他掌心出了血。

  “吃饭吧!”第五君作为一家之主,快乐地宣布道。

  小秀才平常是一等第五君说开饭就扑上去的那种吃相,但今天,她又看了几眼齐释青,才举起筷子,飞快插进面前的米饭里,扒了一大口。

  这个夜晚的永丰镇非常安静。因为鬼县令的缘故,家家户户都如同不放爆竹的守岁,亮堂堂的安静。

  沈旦坐到小秀才回房呼呼大睡、第五君把院子打扫完毕,才起身准备告辞。

  他趁着齐释青去厨房洗碗、院子里只有第五君和他的空当,压低了声音说:“第五君,如果让他住在你这儿不方便的话,可以让他住在我那里。”

  第五君纳闷地看着他,“没什么不方便的啊,又不是没有客房。而且你刚从县令那边脱身,这些天还是低调些吧,别带生人回去,也少出去抛头露面。”

  沈旦喉结滚了滚,绞尽脑汁地找借口:“可你怎么能确定他就是你的……你原来门派的人?你对他根本没有印象,万一他是编造的身份呢?你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害你?”

  第五君“害”了一声,摆了摆手,“我当是什么呢。忘了跟你说了,他有一块玉佩,跟我当了的那块一模一样。不光有玉佩,还有个玄陵门的传家宝,所以他只可能是齐叔叔的儿子。一会儿他出来你看看就知道了。”

  沈旦就站在第五君身边等,看着他伸长手臂把院里的小花灯一盏盏灭掉,院子里慢慢黑了下来,却凸显出了满天星光。

  这种最后的侥幸心理像是强酸,让沈旦的五脏六腑都感到腐蚀一般的灼痛。但他却倔强地把目光放在第五君身上,看着这个像是白海棠一样漂亮的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不多时,厨房的灯也灭了,一个黑如山岳的身影走了出来。

  第五君笑着对那个身影说:“老齐,沈旦想看看你的玉佩和罗盘。”

  齐释青没有一瞬的犹豫,就走到他们面前,把腰间的东西解下来,递给第五君。

  第五君接过,展示给沈旦看:“看过,放心了?”

  沈旦瞳孔剧震。

  那个黑罗盘,他看清的一瞬间就知道这绝非人间能锻造出来的宝物。

  但他没有多看这宝贝一眼,而是死死地盯着那块玉佩。

  虽然他掌眼的功夫不如他家的朝奉,可那块他亲自从第五君手里收走的玉佩就如同烙印在他脑海里一般,此时此刻即使他再想否认他们的联系也找不出一丁点的理由——这两只玉佩的确是一模一样,是同一位匠人、从同一块玉料里雕出来的。

  而且不仅如此。

  这两只玉佩,一大一小,分明是一对。只为夫妻所有。

第277章 忘情(十三)

  齐释青的玉佩被第五君拿在手里,两人并肩看向沈旦。

  沈旦的视线颤抖着从玉佩挪到第五君的笑颜,无法忽视背景里齐释青的冷脸。第五君笑得越是天真,他受到的冲击就越大。

  好像有一口洪钟在他耳畔咣地敲响,声波在一瞬间荡开,引起了一场海底爆炸。这一刻,有无数张画面在沈旦的脑海里腾起,如同海浪惊起的群鸟。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第五君的画面。

  那时第五君来找他当掉自己的玉佩。因为玉的成色和雕工世间罕见,他确认了无数遍第五君是否真的要出手,得到的答案却是一句“死当”。

  那天,沈旦不光因为第五君的容貌气质而对他一见钟情,更对这个人产生了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的浓厚兴趣。浑书鼎金典当行经营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带着那样明显的不舍、却笑着说“死当”的人,更不必说原本价值连城的玉,竟然只要求换一个房子。

  几个月下来,沈旦明白了,在第五君心里,昂贵的东西其实不是那块玉,也不是这座小房子,而是一个“家”。他好像一个孤单的客旅,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容身处。

  第五君不爱提起他的前半生,沈旦也无从追问,但他饱读诗书,察言观色聪慧过人,渐渐揣摩出了这样的事实:这个人曾经有过能当作“家”的地方,可后来他的家人背叛了他。于是他只能自己又离开家,吃了好多苦才到了这里,一点一点重新给自己建造一个家。

