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灵异闻录 第24章

作者:楚山晓 标签: 宫廷侯爵 HE 前世今生 玄幻灵异

  “过几天考试了,快回去,不然我告诉义父。”

  戎冬不情不愿走了,苏涣问道:“师兄的妹妹?”

  “嗯,长得像吗?帝泽书院三甲总有她一份,”戎策话里带着几分自豪,接着瞥到苏涣目不转睛看着妹妹的背影,便一脚踹过去,“看什么看,鬼还没抓住,看什么看!”

  叶亭的性格和她同父同母的兄长叶斋差着十万八千里,一见面便给人一种舒服又想与之交好的感觉。戎策心里想,难不成叶斋不是亲生的?当然这话只敢在心里说,若是被人听见了,佐陵卫不到半柱香就会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大义灭亲。

  “公主殿下,不如先说说昨日的所见?”

  “太祖十训第三条说尊师重道,在这帝泽书院,学生间没有尊卑贵贱,你当我是平常学生即可,”叶亭虽然是受了些惊吓,但是毕竟年轻,没有常崴那般紧张,“昨日我行到山腰,忽然见长姐站在凉亭之中,与少时一般唤我。”

  戎策问道:“你是不是不记得她已……病逝?”

  “是。我感觉思绪好似钻出了我的脑海,事无巨细我都想说与她听,想和她讲述这十余年的冷暖。”

  难不成是什么满足人心愿的鬼?戎策遇到过的善鬼是恶鬼的百分之一不到,毕竟怀着做善事的执念常留人间,比怀着怨气要难得多。黑白无常在人间的行动受限,但也不至于带不走一个普通的游魂。

  可无论是常崴遇到的,还是公主遇到的,都是善鬼,而且是至亲之人。

  戎策猜不透,但是封王大典就在几日之后,他也不能久留书院:“我去山上看一圈,如果遇到大公主的游魂,我便送她去黄泉投胎转世。如果再遇到奇怪之事,可以到伏灵司找我。”

  “我能与你同去吗?”叶亭眼中满是惆怅和不舍,戎策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点头。

  事实证明叶亭并非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沉稳,归根结底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夜深戎策找到大公主的游魂之时,黑白无常也到了帝泽山的悬崖边,因为山中旺盛的阳气而颇为不安,招呼都不打就想带人走。戎策并未阻拦,反而一反常态沉默着跟大公主鞠躬告别,深深弯腰,一连三次。不料叶亭看懂了这个动作的意思,忽然带着哭腔喊:“姐姐别走,别走!”

  说着她就要冲上前撞散黑白无常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灵体,戎策连忙把半夜偷跑出来的戎冬推出去。“哥哥?”

  “去拦着啊!”

  “你干嘛不去?”

  “我一大老爷们合适吗?费什么话!”戎策知道为何戎冬不敢上前,她恐高,“烂泥扶不上墙!”

  叶亭在被戎策抱住的瞬间哭了出来,双目含泪,脆弱如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戎策紧紧抓着叶亭的双臂,不敢逾越,却又怕一不留神让公主跌落深渊。黑白无常的身影消失了,戎策才放开叶亭,弯腰准备赔礼,被叶亭扶住手臂。

  送叶亭回到斋舍之后,戎冬看向他哥哥,说道:“你今晚有点奇怪。”

  “嗯?还不是因为你,要是明天早上有人知道伏灵司千户跟公主殿下搂搂抱抱,我立马跳邱江自尽。”

第43章 封王

  本来封王大典那天,杨幼清准备带着戎策去帝泽山以备不测,但是戎策一听说叶斋也会到场,立刻抓着李承去了怀州,自告奋勇说要查查书院先生常崴遇到的鬼魂是怎么跋涉山水来到帝京的。

  杨幼清气得直想笑,但是戎策和叶斋的过结他清楚,而徒弟又有心查案,便放了他去怀州。

  那天意外地顺利,杨幼清让战文翰带去的一沓纸符一张都没用上。

  三皇子时隔多年终于露面,面容憔悴,不多时便离开了。只因他是皇后养大,毫无功绩便封了二品亲王,气得叶斋牙痒痒。更气人的是,叶南坤竟然将土地肥沃的邱江上游岳州分封给了他。而四殿下叶宇同样也是亲王衔,封地在昭州。

