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 第45章
作者:成江入海
“唐纪让我杀了他,那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不认识我,于是拿着刀想要朝着我捅过来,或许那天我们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在我反抗的过程中,我无意中反杀了。”谢臻回答得非常笼统,和他当年的口供所差无几。靳时雨听着他说话,手指却慢慢地捏紧:“是吗,为什么会疯?”
猛然间,靳时雨察觉到谢臻的呼吸似乎漏了一拍,谢臻只是低低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大概是唐纪他们耍的花头。”
“唐纪和沈京昭看似是同伙,实际上也不是。沈京昭的活动范围主要在海市,站的位置也比唐纪高出不知道多少,而唐纪在鹤市,地位不高不低,他们人人都想要出头,一边看不起对方,一边通力合作,又一边互相防备,时刻准备自己往上爬,把别人往脚下踩。谢天宇把写着他这几年研究心得的笔记留给了我,算是我在唐纪那里的保命符,却又把你推给了海市的人,换做有朝一日手下留情的人情。谢天宇只说你是很好的试验良品,又在笔记里添加了很多模糊人视线的东西,两方没有人知道你就是他苦心研究的实验对象,没有人知道你是他们任何人都想要得到的那个人……除了我。”
“这是谢天宇给我留的最后一张,歹毒的保命牌,他这是让我用你的命换我的命。”谢臻眼神很平静,坐下后,抽出餐巾纸开始默不作声地擦拭着自己还带着水珠的脸,轻轻揉了几下。
谢臻将垃圾扔进垃圾桶里:“对于你来说,他是个十成十的恶人、渣滓,而他的死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不要再去纠结了,小谢。”
“哥,你真话假话掺着说的事干得多了,越来越难辨别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靳时雨起身,平静地说道,他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根烟,挡风点燃,继续道:“实际上你内心一直有猜测,谢天宇的死会和我有关系。”
“或许是他本人告诉你的,或许是你自己从蛛丝马迹中察觉的,总而言之,和我有关系,对吧?”靳时雨垂眼看向谢臻,视线里的情绪复杂至极,眼前的这张脸沉默闭口不言的样子,让他的话逐渐落地。
靳时雨在静谧之中,抽完一根烟。
“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去自首,既然是唐纪逼迫、是意外、是情势所迫,你没有必要浪费牢里的那四年,我更想不通一个找不出任何理由犯下罪行的人,会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甚至闭口不谈,希望早日翻篇。我现在想通了,谢臻。”
“你不仅仅害怕耽误我的未来,你也害怕在调查之后真相真正尘埃落定。”靳时雨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长长舒出一口气,又一次、分外急迫地想要找到自己忘却的记忆,又一次,在现实面前感受到了可笑二字。
谢臻依旧不语。
“可是我有一种预感。”靳时雨在等待他开口无果后,张口继续说道:“越逃避越意味着真相降临。”
“我拜托了靳寒还有高局细查,谢臻,我可以非常坦白地告诉你,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既然你愿意在这种猜测之下依旧保持沉默,愿意体谅一切事出有因,我也不害怕面对一切结果。”
“不管真相究竟是什么,我都会彻查到底,我要让你重新站在你该站的地方。”
靳时雨走上前两步,用毛巾替谢臻擦着头发,他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平常事,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澜,甚至连在意都称不上。
可谢臻莫名听得眼睛一热、鼻子一酸,毫无防备地流了眼泪出来。
谢臻总是觉得,他欠靳时雨的东西或许是一辈子都还不上的,哪怕活到一百零五岁,他都还不起。在他眼里,靳时雨遇到自己后很倒霉、很不顺、很痛苦,他把靳时雨拽进了一个深渊,让靳时雨从小时候便开始忍受非人般的折磨,他又眼睁睁看着靳时雨被推进地狱,却重重受制无动于衷。他自知谢家对不起他,又无法在吴婉的死亡这件事上做到彻底的谅解,谢天宇欠靳时雨的,或许用命来抵都不足为奇,而谢臻能做的只有替这一切善后。
他曾想着,就这样给过去画一个句号,他们谁都不要亏欠谁,让一切都彻彻底底烟消云散。
可是靳时雨偏偏又是这天底下顶顶好的存在。
靳时雨好像对很多人的恨都清晰可见,他从来不会原谅任何人,说的每一句恨都是真的,可唯独恨谢臻是假的,总是能生出一万个理由来原谅他、成就他、爱他。
他不应该怪他吗?怪他把他带回家,怪他不关心他导致悲剧发生,怪他无缘无故地把他扔下,怪他自以为是的揣测,怪他一个渺小又微不足道的谢臻让他吃尽了苦头。
明明最受苦的是靳时雨,可他还是要竭尽全力、掏心掏肝地去缝补一个完整的谢臻。
什么啊。
谢臻面上表情有些崩盘,终于在靳时雨手指轻轻拨过自己发丝的瞬间,强忍着试图平静的脸彻底崩溃,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受控地皱在一起。
靳时雨安静地听着谢臻啜泣,指尖还湿湿的,他有些不懂谢臻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只知道是因为自己。于是他坐到谢臻身边,亲手掰开了谢臻捂脸的手,一边看着他哭,一边用纸巾一点一点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
“靳时雨,你特别蠢。”谢臻颤着唇,静静道。
靳时雨微乎其微地皱了一下眉毛,给他擦眼泪的手甚至还停顿了下,他只是平视着谢臻,眼神里仿佛还写着你平白无故骂我干什么?
