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废物大美人在一起了 第92章

作者:今州 标签: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徐八遂被一声吾妻荡得腿软,见他酒量极好,便也抱着他的腰点头。

  一个喧闹的白天过去,待得入夜,周白渊不见半分醉意,将他打横抱起来去往他们的新屋子。那是他们的新寝宫,徐八遂建的,比南柯阁小得多,抬眼就能看见所爱在哪个角落。他也取了个新名字,就叫“朝夕阁”,朝夕相对,再不分离。

  周白渊抱着徐八遂到云榻前,到这时才显见了不一样。他脱力地带着徐八遂摔进暖热的榻里,严严实实地覆盖着他,通红的眼睛只看着徐八遂。

  他伸手捧着徐八遂的脸,醉眼朦胧地笑起来:“你勾我,谁给你描画的妆?不行,往后只得给我看,我得把你藏起来,不能叫人抢了去……”

  徐八遂扑哧笑开:“谁会抢?傻子。起开起开,你醉了,我要去照镜子,我还没看见我今天是什么模样呢,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勾法。”

  他推着周白渊爬起来,腰却叫他环得死紧,这醉得发软的美人低头蹭着他的脸,一双眼睛潋滟摄魂,看得徐八遂口干舌燥,顿时中了他的美人计。

  “不许走。洞房花烛夜,我们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没办。”

  徐八遂老脸一红,咳了又咳:“说得好像不是花烛夜就不干似的!来吧,咱俩谁勾的谁啊,你就是个妖精……满月夜,小妖精要人疼了。”

  周白渊梨涡深深,低头吻他,抓住徐八遂的手捂在自己心头,另一手也轻轻按住了魔尊的心口。

  徐八遂沉溺在舒服的亲昵里,尚未察觉不对,骤然感觉到胸腔中的灵核被攫住了——周白渊他在搞灵核共烙。

  奇异的电流席卷了遍身,那些难以言喻的情/潮汹涌不断,与接纳他的心头血不同,这一回才是真真正正的魂交血融,从此两个躯体心意相通,化作一簇连理枝,并成一双比翼鸟。

  徐八遂舒服得难以言喻,头一回这般情火焚身,受不了地想按下小黑花纵欢。可刹那之间,那气压扭曲的怪异感又涌了起来。他与周白渊俱怔住,识海里骤然涌进了跌宕翻涌的可怖记忆。

  不知是哪个关窍出了问题,他们忽而连接了不远处遗留人世千年的龙心,那遗忘的记忆复苏在了转世的骨血相融与心魂相刻里。

  ——依稀也是这样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大喜之日,那红衣的天魔也如周白渊这般,抱着他合了契的苍龙入红烛摇曳的新房里。他拢着苍龙,从头到脚皆细细摩挲,带着万般珍重和狂喜过后的仓惶畏惧,紧紧地抱着他,颠三倒四地宣告你是我的。

  周白渊给徐八遂共烙灵核,天魔却反其道,他把曾经束缚在苍龙身上的血阵解除,反噬的血自七窍里涌出,龙身上的七颗活痣成了死痣。

  苍龙惊惶地喝问他,却叫他死死抱在了怀里。

  “你渡不了我的。”天魔说,“我戾气深重,终归要犯杀戒以平世间污浊的戾气。时间到了,我把你娶到手了,我不要你了,你走,去哪都随意。以后你就是天魔七月的遗孀,我不许你殉情,改嫁、改嫁随意。”

  那天魔想得很美很简单很粗暴,一厢情愿地以为和苍龙凛冽地交缠后留给了他一条后路。可惜天魔高估了自己的时日,低估了戾气席卷时自己是什么样子。

  大喜之日,合卺酒留香,红烛留星火,那红衣的儿郎压着刚合契不久的挚爱,失去控制地开杀戒。

  终以所爱之灭,毁以灭世之念。

  终以所爱逆行,替以罪渊之囚。

  周白渊猛然睁开双眼,与身前同样惊愕的徐八遂相对。纵有前世,他们也没想到结局会是如此。

  他颤抖地抚摸徐八遂的眉目:“我……杀了你?”

  徐八遂眼角水珠洒落如线,拼命地摇头。

  “我剖了你的心,撕碎了你……”

  “不是,不是的!”徐八遂嘶哑地吼,“你是周白渊!不是七月!白渊、白渊,你醒过来,看着我!”

  周白渊听不见他说的话,恍惚间觉得自己就是那失去理智的天魔,按着他的妻茹毛饮血。

  他在千年前的大喜之夜,用了他的血收场。

  前尘今朝,他剖了他两次心脏。

  混乱间,一声绵长的喵声激荡了整个朝夕阁,红烛因风摇曳而星火弱,但还顽强地燃烧着。

  徐八遂把周白渊拉下来紧抱住,扭头时视线模糊地看见了寄身两魂的橘猫。

  橘猫往前两步,局促不安地蹲坐在地上,胡须抖动了一会,开口时是苍龙的声音:“抱歉……方才不知为何,叫你们看见了从前的记忆,是么?”

