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魔方 第40章

作者:夏汭生 标签: 情有独钟 无限流 强强 爽文 玄幻灵异

  距离之近,周岐的世界里,忽然间只剩下那两瓣没有血色的薄唇。半空中,夜风拂面,近在咫尺的侧脸,清晰的心跳声自胸腔传入大脑,一个荒唐的念头在扑通声中跳出早就不再安稳的水面。

  徐迟压低了嗓音:“我好像找到了那些‘消失’的飞蛾。”

  周岐神情一凛,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他俯身,抓了抓小蛾子头顶的绒毛。小蛾子很听话,听懂指令后翅膀偏转一个弧度,调头朝反方向飞去。

  母花花田一望无际,飞过花田,就到了上翘面的最西方,也是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那些蛾子一个个收了翅膀,排列整齐,雕塑般沉默地站在花田尽头。它们统一面向一座石墙,石墙高耸入云,遮蔽视野,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开始没能看见它们,在空中却能轻易察觉。

  小蛾子停在石墙上,它还很稚嫩,歪着脑袋看向底下它的同类,黑亮的双眼里透出新奇的光。

  “这些蛾子是死了吗?”周岐望着黑压压一片的蛾群,头皮发麻,“怎么一动不动?”

  “出于某种原因,它们可能无法在夜间行动。”徐迟推测,“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太阳一落,它们就得立马赶回上翘面。”

  “无法在晚上行动?”周岐伸手一指小蛾子,“那它怎么可以?”

  徐迟也不知,摊手:“可能它是特殊情况。”

  “会不会是只有成年蛾子才会有这项约束?”周岐俯视过去,粗略扫一眼,“你看,这里面就没有小蛾子这种大小的幼年飞蛾……啊,小蛾子,你是不是营养不良?”

  小蛾子“呜咕”一声:废话,我早产!

  “这些飞蛾是由母花孕育的,母花是植物,按理说,这些飞蛾也应该是植物体才对,怎么变异成了动物呢?”周岐粗暴地揉着小蛾子的头,而小蛾子似乎还很受用,拢在背后的翅膀微微起伏,“而如果一开始是植物,植物不都有那什么光合作用吗?得靠这个把太阳光转换成能量。你说,会不会蛾子们在进化过程中始终没能摆脱这一习性?它们吸的人血,自身无法转换成能量,只能通过光合作用才能实施能量转换。所以一到没有阳光的晚上,能量供给被切断,它们只能被动陷入沉睡。”

  周岐侃侃而谈,越说越觉得自己一语道破真相,真他妈是个天才。

  “可能吧。”徐迟眉眼阴郁,他盯着那一只只高大沉默的神秘生物,眼眸深处跳动的微光显示出他此刻也在思考。片刻后,他忽而蹲下,用手掌摩挲起粗砺的石墙。

  “有什么发现吗?”周岐坐下,双腿伸到墙外荡啊荡。

  “周岐。”徐迟唤他。

  “嗯?”

  徐迟看过来,嗓音里忽然带上些不明缘由的颤抖:“你说,它们为什么都面向这面墙?”

第37章 小荔是谁?

  “墙怎么了?”

  周岐与那双黑色的眼睛对上,并在里面读出某种强烈的暗示。

  “不行。”周岐想也不想,果断拒绝,同时伸手指了指天上,“看见了没?”

  徐迟仰起头,看见西垂的月亮。

  东方已渐露鱼肚白。

  “过不久就天亮了,这群蛾子指不定什么时候醒来,现在下去,上赶着找死吗?”周岐大腿上的那个血窟窿只草草绑了根布条,鲜血浸湿肮脏的布料,他看起来狼狈且疲惫,伸出一只手,叹息道,“娇娇啊,看我的手。”

  徐迟平视眼前那只布满血污、筋脉贲张的大手:“嗯,它还健在。”

  “……”

  “他娘的它在抖!”周岐龇牙咧嘴地捋着手,今夜挥刀的次数太多,手部肌肉被过度开发,酸痛不已,止不住地抽搐。

  “我反正是被那些恶心的荆条给掏空了,再来一场,连刀都握不住。你呢,估计也跟我半斤八两,现在还能站着就算不错了。”周岐分析给徐迟听,“我方显然体力消耗惨重,血条岌岌可危,加上时限将至,咱还是适可而止,三思而行,大不了改天再卷土重来,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到时候别说你想下去正面看看这破墙,就是把墙炸了,我也奉陪到底。但今天真不行,就咱们俩现在这个状态,抗风险能力太低了,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分分钟被秒。”

  徐迟全程安静地听着,一个字也没反驳。

  周岐一口气倒腾出好几个成语,说完还特奇怪,怎么自己突然变得有文化了?