  昭州虽然不近江,但隔在京城和霖州之间。最坏的假设里,霖王举兵造反,士兵也打不到京城——刚出了军营就被叶宇的昭州营拦住,一顿暴揍。

  叶斋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早,谋士来敲门,说,昭州渭城兵里的几个自己人被佐陵卫以通敌的罪名给抓了。叶斋忽然觉得自己二十五岁,就得了高血压。

  但至少,水坝的工程没有什么影响,除了需要更加小心谨慎地捞钱。对于此事,叶宇也很奇怪,为何会有这么多百姓联名上奏,称赞霖王殿下的“丰功伟绩。”叶斋则洋洋得意,在大典之后旁敲侧击:“你知不知道父皇最喜欢的,便是民意。”

  “当年柴——”叶宇看了看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压低了声音,“东海一事百姓上奏九次,父皇依然听不进去半个字。”

  “你可真是天真啊,”叶斋眯着眼睛,“那是佐陵卫挖出来的,板上钉钉的事。”

  “阿策呢?”杨幼清问来交卷宗的李承,后者一脸茫然,杨幼清便知道问是问不出来了,“行了,你说说,查出了什么。”

  “千户大人说,这鬼并非是自己来到京城的,至于何人指使还有待查证,毕竟当今世上懂得御鬼之术的入魔者并不多。”

  杨幼清翻了翻卷宗,似是嘲讽道:“他如何确定是入魔者?人魔的界限区分清楚,必须要以草药修炼、以冥想链接上古魔族才能入魔。当然,御鬼之术确实失传已久,但是有人,不,是有一脉捉妖师能够做到。”

  “监察大人指的是?”

  “南绎,燕王,明晞府。”杨幼清将卷宗扔到桌上,站起身来。李承急忙跟上去,杨幼清走了几步回头望他:“想跟我一起去抓戎策?”

  李承结结巴巴背戎策吩咐过的回答:“千户,千户大人这几日奔波千里,舟车劳顿……”

  舟车劳顿。

  杨幼清在银修赌坊揪住戎策领子的时候一点没看出来舟车劳顿的模样,这小孩张牙舞爪就差来一套完整的太极拳。不过在见到来人是谁之后,戎策立刻乖了,脸上浮现出那熟悉的委屈神色。

  杨幼清提着他领子踹他膝盖窝:“赢了多少?”

  “三两银子,”戎策嘴快,回答完之后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急忙道,“没多少没多少,老师我知错了。这不是冬儿想要买典藏版的《孔雀西北飞》,我想送她做生辰礼物,但我手头也拮据。”

  “孔雀怎么不往东南飞了?”

  记错了吗?戎策挠挠头,搜刮着解释:“这不是,开春了往回飞吗。”

  杨幼清气笑了,再踢他一脚:“月初刚你发了粮饷,你没钱?你义父何时断过你的零花钱?你现在是越来越不会撒谎了。说,到底来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戎策忽然伸手捂他嘴,揽着他肩膀将他带到一根柱子后面。从这里他们能看到楼梯上走下来的几个年轻人,有说有笑,但是穿着打扮不似这里其他的百姓。

  杨幼清心里有了答案,掰开戎策的手:“南绎的人?”

  “南绎质子,十一王爷曾皓。他身边的三个男子都是伴读,高一点的叫锦春,矮一点的叫廷争,不高不矮的是他娘家表哥,叫吴广德,”戎策探头看了一眼,又立刻缩回来,“不过那个姑娘是北朔人。”

  “你什么意思?”