“为什么永远都对我那么宽容……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给你,明明做我的弟弟那么痛苦,明明喜欢我那么难受……为什么。”谢臻声音很低,压抑着颤抖的声线。
只听见靳时雨云淡风轻地、安静地回答道:“给了我眼泪。”
“你在为我而流泪。”
“不够吗?”
作者有话说:
实在喜欢靳时雨这样的人设,一个外表凶残暴力又冷漠的恶犬实际上是忠犬人设的说。明明痛苦的是自己却还是想要给谢臻要一个真相要一个公道,他对谢臻的感情有点像雏鸟效应,因为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却被连续抛弃两次的时候,第一个选择毫不犹豫接纳他的人是谢臻。
一个人觉得他这样做不值得,可一个人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值得。谢臻希望靳时雨该自私一点该更多自爱一点,而靳时雨却放弃掉所有的“自爱”,他其实一点也不爱自己,他不期望任何人的爱包括自己的,只期望谢臻一直爱他就可以了。
靳时雨就是那种,把该自己爱自己的那一部分,转移到谢臻身上的人。谢臻为他流眼泪,说明他心疼他,他爱他。
那就是靳时雨眼里的自爱了。很纯粹。
第74章 手掌的温度
74
“我听你一句遗言。”
冰冷的声线,语调却十分悠悠然,像恶心滑腻的蛇掠过人的背脊。唐纪的表情看上去仿佛有些疲惫了,他紧紧拧着眉头,居高临下的眼神仿佛只是在看一团垃圾。
脚下踩着的人只空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哭泣的表情或许也称得上一句梨花带雨。唐纪表情傲慢,再次抬起了头,手指微微一动。
温热的鲜血溅在积雪上,灼出许多小坑出来。唐纪踩着皮靴,一步步慢吞吞地走向前,他推开门,和端坐在里面的沈京昭对视上。唐纪脸上的表情不难猜,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人脸上的不甘和妒忌,以及在面临比自己更有权势的人时……一种隐忍的讨好。
硬币在沈京昭的手指骨节处来回打转翻滚,只听见“哐当——”一声,金属硬币砸在瓷砖地板上,沈京昭面色依旧淡淡,他冷声道:“死了?”
“处理干净了。”唐纪拍了拍手,强行带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出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需不需要再找机会把靳时雨抓回来,我的人目前在鹤市受制,沈先生要是心急,可以先下手。”
沈京昭吐出口热气来:“受制?我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在鹤市畅通无阻。”
“只是我没想到,唐纪,你手里拿着谢天宇这本笔记,竟然藏了有六年,六年前,我甚至还没有操手这些事,而六年都过去了,你带着它还在原地踏步。我该说你蠢吗?”沈京昭眼神有些许冷漠,带着冰冷的笑意和嘲弄,和平时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京昭七年前毕业到海市工作,五年前正式开始经手005,有关于谢臻的事情,沈京昭略知一二。或许说“略知一二”这四个字有些太谦虚,他沈京昭应该说是知根知底。
他不仅仅知道谢天宇的父亲曾在005里做过研究人员,甚至是早期最为核心的一批,十五年前放弃一切孑然一身离开,十五年前,仔细算来,是谢臻初中时期。随后谢臻误打误撞闯进鹤市布的网里,于是乎当时他们决定顺水推舟通过引谢臻入局来换谢天宇的复出。谁曾想谢天宇不肯给半分薄面,却对谢臻的事格外上心,不仅将靳时雨以身体素质良好的腺体残缺Alpha卖给了当时负责经理海市005事件中开发与研究的主管人,还将写满各式各样记录与试验的本子转交给了谢臻,从而沦落到唐纪手中。
