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铁abo 第31章

作者:笼羽 标签: 玄幻灵异

  楚悕周身抖了一抖,猛然间从混沌状态里抽离,向后踉跄两步。大概过了二十七秒,掌心后知后觉泛起尖锐灼疼。

  梁亦辞向来没教授架子,又是整个学院公认的浪漫派。

  无论对学生还是同事,他基本上都爱称呼小名——偶尔在对方不觉冒犯的前提下,他还会起一两个可爱又温柔的绰号。

  由于楚悕哥哥曾是梁教授的挚友,有这么一层关系牵扯,对方叫自己的花样就更多了。

  一开始还是中规中矩的“小悕”“小楚”,到后来,就成了“小悕弟弟”“悕悕弟弟”。

  楚悕刚来念书时,性子腼腆得很,不禁逗又不好意思辩驳,只好面红耳赤地硬生生受下。等后来跟梁亦辞混熟了,他就像学会了“嗷嗷”叫的小狼崽子,炸毛拒绝了这些称谓。

  梁亦辞一边低头笑笑,一边从善如流地将称谓改成了“悕悕”,临走前还不忘拍拍楚悕别扭垂下的脑袋,姿态跟哄小动物没两样。

  当然,在正经场合或者课堂上,梁亦辞还是会安分叫楚悕大名的——

  但饶是他口吻再平淡,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每个字音都充斥不满与疏离。

  楚悕怔怔凝视对面冷漠而冰凉的海蓝色,陌生得他几近落荒而逃。

  他心脏猛地钝痛起来,却依旧强压住精神,咬牙继续:“梁教授,哪来的治愈负能量的良药呢?您准备研究的,是Omega意志控制剂吧?”

  梁亦辞脸色苍白了一瞬。但或许是楚悕看岔了,毕竟对方作为教科书式的混血,肤色本来就比普通人白几个度,说不定是窗外光线太盛,曝光过度造成的错觉。

  但即便这样想着,楚悕也不忍心细瞧,就扭开脑袋,盯着右手边的书柜发愣,胸口起伏不定。

  “小孩子整天想这么多干嘛。”少时,梁亦辞略微沙哑地说,“这些事交给大人解决就好。”

  他倚向靠背,转了转笔帽,叹道:“心思重得很,怪不得不长个——今天的实验做完了吗?”

  楚悕原本就濒临燃点,如今满溢的香槟被掷下深水炸弹,他彻底暴怒了:“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成年了,别拿我当小孩子!”

  梁亦辞笑着说“好好好,你不是”,但每个语调都透着面对不懂事小孩的纵容与无奈。

  接下来的争执里,楚悕每一拳都砸在棉花上。无论他多么口不择言,梁亦辞都全盘接受,好像天生没有脾气。

  其实,哪个人会永远没有脾气呢?不过是不在意和不走心罢了。

  楚悕摔门离去前,梁亦辞依旧挂着那副纵容的、属于长辈的温和笑脸。

  “天气热,性子急躁也挺正常。”见楚悕脖子都气红了,梁亦辞火上浇油,叹气道,“需不需要我用信息素安抚你?

  ”

  楚悕脸更黑了。

  最初他来到梁亦辞身边时,身子骨虚弱得很,隔三差五就发烧,一发烧就窝在梁教授公寓次卧里,颠三倒四叫“哥哥”。

  低烧不适合吃药,梁亦辞也没多少照顾病人的经验,只好别扭坐在床边,楚悕喊一声,他就应一声。

  等楚悕完全烧糊涂,开始不停拿脸蛋蹭他冰凉掌心,他就屏住呼吸,另一只手抚摸对方滚烫额头,温柔释放安抚信息素。

  实际上,梁亦辞的信息素主要是偏攻击型,抚慰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是和温柔沾不上边。

  小时候,不少Omega都冲着他脸跑来寻他玩,却又都在青春期时、嗅到梁亦辞信息素后,一个接一个找借口远离了他。

  也是由于这个缘故,梁亦辞在年少时奋发图强,背诵练习了不少浪漫情话,想着要用后天努力弥补先天不足。

  很快,他情话就一套一套往外冒,人也变得不怎么正经,就在这个几近长歪的当口,他却开始对生物学产生了浓厚兴趣。

  于是,十多岁的梁亦辞毅然决然地,将那些颤巍巍萌芽的示好扼杀在土壤中。

  他把自己灰头土脸关进实验室。实验室的人不健谈,对社交言论左耳进右耳出。梁亦辞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知不觉也就习惯了用暧昧话逗人,却从不往心里去。