  就像一只小鸟,一根一根衔来树枝,辛辛苦苦地给自己造窝。

  而他甚至还是一只极其善良的小鸟,不光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另一只更小的鸟。

  沈旦对第五君的喜欢是与日俱增的,他想要帮第五君一起建造他的家,更悄悄地期盼着自己能成为这个家的一部分。

  但现在,被第五君接纳、欢迎成为他家人的人,却是这个凭空出现的齐释青。

  他不费吹灰之力,仅凭一块玉佩、一只罗盘,说了几句话,就让第五君对他完全不设防。

  第五君跟齐释青站在一起,手里拿着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他们并肩而立,如同一个战线的战友,面对着自己这个外人。

  沈旦震惊又难过地盯着第五君的脸庞,却从上面看不出一丝端倪。他确信第五君当初当掉那块玉佩的时候,一定是知道齐释青也有同样一块玉的。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齐释青,第五君才决心要当掉把它当掉。

  齐释青才是伤害他最多的人。

  可第五君现在怎么真的忘了?

  就好像齐释青在他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整晚的时间,沈旦能看出来,不光是他,就连齐释青都在试探第五君是否还记得自己。

  但现在看来,第五君不是装的,他不是在装作不认识齐释青,而是真的忘记了齐释青,连同跟齐释青有关的一切。

  忘了。

  沈旦脑子里蓦然腾起另一个画面。

  他想要给第五君表白的那天,跟踪他去了城西郊外的邪神庙,被邪神附身。被救回来之后,他再度试图表明心迹,却被第五君打断。

  第五君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你要真想报答我,就把你知道的这些烂在肚子里,不要再提起来,因为到了明晚,我就都忘了。”

  星夜下,沈旦无所遁形地打了个哆嗦。他浑身发冷,几乎带着恐惧看着第五君的笑脸。

  第五君变得不解,手中还握着齐释青的玉佩。“怎么啦?”

  沈旦眉心拧紧,嘴唇蠕动好似喃喃,但第五君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大点声说话行不行啊?”

  第五君啧了一声,问道。

  沈旦很快反应过来、闭上嘴摇头。

  但刚刚那句无声的唇语被齐释青看见了。齐释青的眸色瞬间变得凛冽,看向沈旦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沈旦说的是:“你……是故意忘的。”

  沈旦无法想象这世上竟然还真有法子,能让人想忘记一个人就能忘记——哪有失忆是可控的?

  但今天已经发生了太多事,已经太晚了,没有人还有力气刨根问底。

  沈旦盯着第五君的脸,最后咬住嘴唇,出声说:“没什么。我回去了。”

  转身前,他看了齐释青一眼,然后快速移开了视线。

  “呃……”第五君有点呆地握着玉佩站在原地,过了老半天才转头问齐释青:“他这是怎么了?你有头绪吗?”

  齐释青看着沈旦离去的方向,不说话。

  第五君拉过齐释青的手,把罗盘和玉佩塞回去,说:“不早了,洗洗睡吧!”

  齐释青忽然问道:“永丰镇还剩几座邪神庙?”

  “那可多了去了。”第五君说,“永丰镇很大的,我到现在也没全看一遍呢。”

  “你是不知道,刚来下界的时候,我从邪神庙那里给我师父偷香火,可有意思了!”第五君笑嘻嘻地说,“我本来做了一堆符,结果真正贴出去的只有两张,一个是镇中心那个最大的邪神庙,就你砸了的那个,还有一个也不算远,往西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你想看的话明天带你去看啊。”第五君打了个哈欠,拍拍齐释青的肩膀,“你也早休息,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别客气。”

  齐释青望着第五君离去的背影,把玉佩攥紧。

  终于结束了漫长而多事的一天,第五君的家熄灯了。

  院子里好像有一只蟋蟀在叫,医馆里安安静静。小卧室里传出一串串小孩的小呼噜,大卧室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而客房门开着,床榻上没有人。

  齐释青出了院子,径直向西走去,寻找第五君贴了符纸的邪神庙。

  第五君今天装神弄鬼不知道能骗过多少人,但万一被戳破,第五君也许会落入更危险的境地。

  已经过了子时,万籁俱寂,家家户户不灭的烛火莫名显得鬼影幢幢,一个漆黑的人影从中穿梭而过,走过的地方空气都是冰冷的。

  齐释青很快找到了那座邪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