  这要换个人来,岐哥基本上一句“血残成这样还瞎折腾个屁啊”就搞定的事儿,愣是说了这么罗里吧嗦一长段,跟转了性似的。

  徐迟低头望一眼密集的蛾子,又扭头望一眼确实已是强弩之末的队友,如此三四回,他起身:“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上翘面待着。”

  “这就对了……”周岐下意识点头,点完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是,你说你要在哪儿待着?”

  “这里。”徐迟指指脚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周岐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海量的疑惑,他觉得徐迟疯了。

  后来,事实证明,疯子与天才相伴而生。

  ——徐迟把落脚点选在了上翘面内湖中心的小岛礁上。

  这片仅十个平方大小的岛礁四面环水,恐水的飞蛾哪怕在上翘面生活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涉足这里一次。也就刚出生才几个时辰的小蛾子,在完全不知道水会对它的翅膀造成什么影响的前提下,才敢不怕死地飞过来。

  周岐从小蛾子身上下来,脚一沾地,头重脚轻之下不慎被崎岖不平的礁石绊了一跤,噗通一声往前扑倒。扑倒了就没再爬起来,就地找了个姿势,两眼一闭双腿一蜷,万事不管先睡它个昏天黑地。

  等他从半昏迷状态的睡眠中晕晕乎乎地苏醒,已是下午。刚睁开眼,热辣灼烫的日光刺得他几乎失明。

  他抬起胳膊,遮住眼帘,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知是呻吟还是低骂的声响,缓过劲儿后,他抻了抻酸痛的关节,慢悠悠地翻身坐起,整套动作就像只年迈的老海龟。

  周龟龟迟钝地转动脖颈,满世界搜索起他的海星好朋友。眯缝着的眼睛转了一圈,两圈,三圈……这片岛礁总共就指甲盖儿那么大,一眼就能望到头,却根本不见另一个人的踪影。

  “徐……”周岐张开干裂出一道道沟壑的唇,嘶哑钝痛的声音发出破碎的音节。

  他没能完整地喊出那个名字,因为恐惧瞬间攫住他的心神。

  难道他昏睡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荆条发现了他们?飞蛾大规模入侵?还是,那人只是丢下他走了?

  很快,他发现他恐惧的不是徐迟遭遇了什么不测,他恐惧的是徐迟的离开。

  无论是何种形式的离开。

  他连鞋都没穿,在岛礁上跌跌撞撞地奔走,到处是尖锐的乱石与水洼,他光脚踏在尖石上,石头上留下刺眼的血,他踩进水洼,泥水溅满裤脚。此时他若能停下来,静下心好好审查,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身上那些污秽与血渍早被擦拭干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经过完美细致的包扎,甚至连衣服都被搓洗了一遍,散发出阳光曝晒后的干爽味道——能做出这些事的人不会不告而别。

  但他的大脑这会儿正如沸腾的热水壶,呜呜鸣叫着,失去了自行冷却的能力。全身奔流的血液比火山岩浆还要烫上几分,似乎要把五脏六腑全部焚烧熔化。就这样,他杂乱无章地奔走寻找,整个人像被架在火炉上烤,直到他听到背后传来哗啦水声,他猝然扭头,目光触及自水中探出上半身的人影。

  “滋啦”一声,身体里的火尽数灭了。

  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意味不明的火却逆风而上,烧得更猛。

  他喉头一哽,艰难挤出字句:“你去哪儿了?”

  徐迟在蔚蓝的湖面上起伏,游近,他赤着上身,单手往后撩一把湿透的头发,瘦白窄长的脚掌踏上灰突突的岩石。他的另一只手上拎着一尾活蹦乱跳的鱼,他把鱼丢在岸上,歪着头拍了拍脑袋,倒出耳朵里的水,眯眼问:“你说什么?”

  “我说……”徐迟的裤脚高高挽起,周岐的目光停在那段沾着水的修长小腿与骨感的脚踝上,根本不敢往上走,舌头跟大脑一同生了锈,说出的话也南辕北辙,“我好像饿了。”

  “饿就自己捉鱼去。”徐迟坐下,拿起砍刀开始游刃有余地生火杀鱼。

  周岐瞥见他脚边一大片垂死挣扎的鱼,各种款式各种型号的都有,不禁气结:“你捉那么多条,分我一条不行吗?”