  周白渊从徐八遂的颈间抬头,泪珠如雨:“你是……龙儿。”

  橘猫的声音变成了天魔的:“是我的龙儿,喂喂,别搞混了,要叫先生,先生!”

  周白渊神情痛恨痛苦并重:“你、你……”

  天魔用着和他一样的音色、不一样的语调说话:“虽然都作孽,但你不是我,这点也别搞混。”

  周白渊和徐八遂都觉识海跌宕,疼得无法言说。徐八遂竭力想哄一哄他,自己也陷在了前世的结局里,恍若被拆骨剖心,碎成无数沙砾。

  “告诉我……告诉我……”周白渊抱头嘶吼,“我究竟做过什么?”

  天魔要开口,橘猫的瞳仁忽然全变回了银色,猫躯的主宰换回了苍龙。它在原地踱了好一会,尾巴用力地拍向地面,咬咬牙抬头:“我把我们的记忆都传给你们看,但前世和你们无关。我们两方的时空不同,命途也不同,我如今把那记忆敞给你们观阅不是给你们套枷锁,而是给你们一个全须全尾的故事和答案。不要将自己代入旁人的故事,我们只是长了一样的面容。我和七月的躯体早已湮灭,你们绝非我等的复制品。”

  徐八遂胡乱揩着眼睛,看见自己指尖的湿痕,一瞬错觉是滴落的粘稠鲜血。

  那前世的记忆开始渡入他与周白渊的识海,徐八遂先前就曾在些许沧海遗珠般的记忆片段里见过苍龙与天魔的过往,管中窥豹,大体能猜得出他们的故事。如今具体地看见那过往,一路跌宕到花烛夜的大悲,再到他们彼此的千年彼端,只觉遍体鳞伤。

  他从大梦中醒来回到见世,不愿将得知的前世过往告诉周白渊的缘由便在这里。

  徐八遂当然知道此世绝非彼世,然而我们既然生了一样的面容身躯,劝慰避而不见置之不理,怎么可能做得到?更遑论两世四魂,他们俱涉足,附过对方的转世,结过不寻常的缘,又怎么可能忽略?

  他可以背下这个包袱,自家的小黑花不行,他已觉得自己罄竹难书,再来为天魔时的记忆,有如千钧压顶。

  “我把答案掀给你们,如若这故事令你们不适,我可以清除掉你们关于我们的记忆。”橘猫抬起后爪一顿挠脸,苍龙的声音肃然沉重,“这世上没有过去绊住将来的道理,有负累的包袱,快刀斩乱麻,劈开就好。”

  徐八遂深思急转,当即做了后退的念想,他抱紧发着抖的周白渊颤声:“不用再看了白渊……凡夫俗子百年作古,人世千年沧海桑田,你和斗转星移较什么真?就像前辈说的那样,我们阅过,知道答案就够了……我们一起把这记忆清除掉忘却掉,从此只过我们的好日子,岂不美哉?”

  他只怕周白渊崩溃,却怎么也没想到,颈间湿迹渐重,那哭得无声哭得厉害的小黑花毛着嗓子斩钉截铁地拒绝:“不。”

  徐八遂怔住,眼睛涩得厉害:“为什么啊?”

  苍龙亦问周白渊:“你这般痛,为什么不忘了,一了百了?”

  周白渊紧紧地抱着徐八遂,抖得不成样子,锥心泣血,一字一顿:“前世的劫,今生的缘,我都想和你一起走……不论是我罪孽深重的劫,还是我罪有攸归的缘,我不能躲,我不想躲……八遂,我无时不刻奢望着你眼中的我无暇无疵,然而过去早已定局,我不要任何美化,罪人也罢,魔头也罢,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罪是我,魔是我,周白渊就是这样的货色。”他缓过气来了,声嘶而执拗,“你还愿意和这样的货色共赴尽头吗?”

  他的声音分明不大,徐八遂却只觉振聋发聩,冥冥之中黑夜退散,再无所惧。

  他猛地给了周白渊一记铁头功,把人推倒嚎啕。

  “这不废话吗?!”

  红烛在微风里摇曳,星火渐稳,燃出了烛泪与长明。

  橘猫的右瞳化为了赤色,拍打地面的尾巴扬起来,它发出一声不知谁的笑叹,随即轻摇着尾巴转身,一路走一路轻鸣,悦耳的喵声洒落了一路。

  甜的好,苦的也好,那都是两个执手的人共历的,就一并尝了,又如何?

  漫漫长夜掀过,徐八遂自熹微天光里醒来,睁眼时只觉仿佛经过一场恶战,老腰险些断掉。

  他揉揉肿得发疼的眼睛艰难地爬起来,身边凌乱的锦被无人,也不知道爱妻跑哪去画圈圈哭哭了。

  他取过折在枕边的整齐新衣裹上,想起个事来,按着后腰起身去找镜子,可惜镜中面容已没有了半点描画过的模样,就平平无奇,还因哭得厉害略显狼狈。

  魔尊泄气地丢了镜子,终究还是不知道自己合契时是什么模样。

  他走到朝夕阁的门边,一开门,万顷天光洒落,门前繁花似锦,日光如水。

  一身白衣的周白渊正折下一朵开得刚好的花,听见声响转身而来,神情犹如一只柔顺的大猫。

  徐八遂倚在朝夕阁门边,冲他笑起:“折给我的吗?”

