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 第2章

作者:生姜太郎 标签: 玄幻灵异

  这宝贝箱子连机场传送带都没上过,竟然沦落到被村里小石头疯狂摩擦。

  司予战战兢兢地走了整整十来分钟,终于要走完这条路。

  前方罩着一层浓重的雾气,司予用力眨了眨眼,眼前雾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兜里的手机恰好宣告电量告罄,司予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中。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很厉害,背包里有个硬梆梆的东西硌着他的背,他反手摸了摸,是他老爸留下的那把桃木剑。

  他记得出发前明明是先把剑裹到衣服里,接着才装进包里的,怎么剑跑到这个位置来了?

  估计是路上颠的。

  司予没多想,尝试着伸手往前碰触了一下。

  着手一片冰凉,没有实体,只是一种湿冷的触感。司予手臂上的汗毛都直立起来,冷汗沁了一额头,他犹疑着不敢往前,更不敢原路退回。

  林子里传来细小的响动,司予维持着一只手往前伸的造型,连呼吸都屏住了,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或者一棵树。

  “轰——突突突——”

  突然一阵巨响,司予吓得浑身一抖,面无血色,哆嗦着嘴唇闭上眼。

  这阵持续的轰鸣声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司予全身僵硬,仿佛听见了死亡的宣告。

  随后,一大片刺眼的光冲破黑暗,嚣张地照亮了整片区域。

  司予鼓起勇气睁开眼,眯着眼睛看过去,那束耀眼的白光穿透浓雾,是车灯。

  “是七哥吗?”

  司予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有一只手在雾中抓住了他的手,再用力一拽,司予低呼一声,毫无预警地被拽进一个人怀里。

  浓雾背后就是古塘,司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刚刚在外面周身森凉,穿透这层雾气后,那种诡异的阴冷感消失殆尽。

  司予头靠在一个肩膀上,借着车灯率先看见了一个公告牌,上面贴着一张海报,写着“4G网络已全面覆盖古塘村”。

  司予悬着的心彻底落下,有社会主义4G网络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鬼?

  “劳驾,从我身上起来。”

  一道低沉嗓音响起,音质很冷,像是要融进如墨的夜色里。

  “不好意思。”

  司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倚在对方身上,匆忙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站着的男人披着一条长及脚踝的黑色斗篷,在夜晚也戴着兜帽。他背对着光源站着,身姿笔挺,光线勾勒出他的侧脸,肤色很白,嘴唇很薄,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整个人冷淡又疏离。

  宽松的帽檐堪堪搭住他的双眼,司予看不清他的全貌,但仅从下半张脸的轮廓看,这位七哥俊美的有些过分。

  “上车。”男人扔下冷冰冰的两个字,率先转身,迈开步子往车那边走。

  司予背着包跟在他身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伸手扯了一下他的斗篷。

  “有事?”

  他朝司予这边偏了偏脸,司予借着光看见他的眼睛,眼形狭长,眼窝比一般人深一些,瞳孔是浓郁的墨色,眼角略带上挑的弧度,目光疏冷。

  “我行李箱还没拿。”司予急忙松手。

  “嗯。”男人点点头,一动不动。

  司予轻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麻烦你陪我去拿一下?”

  他实在不敢一个人穿过那层湿冷的雾气。

  男人用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看了看司予,那眼神和看一块石头一棵树没什么区别。

  “不能。”

第2章 板车

  司予坐在车上,一边胳肢窝底下夹着一个行李箱,包里的桃木剑硌得他背生疼。他颠得上下起伏,有几次都觉着差点没被甩出去,绷紧脚趾才勉强坐住。

  七哥这车非常拉风,十分气派,底盘很高,轮胎很大,跑起来轰隆作响,除了坐着憋屈,倒是没什么别的缺点。

  五分钟前,司予硬着头皮从雾中拉回两个行李箱,看见七哥身披斗篷的修长身影,单手一撑,轻轻松松跳上了车。

  司予站得远,看这车轮胎足有一般车轮两倍大,像是一辆越野车。他心中一暖,七哥竟然开这么好的车来接,果然是十分重视他这位乡村教师。

  他兴冲冲地拉着两个箱子小跑上去,绕到另一侧的副驾位置,扒着车门踮脚看了眼,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越野车,它比越野车特别多了——它特别就特别在它是辆拖拉机。

  司予头一次和拖拉机近距离接触,还觉着挺新鲜,他咽了咽口水,心里安慰自己这穷乡僻壤哪来的越野车,能开拖拉机出来接他就相当于藏族人民献哈达,已经是最高礼遇了,总比骑个小三轮来得好。

  他对拖拉机了解非常有限,小时候看过一部乡村爱情偶像剧,剧里边拖拉机是载猪用的,样子比运货卡车小点儿。男女主角把一头头猪扛上拖拉机,男主角在吭哧吭哧的猪叫声里向女主角深情表白:“小美,看咱家的猪,多壮,多肥,就和我对你的爱一样。”

  后来他工作了,有次下乡做项目推广,才知道现在的拖拉机早今非昔比了——七哥这辆拖拉机通体刷着黑漆,轮胎足有半个人那么高,看外表炫酷程度不必四驱车差。

  司予伸手在车门上摸了一把,感叹果然是大晚上都要披斗篷带兜帽的男人,开的车也与众不同。

  “七哥,我坐哪儿?”

