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魔方 第38章

作者:夏汭生 标签: 情有独钟 无限流 强强 爽文 玄幻灵异

  徐迟转过眼珠:“怎么了吗?我的回答有问题?”

  周岐一脸就知道是这样的无奈表情:“你的回答淋漓尽致地体现了我刚说的两个字,封闭!这世上,是人,只要有思想就都有倾诉的欲望,但你没有,不管什么话题,扯到你身上,直接终结。你根本不想谈,不去谈,竖起一道墙,碰都不让人碰。除了神秘,你知道你还给我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要么,你下意识回避一切有可能透露个人信息的问题。要么,你是一个完全没有过去没有生活的人。”周岐叹口气,“如果是前者,那你以前肯定受到过严苛的训练,早就习惯在人前把所有事情都隐藏起来。这也可以理解,可能是职业需求,或者单纯是戒备心重。但如果是后者……”他顿了顿,手指抬起来,又落回去,嘟囔,“算了,希望是前者吧。”

  比起没有值得诉说的过去、没有值得分享的生活,他还是希望徐迟是因为提防着他,所以不肯多说。但同时,他又有点微妙的失落,因为徐迟提防着他。他总有种他们已经很亲密了的错觉。

  沉默持续发酵,但并不难熬。

  徐迟望着暖色的火苗温柔地轻燎周岐的指尖,好一阵子,他闷声说:“下次,下次你再问我,我好好想想。”

  “行。我记下了。”周岐不想再讨论这个,他拍拍手,起身,抬头看了看月亮在天空中的方位,“时间不早了,早去早回,回来还能睡个回笼觉。”

  徐迟于是搬起石头灭了火,默默地给猎枪重新装填子弹。现在他们两人就一杆枪,周岐的那把留给了老休斯,毕竟村里总共就这两把枪,不可能都带走,否则大后方要遇到什么危险,连件杀伤力稍微大点儿的武器都没有,那血也太脆了。

  穿过整个中界大峡谷花了大概半个小时,临近上翘面,空气中隐约弥漫起一股腥甜腐败的气味,带着潮意。峡口的风刮进来,这种气味变得清晰可闻。

  “这味道让我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周岐用手指在鼻子下左右蹭了蹭,眯眼想了想,“就像是在水里泡久了的尸体上撒了一把糖。”

  徐迟被他这生动形象的描述给恶心到了,揉了揉冰冷抽痛的胃。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重叠在一起。

  徐迟平生头一次思考起他以前的人生,得出的结论是,他确实是个没有生活的人,他有的,只有拼杀和战场。

  “到了。喂,想什么呢?”

  正发呆,冷不丁的,一张放大的脸怼到眼皮子底下,狭长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徐迟伸出一根手指,抵着那张俊脸的额头,无情推开:“在想,有机会得见见你的酒鬼爸爸。”

  “啊?”周岐忽然笑得很奸,“见家长啊?这进展……嘶,是不是快了点?”

  徐迟背着手,绕开他:“我看看,下梁歪成了这副德行,上梁得不正成什么样儿……”

  周岐:“……”

  月光斜斜穿透峡谷尽头的阴影,二人先后停下,背靠崖壁,在峡口处向外谨慎观望。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景象依旧令他们错愕不已。

  与倾斜面相比,这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上翘面有高大葱郁的树木,有奇艳的花簇,有波光粼粼的湖面,甚至连吹拂在脸上的风,都带着春天的温度,轻柔如柳絮。

  周岐呆住,半天挤出三个字:“操,天堂。”

  徐迟没说话,他一向是行动派,直接脱了身上的狐狸毛大衣,一脚踏进“天堂”。

  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忍受寒冷。

  “哎,等等,你就这么被诱惑了?”周岐压低嗓子冲他的背影吼,“妈的,上翘面是蛾子的地盘,这里面不知道潜伏着多少敌人,你怎么能这么大摇大摆……”

  大佬充耳不闻,一步一步,走出莽中带稳的步伐。

  周岐默了默,心道一声牛逼还是娇娇牛逼,输人不能输阵仗,索性也脱了衣服跟上。

  就这么拽炸天地走了好久,无事发生。

  周岐不禁开始疑神疑鬼,这是不是蛾子们请君入瓮一网打尽的陷阱?再走一阵,他陷入疯魔状态,蛾子呢?给我一只蛾子!我要蛾子!妈的,看不见蛾子好慌慌!

  再往前走,他又被那些奇特的植物吸引了注意:我天,这个蓝色的半透明的伞状物是蘑菇吗?居然有树那么高的蘑菇?能吃吗?不会有毒吧?啊,树,树皮竟然五颜六色,好璀璨,好夺目……我是在做梦吗?