  周白渊眼角亦是红的,他用力点了点头:“你等等,我很快就折好。”

  徐八遂吹了一声口哨,歪着脑袋看周白渊在门口摘花,周遭气压忽然又有扭曲的异样感,前后两天,这已是第三次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攥住了一个猜测,仰首望天,无声发问:“天道小儿,是你来了对不对?”

  眨眼的闭目瞬间,周遭天地失色,徐八遂再睁眼时置身于一片阳光微弱的虚空中,曾在梦境里海镜前看见的英俊男人带着他的两只小松鼠,揣着袖子笑眯眯地站定在他面前。

  那人笑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徐八遂也揣袖子,面色不善:“我和白渊昨天合契,白昼夜晚都出了状况,好端端的,我和他怎会莫名其妙地看见苍龙和天魔的记忆?思来想去,感觉是你从中作梗,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那厮供认不讳:“不错,是我捣的乱。”

  徐八遂哟呵了一声,眯起眼睛撸起袖子露出了沙包大的拳头,头顶噌噌冒烟:“我说——破坏别人家两口子幸福生活的,不是闲得蛋疼的变态就是脑子有坑的病患,看你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还有这顽疾,要不要老子帮你治治?!”

  男人赶紧后退,连连摆手和赔笑:“不用不用,我还是健全的,就不劳你费心治疗了啊哈哈哈……而且我这操作也不是我自己决定的,其实是委托。”

  徐八遂拳头更硬了:“哪个傻叉委托你的?”

  男人神情柔和:“那个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神’,是祂干的好事。”

  徐八遂无语凝噎:“那净会干狗屁倒灶的神抽了哪根筋?”

  “祂就是迷惑,也想要个答案。”

  “迷惑什么?”

  “是已定局的过去杀伤力大,还是飘渺不知定数的未来希望更盛。”

  徐八遂眼睛瞪大,本想回一句这不是很简单的抉择么,但想到自己劝过周白渊忘记,便也没有反问。

  男人笑叹:“祂一个创生者,却也陷在见世和虚妄的泥沼里,迫切地想知道在这里,是命运胜主角,还是反之。”

  徐八遂怔了半晌,问道:“这神果然不靠谱……那祂有答案了么?”

  “有。”男人笑起来,合手向他弯腰深深鞠躬:“祂托我来向你们道个谢。”

  徐八遂的怒气不知不觉地消散,隐隐动容起来。然后下一秒,男人肩上的小系大统两只小松鼠就因他弯腰的动作而摔下去。小松鼠抗议地叽叽大叫,男人便又手忙脚乱起来。

  这场景和徐八遂当初在梦中的所见何其相似,他便又笑起,笑过余一片释然。

  男人把两只小松鼠夹在腋下,朝他一笑:“那么,我这就告辞了。此后,这是你们自己主宰的世界,化外之物再不会干扰你们。我诚挚地祝愿你们的心之所想,一应实见。”

  徐八遂故作嫌弃地挥挥手:“去吧去吧,青山绿水,不必再会。”

  男人笑开,滑稽地夹着两只朝徐八遂挥爪的小松鼠转身,来如梦去如风,日下有影,行去无踪。

  松鼠小系最后大喊:“崽崽!你要好好的啊!”

  徐八遂在回声里振袖:“那必须的。”

  虚空散去,徐八遂再一睁眼,红尘人世敞在眼前,他第一眼便看见了蹲在面前的周白渊,乍然四目相对,没有猝不及防的吃惊,只有下意识的亲吻。

  周白渊叫他猝不及防地香了一口,耳朵肉眼可见地红起来,他常在徐八遂理解不到的地方羞涩,明明骨子里狂野得很。这会子他连手里的花都不知放哪好,抿唇一笑,人比花荡漾:“竟在这打盹,昨晚累着了?”

  徐八遂低头咬下一朵花,噙在嘴边笑,眼角微红地吊儿郎当逗弄:“怎的,说是累着了,你今夜就不缠着为夫吗?”

  “那是不能的。”

  周白渊摇摇头,一同坐在门槛上,单手拢着徐八遂耳鬓厮磨。花香馥郁,他的妻比烂漫春花还要美好,让他怎么也舍不得松开。他们一起眺望天光下的人间,徐八遂勾了他小指轻扣,他的心便从无穷的跌宕里浮出,装满流光溢彩的红尘。

  他侧首注视他,轻啄爱妻的唇角:“笑得这样勾人,有什么开心的事么?”

  徐八遂故作惊讶:“这还用问?老婆在我怀里,换谁会不乐成二狗子?”

  周白渊轻捧他的脸,他钻进他的胸怀,跟小猪一样到处拱。

  徐八遂猛蹭他:“噫吁嚱!这人间是我们的了!”

  花落,周白渊伸出双手紧紧裹住他,呼吸急促了许久,喉头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