  梁亦辞哄着烧得粉扑扑的Omega,原本只想着聊胜于无,结果意外发现,楚悕对他的安抚信息素十分接纳。

  不知不觉,对方溢出舒服喟叹,双颊酡红也散了,脸一偏就枕着梁亦辞掌心,呼呼大睡起来。

  梁亦辞早就哈欠连天,原打算哄完Omega后就能放心睡了,哪料这只小狼崽享受完信息素,还不见外地征用了他的掌心。

  白天清醒时,楚悕总是怀揣寄人篱下的忐忑感,一声声梁教授叫得尊敬极了,日常就是板着张小脸,抢着要替梁亦辞收拾屋子……

  哪料一睡昏头,拇指姑娘就彻底转性,变成一颗黏皮糖。

  梁亦辞哭笑不得,只好就着别扭姿势,倚在床栏打盹儿。每当楚悕在睡梦里不安地喊“哥哥”,他就迷迷糊糊地“诶”一声。

  但这都是挺早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楚悕早就不会随便发烧,更不会枕着别人的手乱叫哥哥。

  那段回忆楚悕没忘,只是过于害臊,所以装成烧糊涂、不记得。好在梁亦辞不会拿和楚丘有关的事逗他,两人就佯装无事发生。

  很长一段时间,楚悕都以为自己是例外——虽说是沾了哥哥的光。

  不过他想,哥哥是Alpha,又用不上安抚信息素,所以归根究底,只有自己享受过梁教授的特权。

  这种小骄傲劲令他畅快极了,每每想起就忍不住在床上打滚。

  直到前两个月,楚悕在医务室门口碰见梁亦辞,无意间偷听见他与一位Omega学生搭话,问对方发/情期怎么样了。

  那位Omega学生是洒脱性子,也不觉得害臊,大大方方表示输液过后缓解多了。

  “如果实在难受,可以考虑找信得过的Alpha帮忙,吸收点安抚信息素会好受许多。”梁亦辞拍拍对方脑袋,建议说,“可惜我这方面信息素太弱,不然现在就帮你了。”

  楚悕原本竭力忘记那日的失落感,哪料梁亦辞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在这个档口往枪口上撞!

  “不劳您费心,还是把精力留着替政府卖命吧。”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楚悕深吸口气,冷笑道,“真不舒服了我会找其他人帮忙——”

  “我有位关系不错的Alpha同窗,虽然信息素浓

  度相对低点,但天生偏向于安抚型,应该比您更适合当良药。”

  不待梁亦辞开口,“嘭”的一声,梦里的他恼羞成怒地摔门离去。

第31章

  或许是被电晕这事着实没面子,梁亦辞没再来骚扰楚悕。

  楚悕命令区政府内部加强守卫,又在楼梯间安装指纹锁,神经紧绷了三日,终于在发/情热完全终结时长舒了口气。

  大抵这世界上的感情都是朦朦胧胧时最撕心裂肺,清清楚楚的瞬间就变得索然无味。

  自从楚悕窥清了梦中人的面容与姓名,心悸就连同求知欲一并退潮了。

  一周过后,他强行拆解掉仅余的那份旖旎与不舍,甚至怀疑梁亦辞的出现也不过是自己又一场错觉。

  他甚至开始在睡前祈祷,希望能再梦见一回与梁亦辞的纠缠过往,以便自己拼凑出过去的真相。

  可惜他接连几日都一夜无梦,只好趁着工作间隙,托人从新区买来报刊杂志,恶补有关梁教授的“光辉”事迹。

  安分守己的恶魔比为非作歹的魔鬼更可怕,因为搞不懂他在背地里谋划些什么。

  楚悕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得派个人去守着梁亦辞。

  鉴于最近区政府政事琐碎,国家政府那边又不停找茬,楚悕不方便大张旗鼓监视这位本该没有交集的Alpha,就只派了个存在感不强的Beta小守卫去对方出租屋楼下守着。

  关于发/情一事,朋友们九分担忧、一分调侃,对梁亦辞的感情经历充满了好奇心。楚悕竭力忽视羞赧,面无表情转移几次话题,大家也就很有眼色地不聊了。

  为表自己并没多在意那位Alpha,楚悕刻意向Beta保卫人员强调,如果没有特殊状况,就不需要拿鸡毛蒜皮的事向他报告。

  结果这一疏忽,就出了岔子。

  “第一天晚上七点零三分,他下楼扔了两袋垃圾,顺便逗了逗流浪的三花猫。”Beta保卫人员显然抓不住重点,什么鸡零狗碎的事都提一嘴。

  被楚悕打断后,他吐了吐舌头,加快语速平铺直诉说:“第二天到第五天,房门没打开过。第五天,我拦下了每天都去敲门的Beta,检查完证件,确认那只是一名普通外卖员。”

  “意思是第六天以后,他就没叫外卖了?”楚悕低声问,“你在哪里拦的人?”