  “你听见没?”这时,徐迟突兀地开口,拉回周岐漫游至外太空的神识。

  “听见什么?”周岐拉了拉自己的耳朵,“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是的,因为什么声音都没有。”徐迟在一株长得如婴儿手掌的大花前停下,“虫鸣,鸟叫,哪怕是蚊子苍蝇也没有,这里像是没有活物。”

  “蛾子难道不是活物吗?”周岐感到胳膊上开始泛起鸡皮疙瘩。

  “你从进来,到现在,看到过一只异形飞蛾吗?”徐迟问。

  周岐摇头:“我也正纳闷儿呢,半天见不着一只,都躲哪儿去了?”

  太诡异了,他们都送上门儿了,结果敌人理都不理一下。未免有点伤自尊。

  “还有那股味道。”徐迟蹙眉,“一路走过来,沿路的植物没有哪一个散发出那种奇特的味道。”

  “可能是还没找到。”周岐整个人浸在那股异味中,嗅觉都快失灵了,“再往前找找吧。”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徐迟一个莽爹,这会儿却拉住他,“我觉得哪里不对劲,先退回……”

  话未说完,他闭上了嘴巴,整个人莫名其妙抖动起来。

  周岐皱眉看着他:“说话就好好说话,你颠什么?”

  徐迟:“……”

  等等,徐迟没动。

  随即,周岐意识到自己也在抖,站都站不稳,他低下头,发现抖动的不是人,是整个地面!

  他空白着一张脸:“什么情况这是?地震了?”

  “不是地震。”徐迟的脸色很难看,“是脚底下有什么东西。”

  “刷刷——”

  就像是节目前的预告,他话音刚落,两条有成年男子腰那么粗的紫黑色荆条从地底破土而出,腥臭的泥块撒了两人满头满脸,而后,荆条不偏不倚,朝两位不速之客破空袭来,如两条面目狰狞的骇人巨蟒。

  周岐的反应那是相当快,一手拦腰搂住徐迟,一手抓上垂在面前的树藤,助跑发力,借着股巧劲荡开数尺。

  落地后还没站稳,嗖嗖嗖,无数根荆条紧追而来,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发足狂奔。

第35章 母花

  倾斜岛的地形对任何靠腿行走的生物来说,都是体力上的灾难,除非插上翅膀,否则速度上很难长时间维持。周岐与徐迟与触手般的不明荆条且战且逃,时不时被围追堵截,陷入鏖战。二人挥舞砍刀,互为手眼,每一刀劈下去,荆条里黑紫色的汁水便喷射而出,溅得人满身满脸。待好不容易杀出重围,两人如从墨池里爬出的恶鬼,浑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对此,徐上将几乎抓狂,怒意上头,砍起来越发凌厉狠辣,浑似不要命。

  历经几次被困与突围,二人反应过来,这荆条数量之多,砍杀不尽,似乎是想以消耗体力为目的将敌人活活拖死,于是他们开始注意保存体力,能避则避。后来,徐迟发现荆条总是大量出现在西南方向,在大方向上总把他们往东北逼走驱逐,像是在刻意维护什么。

  顺着这条思路,二人于是转换路线,往荆条密集的反方向铤而走险。

  荆条的攻击越发猛烈,几乎劈头盖脸,徐迟于体力上亏欠许多,逐渐招架不住,周岐便有意无意地将其护在身后。他杀红了眼,劲头又足,气势全开时有一夫当关之勇,站在他身后的人,容易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哪怕四面八方涌来的荆条使出倾巢之力扑杀围剿,他也能带着自己逃出生天。

  徐迟往前都是护人厮杀的那一个,眼下被护着,不习惯之余,竟生出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周岐此人平时看着不着调,关键时刻却从不掉链子,是个十分可靠的队友。

  徐迟走神的瞬间,一根荆条寻得机会,于漫天飞舞的残肢中咻的一声射出,直冲面门而来,周岐提刀阻挡,另一根荆条趁乱攻起下盘,正中周岐膝盖上方。周岐吃痛,拧起眉毛一声暴喝,手起刀落,砍下荆条,自大腿上拔出尖端。只见那截沾了血的荆条在手中一阵狂舞,而后竟逐渐枯萎收缩,冒出阵阵黑烟。

  徐迟蠕动嘴唇,想道一声谢谢。

  但周岐没给他机会,抢道:“徐娇娇你欠我好几条命,这次活下来,你得答应我三个要求!”