  “不行。”徐娇娇拒绝得干净利落,活像只竖起毛护食儿的野猫,“这些都是我的。”

  周岐惊了:“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嗯。”徐迟淡定点头。

  “我不管,你分我两条。昨天晚上你说答应我三个要求的,我现在就要行使权利!”周岐死乞白赖地拎起裤脚坐下,“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别耍赖。”

  徐迟确认:“你确定要把宝贵的机会浪费在两条鱼身上吗?”

  “当然。”周岐抻直双腿伸了个懒腰,要笑不笑的,“要么给我两条鱼,要么你以身相许,选一个吧。”

  “你三岁吗?”徐迟把拾掇好的鱼串上树枝,架到火上,疑似翻了个隐晦的白眼。

  周岐哼一声:“我三岁的话,你顶多也就五岁。啧,五岁了,一点分享精神都没有。你要真能把这些鱼全吃了,信不信我头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徐迟笑笑没说话。

  烤鱼的香气渐渐弥漫开,鼓动味蕾。

  两人拉开架势,开吃。

  半小时后,周岐的表情逐渐扭曲。

  一小时后,周岐的表情开始从匪夷所思往惊恐的方向发展,并怀疑难道这就是强者的世界?

  等徐迟吃完,优雅地擦完嘴,微笑地看过来,周岐弃了手里还剩的半条鱼尾巴,捧着脑袋奔逃:“徐娇娇你个大胃王,真令人感到害啪!”

  吃饱喝足,两人躺着晾肚皮。

  徐迟上岸后第一时间就把晒干的衣服穿上了,但周岐之前惊鸿一瞥,到现在脑海里还全是旖旎春光,并为此感到万分不自在。

  “你从吃鱼的时候就开始抖腿,是尿急吗?”徐迟指着他那条疯狂抖动跟安上了电动马达似的腿,面无表情地问。

  “啊?没,没有,我不急。”周岐停下,没两秒又不受控地抖起来。于是他爬起来,用力拍一下大腿哥,用手指着骂,“别抖了听见没?再抖我抽你!别以为你是我儿子我就不打你!”

  徐迟:“……”

  周岐坐回来:“好了,它保证它不抖了。”

  徐迟忍住不笑,又问:“还有,你脚上的伤哪儿来的?我之前给你包扎的时候还没有。”

  “哦,这个啊。”周岐左脚跟右脚蹭了蹭,“刚找你的时候太急了,没注意脚底下。”

  徐迟:“你找我了?”

  “啊?”周岐说漏嘴,连忙往回找补,“这不怕你被蛾子吸干了血曝尸荒野嘛,好歹也兄弟一场……”

  编着编着,触到徐迟锐利的目光,底气瞬间泄了个精光,声气也越来越低:“好歹兄弟一场,担心你不也正常吗?”

  徐迟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他,周岐屏住呼吸,他似乎听到灵魂深处发出一声轻吟,就像严冬里泡入一缸温热的浴水。脑海中那副劲瘦的腰肢又鲜活灵动起来,连其表面深浅不一的伤疤都无比清晰——原来他当时偷看得这样仔细。

  “你真把我当兄弟?”徐迟的眼睛里出现笑意的波澜。

  “嗯。”周岐捻了捻手指。

  不,好像不是。起码不全是。我也不知道。

  对方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兄弟两个字应该不是正确答案,但似乎也马马虎虎。

  周岐的腿差点又不听使唤地抖起来。

  那双眼里的笑意逐渐扩大至嘴角,徐迟近乎隆重地回答:“我的荣幸。”

  小蛾子出去浪了一圈,又飞转回来,亲昵地蹭了蹭周岐之后乖巧地躺下来,把挂在口器上的小人偶甩来甩去地玩儿。

  徐迟走过来,一眼看到小蛾子翅膀上的缺损,眉眼随即一沉:“谁欺负你了?”

  小蛾子有点怕徐迟,庞大的身躯使劲儿往周岐背后藏。

  周岐本来没注意,徐迟这么一说,立马起身检查小蛾子的翅膀,发现它左边翅膀底部缺了一小块,看边缘青黑色的痕迹,应该是被它们自己人的毒液射中腐蚀掉的。

  “妈的!”周岐顿时暴跳如雷,抄起刀就要爬上小蛾子的背,“哪个龟孙子伤的?带我去找它,看老子不弄死他!”

  小蛾子收拢翅膀,趴在地上死活不肯动弹。

  “你先别炸。”徐迟拉住周恶犬,放柔了嗓音问小蛾子,“你跟比你大的飞蛾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