  “就在小区里。”Beta保卫人员也很懊恼,摸了摸后脑勺,“我当时没想太多,觉得梁教授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宅。哪知道警惕性那么强,隔着老远还是被发现了。”

  “恩。”楚悕意料之中地点头,没怪他,“第六天呢?”

  “第六天我在花台边坐着,实在等得无聊,就、就打了个盹儿,”Beta保卫人员缩了缩脖子,不敢直视区长清澈平静的眼睛,刻意替自己找补道,“不过我手上戴着监测仪呢!假如有戴脚环的Alpha经过,监测仪会响的。”

  “哦,结果它响了吗?”楚悕埋头,极有耐心地抚平一张被揉皱得不成样的A4纸。上面罗列着无数梁亦辞花边新闻标题,一个比一个劲爆,事迹一次比一次令人发指。

  “……没有。”Beta保卫人员欲哭无泪,“我等到晚上十一点,见客厅灯还亮着,寻思半夜蚊子多,他也没必要挑这时间出门惹事,就回家了——担心出差错,我特意把检测仪塞在首层拐角的箱子后面。”

  “结果第二天人就丢了。”楚悕似笑非笑,用稀疏平常的语调总结。

  两天前,前去收房租的房东向警方报案,说自己那位Alpha租客留下一笔款项就消失了,离开时还大咧咧将“滴滴”作响的脚环搁在客厅正中央的茶几上,生怕谁瞧不见似的。

  没多时,楚悕办公桌上就有了那个残缺不全的脚环。接口处是被利刃硬生生撬开的,警报装置被强行关闭,是以

  监控局并没能及时收到消息。

  楚悕阴沉脸色摆弄少时,发现最关键的红线被梁教授剪断了。想起资料里关于梁亦辞“机械白痴”的描述,他怀疑对方要不然是运气爆棚,要不然就是从旧区内部人员这里套取了情报。

  可惜梁亦辞来到旧区时日尚短,楚悕对他的人际交往圈不甚了解,权衡利弊后觉得自己不至于为此草木皆兵,将自己人排查一次,就只好作罢。

  Beta保卫人员见区长垂下目光,用骨节分明的手将好不容易抚平的纸一缕缕撕碎,吓得腿都软了。

  客观来讲,这位新区长待人和善,性格温润,从不摆上位者的架子,即使刚来旧区时被媒体铺天盖地诋毁过,也从没对谁发过脾气,属于威慑力不大的那类人。

  Beta保卫人员以前也犯过小错,当时新区长非但没怨他,还免了他的责罚。是以这回他想证明自己,才会自告奋勇揽活,没料到又把事情搞砸了。

  区长表情始终平澜无波。正午刺目光线透过落地窗垂落,在Omega周身撒下一圈温润光芒,量身剪裁的服饰束裹的身材完美精致,良匠雕刻过的容颜皙白到几近透明。

  即使盛夏时节,楚悕也没将领口放下,支楞起一撮颈后黑发,他将后颈严严实实遮住,别人只能从前方窥见他滚动的喉结。

  往常Beta小守卫前来汇报工作时,撞见这幕,总怀疑自己脸红得像铸剑的铁,如今天气这般炎热,他却从区长惯常舒散的身姿中感受到低气压,脸不由得吓白了。

  他没来由地觉得这次的事比以往都严重。

  否则区长也不至于顶着眼周青痕,午睡也不睡,急急忙忙就把他拎来问话。

  “是、是我大意了……”他哭丧着脸说,“您罚我吧……”

  楚悕似乎有些走神,秀眉微拧,薄唇抿成直线,屈指缓敲桌面。他下意识说完“没事”,隔了几秒才颤颤眼睫,注意到小守卫的表情,就勾出安抚一笑,摆手示意不关他的事。

  他恢复平淡神情,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就让Beta小守卫退下了。

  嘭,轻微的门响后,楚悕将脸埋进掌心,长长叹了口气。

  盛夏时节的蝉鸣恼人极了,敲向耳膜企图扰乱人类的判断力。楚悕聚拢不了思绪,就摸了摸颈侧,将室温又调低三度,等胳膊上都冷出鸡皮疙瘩,好歹阻止了心脏的絮乱。

  他没办法忽略,自己在听说梁亦辞消失时,在被摆了一道的愤怒之余,在迷茫无措褪去后,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大意的不是Beta保卫人员,而是他自己。

  梁亦辞如果真会待在家中安分守己,就不至于声名狼藉,连总统都拿他没辙,也不至于成为新区人餐后茶余的谈资了。

  楚悕并非想不到这层。他只是不愿深究和那个人有关的事,也尽量规避和梁亦辞碰面的可能,才故意没往深的想。

  距离梁亦辞义务劳动结束还剩三天,楚悕本以为很快就能结束这种“随时错觉门外有人”的日子,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叹了口气。在这个节骨眼联系不上人,肯定是得向国家政府打报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