只是谢天宇这人聪明绝顶,试验笔记中所记录的年龄、身高、血型、第二性别,都与靳时雨本人的大相径庭。甚至谢天宇依旧能够编出一套看似完美的研究成果出来,与真实的、属于靳时雨的那部分编造在一起,以假乱真。靳时雨的特殊性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都不言而喻,而唯一一个知道实验笔记中的对象是靳时雨的人,只有谢臻。虽说谢臻不知晓靳时雨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也不知道靳时雨对于他们所有人而言的重要性和特殊性,但却知道靳时雨在谢天宇手下度过了触目惊心的几年。
唯一可惜的是,谢臻是个道德标兵,也是个有实力的主儿,做完牢后出狱又凭借自己的能力替唐纪做事,一直留到现在,从来没有以告知这本笔记真实的实验对象是谁为条件,来换取过个人自由。如若不是沈京昭在医院重逢时匆匆那一面,见到靳时雨的瞬间,那股异样的感觉作祟,沈京昭或许也要慢上几步。
警局里留存的靳时雨的档案,藏得相当深,尤其是那份特殊的体检报告。而靳寒作为兄长,为了保护靳时雨的安全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甚至能够捏造出靳时雨前十八年的虚拟人生,并为之加以修正巩固。只是好巧不巧,偏偏遇上他沈京昭,偏偏他大学时期就已经见过靳时雨的照片,偏偏他又一次撞见靳时雨与谢臻的联系。
有时候沈京昭实在不知道该说是天赐良机还是造化弄人。
沈京昭站起身来,睨了唐纪一眼,修长的手指慢吞吞夹起雪茄,往嘴里送,他舒展了下骨骼,用着平日里温和又绅士的语气静道:“把刚刚那两个人,都抛到鹤市去吧。”
“就当是我们那天走得太急的赔罪。”
收到紧急报案的时候,靳时雨正准备收拾下班,手里还攥着电话,在和谢臻打电话。靳时雨听到外面有动静,当机立断地嘱托了两句,便如道箭般窜了出去,险些和冲回来报警情的吕霄撞上。
吕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靳哥……前阵儿发的那个抓捕名单上的……文慧和杨四找到了。”他撑着膝盖重重地喘出两声粗气,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但是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死透了。
靳时雨心头猛地一震,还没等吕霄喘上一口平静的气,雷厉风行地套上外套,厉声和电话那端的谢臻道:“有事,先不回去了,你自己先吃。”
他摁断电话,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彼时正好看见出警车上抬下两个纳尸袋,看上去沉甸甸的,两个警员帮着抬,尸袋止不住地往下弯曲,像是几乎要垂至地面。靳时雨站在涌动的人群里,看向陈家伟:“刚刚铜锣街的警情是谁报的警?”
“路人,说是傍晚天黑得早,出门倒垃圾,摸到小区那种大型垃圾桶里有硬邦邦的东西,因为是富人小区附近,以为是有钱人扔出来的,结果再顺手一摸,就摸到了头发,打开手电筒一看,没给人吓个半死。”陈家伟大冬天出了一头汗,用袖子往额头上狂擦了两下,深深呼出两口热气。
“……尸体没有伤口?”靳时雨眼尖,觉得所有人身上都太干净了,除了泛着一点垃圾桶的臭味之外,连丁点儿血迹、血痕都没有看见。陈家伟应和点点头,累了个够呛,大着舌头回答:“哪儿能啊,靳哥你都不知道多恶心,脖子都快断了,结果用冰给冻住了,结了重重的、厚厚的两块冰,就为了把头和身子还放在一起,不过具体死因还不能随便确定,还等得法医尸检。”
“先查抛尸点周围的监控,晚上等验尸报告出来了再详谈。”靳时雨扭头回到了警局,紧皱着的眉毛却一直没有分开。上一次给疤脸以及岛上其他人收尸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大大小小有不少地方溃烂,这次杨四和文慧的死因,和之前所有人都不一样吗?只是用简单的、残暴的方式吗?
谢臻方才似乎是听到了吕霄的报信,隔了不过几分钟,发了短信过来:“杨四和文慧死了?”