  “老师不知道我的意思吗?御鬼之术,只有燕王的门生懂得。”

  “他们封王大典之后才入京。”

  “这是他们说的罢了,”戎策耸耸肩膀,“不如我让阿龙和阿虎跟着他们算了,反正最近太平,没什么案子。”

  杨幼清转过身来,抬头望向他:“你连孔雀东南飞都不知道,正好,我送你去多读几天书。”戎策眨眨眼,他猜到了杨幼清的意思,刚想摇头就被师父掐住了下巴:“说定了。”

  “老师。”

  “叫也没用,”杨幼清踢他小腿内侧,“挡着我的路了。”

  戎策这才意识到他、墙壁和柱子形成了一个闭环,杨幼清从哪都出不去。方才怕被察觉,戎策没来得及考虑这么多,此时才发现两人之间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稍有尴尬。他便立刻后退两步,也顺便将下巴从杨幼清手里拯救出来。

  “掐一下罢了,你脸红什么?”

  “您才脸红呢!走了走了,今晚义父要做清蒸鲈鱼,您跟我回去吃饭吧。”

  “他亲自做?”杨幼清见戎策点头,“忽然想起,这个月的费用清单还没批阅。戎千户自己享受吧。”

  戎冬走在书院的石板路上,因为下雨,青石板上坑坑洼洼堆积满了雨水,映照出万里无云的晴空。不过她心情不像是天气这般晴朗,走了两步便回头,问道:“你能不能不走快一点?”

  “我这是观察敌情懂不懂?”戎策抬着下巴,双手抱在胸前,“十一王爷和你上同一节儒学?他身边有没有相熟的女生?”

  “大哥哥让你来书院是查案子,又不是帮质子相亲,”戎冬懒得理他,快跑几步追上杏坛讲堂前的叶亭,问道,“你这香囊是岳绣吧,工艺真好,岳州姑娘的花绣一向是写意风,文人雅士追崇得很。”

  叶亭摸了摸白色校服腰带上的香囊,说道:“是,里面是三哥托人送来的护身符。”

  也是,三皇子封了岳王,岳州的商人肯定送了不少礼讨好他。戎冬问:“岳王殿下要离京吗?”

  “这些事情留给二哥去担心,我就安心看看书,准备年底的年考。”叶亭拍了拍怀中厚厚一沓的线装本,上月底因为闹鬼的事情分心,排名掉了不少,她心里憋着劲要追上去。戎冬曾说,皇亲国戚入仕途径众多,她却要做北朔第一个状元公主。

  戎策跟在他们身后,拽了拽不合身的校服,嘟囔道:“掉书袋……”

  “大人,”孔珧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戎策身经百战仍是吓了一跳,而吓人者却只是僵硬地拍他肩膀以作安慰,“大人,您要的情报都已收集齐全。”

  戎策低头,孔珧手里抱着比叶亭怀中的书再厚一倍的纸张,而这些仅仅是戎策昨日下午吩咐的,要他去搜集的关于曾皓身边三个跟班的信息。戎策用拇指抹了一下整齐的纸张边缘,余光看到走远的戎冬扭头给他做鬼脸。

  “老孔啊,”戎策语重心长说道,“是不是上次监察大人骂你遗漏信息你心里过不去?他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耿耿于怀作甚?打啊骂啊兵家常事,千万别放在心上,做人,最重要的是脸皮厚。”

  “脸皮厚?”

  “对,想要在杨幼清手底下生存就不能要脸,”戎策揽过他肩膀,准备给他开开窍,“自尊心这东西,进杨幼清的书房之前就先摘了,等出来再塞进去。心理素质要好,不然让他骂一两次就得哭着撞皇陵。”

  孔珧若有所思,他长在大户人家,家教森严,从未听说过这种理论。但是看戎策在伏灵司风生水起的架势,他的理论应该没错:“戎千户的意思是,监察大人刀子嘴豆腐心?”

  戎策愣了一下,这么说好似没什么不对。杨幼清嘴上严厉,动手毫不含糊,但是该教的本事都教会了,偶尔还给戎策讲点人生哲学。即便几次冷战要逐他出师门,但最后都让戎策给哄回来了,继续过着鸡飞狗跳的生活。

  “就这么个意思,”戎策拍了拍孔珧肩膀,“把这些整理成三页纸,儒学课下了给我。”

  “啊?这不是要逃课?”