  司予往驾驶座里看了两眼,就一个位置,于是踮着脚问。

  七哥抬手掀开兜帽,宽大的袖子顺势滑落到小臂,他的皮肤很白——是一种久不见光、近乎透明的白;手掌很大,手指也比一般人要长,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

  没了兜帽,司予总算看清他利落流畅的侧脸线条,他很英俊,五官是一种带着贵气的英俊,但眉骨、鼻梁、嘴唇都生得过于锋利,司予本能地觉得危险,脚尖不自觉往后退了小半步。

  “后面。”七哥说。

  “啊?”

  司予身子后仰,扭过脖子往后看,拖拉机屁股后面挂着两条粗麻绳,连着个小板车,他使劲儿眨了三次眼,再睁开还是那辆磕碜的破板车。

  七哥把钥匙插进锁孔,往右拧了半圈,发电机启动,车身轰地抖动起来,司予吓得差点儿没把舌头咬掉:“后……后面?”

  “快。”七哥屈起两根手指,不耐烦地在方向盘上轻敲一下。

  “哦……”

  司予心里难免觉着有几分憋屈,他好好一个城里人,折腾了老半天总算到了这个鬼村子,好容易进村了,就让他坐板车?

  现在的拖拉机确实今非昔比了,后头不载猪了,改拖车载他了。

  司予心里升起一股“我连猪还不如”的愤懑,他小声从喉咙里“吭哧”了一声,抬脚给车轮来了一脚丫。

  发动机启动后,车身本就抖得厉害,司予这一脚丫子踹过去不痛不痒,反倒是他自己,穿了双板鞋,大拇指被硬梆梆的车轮撞得一阵阵胀痛。

  七哥却好像察觉到了,他突然侧头看过来,他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睛盯得司予又心虚又心慌,急急倒退两步,撞倒了身后那个五位数行李箱。

  行李箱被这么一磕,锁扣“啪”地断开,拉链崩开一个口子,一条彩虹平角内裤愣是从裂口里被硬生生挤出来半截。

  七哥的目光落在那半拉内裤上,司予赶紧弯腰把内裤扯出来塞进裤兜,讪笑了两声,说:“你看我,多壮,多肥,和乡村爱情里的猪崽一样。”

  七哥的视线重新移回他脸上,冷冷淡淡的,不沾一点情绪。

  司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他的眼神,像是天生就具有某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拖起两个行李箱,迅速小跑到车后,先把两个箱子搬上去,接着自己再上去盘腿坐好。

  拖拉机“突”的一声巨响,启动了。

  -

  司予很久没见过这么安静的夜晚。

  不到九点,村庄已经陷入了完全的沉寂,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能见到两三只撒欢的野猫野狗。

  一路上都没有路灯,他借着车灯打量周边的环境。

  没有高楼,大多是一层楼高的小平房,红砖裸露着,没有刷白漆也没有贴瓷砖。

  每家每户都门窗紧闭,窗户里也都暗着,没有一家亮着灯。

  这个村子黑得过分,静得也有些过于诡异。

  司予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这时候板车碾过一颗碎石子,司予猛地颠了一下,包里的桃木剑狠狠往他背上一撞,他上身前倾,双手连忙抓紧车把手,勉力维持平衡。

  他心神未定,轻喘着气抬眼,和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啊……”司予低呼一声,浑身汗毛耸立,背上冷汗涔涔,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那双绿色眼睛一动不动紧盯着他,眼神倒不凶狠。片刻后,绿眼睛闪烁两下,发出一声长长的“喵——”

  司予凝神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只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上板车,蹲坐在行李箱上。

  他长舒一口气,伸手在黑猫下巴上轻挠了两下,黑猫尾巴在他手腕上灵巧一搭,伸出舌头在他掌心舔了起来。

  司予被它满是倒刺的舌头弄得又麻又痒,轻声说:“饿了?跟我回去,我给你冲牛奶喝。”

  司予专心逗猫,没有注意在黑暗中,路边农舍窗子里绿光莹莹,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瞧。

  拖拉机车窗里,伸出一截白皙劲瘦的手臂,手掌虚握成拳,食指立起,在空气中轻点三下——是一个饱含警告意味的手势。

  窗户里的绿光倏地熄灭,屋子里日光灯不约而同地亮起,黑猫脸颊在司予掌心里蹭了蹭,弓起背一跳,灵巧地跳下板车,迈着步子跑远了。

第3章 学脏话

  拖拉机在路上颠了十多分钟,又轰隆隆开过一座桥,在司予差点被震得口吐白沫、失去知觉之前,拖机总算在河对岸停了下来。

  司予跳下板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踉跄着冲到河边,捂着喉咙干呕了好几下,等胃里那阵酸劲儿过去,他又在地上蹲了十来秒缓了缓,这才站起身子,踢踢腿又甩甩手,活动活动了手脚。

  七哥那边把拖拉机熄了火,车灯也跟着灭了,周遭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司予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辨认出眼前是一片草坪,稀稀拉拉栽着几颗看不出品种的树,草坪后面是一排连着的平房。

  他弯腰正打算拎箱子,余光瞥见草坪那头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朝这边飘过来,司予浑身一僵,维持着这个曲腿弓身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那东西确实在“飘”,以一种僵硬的姿态平移着匀速往这边前进,司予看得目瞪口呆,那团东西越靠越近,隐约是个人的轮廓,司予转头哆哆嗦嗦地求助:“七……七哥……”

  “戚哥!回来啦!”那团东西还能口吐人言,“人类带回来了吗!”

  “汪——汪汪!”

  它不仅会说人话,竟然还会学狗叫!

  这在他二十三年的人生中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书上都说建国后不准成精,可没说万一遇上个成了精的该怎么办啊!

  司予吓得活生生打了个嗝儿,差点没一头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