靳时雨垂眼静静看了几分钟,才缓缓打出一个是。对面再也没有发来消息,仿佛是被这不过短短几个字构成的真相给冲击到了。
外面风有些大,靳时雨顺手将办公区通风的窗户一一关上,揉了揉发胀的眼球,开始着手查文慧和杨四最后一次出现的行踪。比起他这几乎可以说是从黄豆粒里找大米的大海捞针行为,法医的初步检验报告来得要更快些。
是注射了过量药物致死,脖子上的伤口生前只砍到气管,死后才砍到了更深的地方。
药物里涵盖着远超于正常水平的激素,这样的激素日常大多数用来给信息素不太平稳、稳定的人做调理。可眼下……
手里的报告还没有完全看完,靳时雨突然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他抬眼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桌上堆着的一堆材料都倒在了地上,纸张零零散散飞出去许多张,这些都是过去有关于类似注射致死的报告归档。
靳时雨抬手拦住正从看监控里分神出来要捡的乔乐,自顾自上前,半蹲下来一张一张捡起来,指甲抠着薄薄的纸张有些困难,每一张他都被迫地多看了两眼。
他只是淡淡扫过,捡到倒数第二张的时候,靳时雨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报告上的日期,他眼皮一跳,又多看了两眼,没有名字、没有照片。
如同过电般的思绪在脑海中迅速滚了一遭,靳时雨紧紧拧着眉,盯着这张报告出神,这个日期,是谢臻当年来自首的日子。
靳时雨攥着这张不知道被藏在什么地方,甚至从未被人发现过的报告,一时不知自己的心情该称之为什么,只觉得有些难以言喻。
尤其是将手里这篇今天出炉的新鲜报告与这张突如其来的报告对比时,上面的数据竟然有些惊人、离谱的相似率。
而它们之间分明跨越了六年。
靳时雨揣着心事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掏出家门钥匙,还未来得及开门,门便已经吱呀一声轻响,随即一双臂弯将他轻轻搂住带进家门。
靳时雨脚下一踉跄,却还是单手反抱住谢臻,以免重心不稳两个人一同摔到地上去。
“哥,怎么还没睡?”靳时雨下意识用手掌去摩挲他的后颈,来回抚摸了两下后,借着昏暗的微光去看谢臻的眼睛。谢臻没有开灯,暖空调也没有再开,以至于靳时雨抱着谢臻的时候,觉得谢臻整个人的身体都带着丝丝凉意。
“睡不着。”谢臻静静答着,拽着靳时雨往客厅走去,顺手将灯打开了。刺眼的白炽灯晃得人眼睛一痛,靳时雨迅速适应了下,嘴上还不忘搭话:“因为杨四和文慧的事?”
“他们怎么死的。”谢臻不肯定,却又不否认。
靳时雨静了半分,才继续道:“体内注射药物过量,催生信息素的激素。”
“和六年前的一份,被藏匿起来的报告很像,十有八九,和谢天宇是一个死因。”靳时雨面不改色地补充完,甚至还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他溜着边慢吞吞地喝着,眼神平静。
彼时,谢臻突然噤了声,他的头发实在是有些长了,以前只到肩颈处的头发现在已经慢慢延长垂至锁骨下方一些的位置。靳时雨刚住院的那几天,谢臻甚至还去稍微剪短了一些,只不过到现在个把月的时间,又长长了这么多,把谢臻的脸挡得结结实实。
靳时雨伸出手,耐心地替谢臻将头发拢到耳后,露出谢臻那张血色偏淡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分开之后,谢臻的身体营养似乎有些跟不上从前,他记得谢臻以前气色很好,可现在看总觉得相较以往虚弱惨白很多。
而且仿佛怎么养都养不好。
“在想什么?”靳时雨望着他。
谢臻微微抿着唇,回视回来的眼神有些令人琢磨不透:“我……”
还不等谢臻说出来整句话,他忽觉眼前便猛地一眩晕,清晰的眼前在瞬间模糊、晃动着,喉咙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塞,谢臻隐约觉得后颈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在感知逐渐模糊的这几个瞬间,谢臻下意识地咬着嘴唇,生生咬出血腥味出来,耳畔仿佛隐约有靳时雨的呼喊声,可他有些听不清,险些膝盖一软重重跪在地上。
靳时雨骇然,在谢臻痛苦皱眉的一瞬间,神色慌乱地托住了谢臻摇摇欲坠的身体,接连着喊了四五遍,都没有得到半点回音。
眼看着谢臻要神志不清地晕过去,靳时雨火速抓起自己刚刚脱下的羽绒服外套,将谢臻牢牢裹住,抱着人往门外奔。
外面还刮着夜风,冷空气直直往靳时雨毛衣领内钻,他无暇顾及其他,将谢臻塞进车内,踩着油门,整个车身都飞快地窜了出去,就像一支脱弓的箭。
谢臻靠在车座上,身体摇摇晃晃,整张脸除了嘴唇上的几点猩红,几乎是看不出别的颜色。
“谢臻,你别睡!”靳时雨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抽神去吸引谢臻的注意力,来来回回重复许多遍,都只得到谢臻无力的一声嗯。
街上没有什么人,毕竟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车窗外飘着冷风,靳时雨火急火燎地抱着谢臻去了急诊,等到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他落座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听见旁边的人出声提醒:“小伙子,你怎么穿这么少呀?这个天不得给身体冻坏了呀。”
靳时雨呼吸还没完全平稳,他胸口浮动着,低头盯着被冻到通红、隐隐发颤的双手,无言。
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冻麻了,对温度的感知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这个时候靳时雨才松了口气,幸好,是他感受不到,而不是谢臻没有了温度。
幸好……幸好……
靳时雨狂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复,连带着背脊都忍不住抖动,冷风穿过低低的毛衣领口,灌得他浑身刺痛。
靳时雨伸出手来,又无声地搓了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