  “你还真以为回来上学?别废话,顺便帮我把作业写了,”戎策摸摸下巴补上一句,“听说你当年次次得头筹,有不少崇拜者,这次回来我也见不少小姑娘往你身边凑。这叫什么,这叫资源,逮机会问问她们最近有没有怪事。”

第44章 质子

  一天风平浪静,戎策夜晚留宿书院斋舍,一边吃着花生一边看孔珧送来的三张薄纸。花生是加了辣椒用热油炒的,本来戎策不吃辣,但是杨幼清在西漠战场数年养成了吃辣御寒的习惯,戎策迁就他,也改了口。

  曾皓的跟班里,第一个叫锦春,男,二十多岁,表面看起来是南绎皇家盐商的少东家,但是履历中有近十年的空白。戎策提笔写了几个字:明晞府?

  第二人叫廷争,男,也是二十多。身高在北方人中算矮的,但是据说是用剑高手,曾在南绎江湖大会中击败了剑圣的大弟子,就差挑战剑圣本人。不过,帝泽书院不允许带武器,戎策都是将血刺伪装成油纸伞带进来的,所以廷争的威胁应该不大。

  最后一个名为吴广德,男,年纪最大,身份不是陪读而是曾皓的表哥兼管家。戎策猜,他是个公公,因为无意间戎策听他自称“奴才”,而且话音未落就被曾皓用眼神制止了。

  如此说来,是这个锦春的嫌疑最大?

  戎策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而且不仅一人,凌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纷至沓来。

  南绎和北朔近些年来关系有所缓和,前朝也有交换质子的先例,因而曾皓的出现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波澜。但是,今日他确确实实闹了一场,据说是因为某个小侯爷要强迫民女,被曾皓拦在书院大门打了一顿。

  可那民女本就是小侯爷在烟花地认识的风尘女子,后来赎身出来做小买卖,给书院送蔬果。小侯爷见了不过是聊两句,还没想怎么样就被曾皓揍得鼻青脸肿。他气不过,要找曾皓算账,带着人围住斋舍,挨个屋子敲门看看这南绎来的爱管闲事之人躲在哪。

  戎策一脚将敲门的人踹出去,接着关上门。这都是什么事儿……南绎虽然被朝廷宣传得像是不堪一击的小国,但实际上和北朔不相上下。再说曾皓也不是这小侯爷惹得起的,人家带着一万亲信和两门炮就收拾了南海十万海盗,现在手底下光是听他话的海军多多少少二十万。

  “不自量力啊。”戎策感慨一声,拿出油纸包,又往碟子里添了些花生。

  砰一声,门被人撞开了,不过那人是背朝着木门摔进来的。正是鼻青脸肿的小侯爷,此时更加狼狈,被人一脚踹到肚子飞出去三四米远,还直接砸坏了斋舍的门。

  行凶者是曾皓身边的矮个子少年,戎策站起身一比较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廷争比他低半头,也瘦一圈,到底是如何击败了剑圣的徒弟?

  此时廷争手中并未拿剑,但是折了一根树杈,而小侯爷脸上也多了几条红印。方才这一仗估计他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戎策看好戏一样往嘴里扔花生,还端着盘子示意这两人:“尝尝?”

  廷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说话,木讷已经不够形容这种僵硬。好凶的一个人,戎策总结道。

  小侯爷想要站起来扑过去,戎策急忙放下花生米拉住他,说道:“来者都是客,帝泽书院什么时候变成斗兽场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小侯爷挣扎着,忽然见曾皓身边的吴广德也走了进来,忽然停住。他也不是傻子,戎策肯定不会出手帮他,一打二能打得过他就不用每天在帝泽书院混日子。

  “以和为贵啊,以和为贵。”戎策松开手,拍拍他肩膀上的灰尘。若果不是任务在身,如果不是这小侯爷他爹握着伏灵司一半的粮草供应,戎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

  帝泽书院,北朔的太学,闹了这么一出,真他妈丢脸啊。

  “大人,后山发现了个昏迷的学生,”孔珧一大早敲开门,带来的消息却让戎策骂了出来。孔珧一向不说脏话也不愿听脏话,皱皱眉继续道:“昨日小侯爷和曾皓在斋舍打架的时候跌落山崖的。”

  “什么意思,他们都没嫌疑了?怎么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