  徐迟劈开戳至眼前的一道荆条,颔首:“好。”

  周岐扭头过来,眉飞色舞:“大丈夫一诺千金,我可都记在这里了,你别想赖掉。”

  他没指脑袋,却指了指心。

  徐迟上下扫他一眼:“不赖。”

  周岐身上不止一处伤口,他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前胸后背被划出道道口子,所幸除了大腿上的那一下较深,其他的都只是划破层油皮。徐迟与他相差无几,脸色更是苍白得浑不似人,也喘得厉害。

  “要不咱……”周岐萌发退意,他担心徐迟支撑不住,“撤退吧?”

  徐迟抹去脸颊上的一线血星,那是周岐刚刚拔出荆条时不小心溅到他面上的,是周岐的血。

  “撤退?”徐迟面色愈白,显得眼珠愈黑,黑得发亮,亮得瘆人。

  周岐被那双眼睛对上,咽一口唾沫,什么话也说不出。

  “不,我们不退。”徐迟竟勾起唇角,森森然笑了,令人联想到暗夜里的玉面修罗,“它们进攻的姿态越疯狂,就表明,我们离我们想要的东西越近。目标近在咫尺,临门一脚,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此时他目中的癫狂与桀骜丝毫不加以掩饰,高昂的战意如潮水倾泻。周岐怔了怔,忽然就确定了,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徐迟都不是真正的徐迟,这才真正的徐迟,他天生就该站在这里,就算四面楚歌求生无路也笑着说出不退二字,他是生长在危境与战场上的曼珠沙华,见血才盛放。

  “好。”周岐也被激发出淋漓斗志,断眉一挑,“你想看,我周岐便带你去看!”

  拼杀到最后,刀钝人乏,不知负伤凡几,他们终于抵达上翘面的西南沿岸。

  这部分岛面高高翘起于海平面,腾空在半空中,显得离月亮都近上一些。

  月华流照,给脚下这片罕见的洼地铺上一层静谧的银霜。

  狂舞的荆条仿佛忌惮什么,不甘地退去。

  而那股潮湿的、腥甜的、腐朽的气味终于找到了出处——这是一片半悬浮在空中的花园,里面栽满了一种形态怪异的花朵。

  这些花呈饱满的蛋形,黑紫色的花瓣紧紧闭合,硕大的花苞中间,黑色的绒毛覆盖着一条深深的沟缝,缝隙里流淌出透明的粘液。粘液顺着长长的花茎流下,在月光下晶莹闪烁,缓缓渗入腐烂的黑土地。

  周岐伸手比了一下,这一株花的花茎有两人合抱那么粗,花苞则堪比城市酒店里的一间标准大床房。

  “这花的造型……”周岐咧着嘴思考半晌,吐槽,“挺有后现代艺术范儿的。”

  徐迟未语,驻足观望一阵,先行滑下去。

  “蛾子一只没见着,花啊树的倒是见了不少。”周岐东摸西摸,拿刀剐蹭着花杆子上的圆形斑点,“哎,你说这花,是不是蛾子们的储备粮啊?没人血吸的时候,就来采采花蜜什么的,说到底,也是虫子嘛……”

  徐迟转了一圈,有种误入森林之感,怕乱走迷失了方向,又转回来,指指上面对周岐说:“我想上去看看花苞。”

  周岐仰头看了看高达十几米的花茎,挠了挠寸头,点头:“那好办。”

  徐迟扯了扯身上那件千疮百孔的内衫,撕下腰际的两片长布条,缠在手上用以防滑,又脱了脚下鞋子,以增加足底感知力。准备妥当后,他准备上手攀爬,结果一转身,就看见周岐那个脑回路清奇之人,正手握砍刀,一下一下卖力地砍着柔韧的花茎。

  徐迟:“……”

  “你……?”徐迟不大能看懂这种优异的操作。

  “你不是要看花吗?”周岐挥舞着遒劲的双臂,脑门上的汗珠自鬓角流下,汇聚至下巴那一处,再沿着喉结浸湿衣领,“爬上去多费劲啊,不如直接砍倒,离得近,想怎么赏花怎么赏。对了,咱一路打打杀杀地逃过来,你也累了吧?还愣着干什么?别站着了,赶紧找地方坐吧,我来砍,你休息,两秒钟的事儿。”

  徐迟支棱着双手:“不是……”

  不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那朵可怜的花遭不住周岐猛烈的摧残,应声而倒。

  “哗啦”一声,周围几朵花也被无辜株连,倒伏一片。

  周岐大手一挥,器宇轩昂:“来,看看哥送你的花!别不别致?”

  徐迟默了默,配合地举起双手,干巴巴地鼓了鼓掌:“别致。”

  说完,他敷衍的笑容光速消失,脚跟一转,赶去察看花苞。他怕再待几秒,面对某人灿烂又臭屁的笑脸,他会忍不住把心里的憨批骂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