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凶残 第28章

作者:兔七哥 标签: 甜宠 近代现代

  驰远有点想笑,韩山其实是个简单的人。

  而自己嘴上标榜只要短暂而纯洁的友谊,心里却左一条右一条全是算计。

  最初,他并没有刻意理清是因为对韩山有意,便以“利用”为由给接近对方找了合理的借口。还是因为先判定在“万一”的状况下,韩山是能够帮助自己的最靠谱的人选,才借着“喜欢”的路数攻开那道不近人情的壁垒。

  这些原本并不重要,但此刻膝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里生出异样的情绪。

  如果可以,他希望不要韩山的帮助,靠真诚成就一种关系,哪怕只是朋友。

  如今事情还没触及预想过的最坏的情况,自己身陷囹圄能做的不多,但还有挣扎的空间。

  意外的是江夏露。

  如果她男朋友知道她拍那种东西……

  监区地处远郊,深夜偶尔会传来不知名动物的怪叫,甚至能听得出声音流窜的轨迹。

  驰远被一串类似猴子但节奏极快的叫声拉回了神,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江夏露男朋友知情呢?

  或者不只是知情……

  韩山被子动了动,像是被吵到,翻身转了过来。

  驰远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等人呼吸变得绵长后,缓缓撑起身子。

  门口上方黑皴皴的电子眼冰冷肃穆,驰远却很想抽支烟。

  联号以来,他和韩山都没有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情况,驰远犹豫了一秒,没打算把人叫醒,自己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龚小宝还在走神,没听到动静,在驰远披着件囚服走到他身边时,惊的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驰远失笑,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塞给他一支烟,朝外面方向扬扬下巴。

  龚小宝翻了个白眼,从善如流地跟他出了监室。

  “不喊组长不怕扣分啊?万一你以后出不去了,还得想办法减刑呢!”

  吸烟区光线比室内柔和一些,投在龚小宝那副欠嗖嗖的笑脸上,有点诡异的和谐。

  驰远点上烟吸了一口,把打火机递给他。

  脑海中沸腾的泡泡渐渐平息,他把视线挪到龚小宝后脑未愈的一道疤上,“被人开瓢了?”。

  “……”龚小宝呆了一下,停下了用打火机点烟的动作,笑容也没了。

  那一瞬间驰远为自己说的话生出点内疚,他头上的疤肯定是被谁打的。

  “没事。”龚小宝点上烟,努力恢复之前的云淡风轻。

  驰远看了他一会儿,声音醇和:“小宝,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

  龚小宝低下头没出声,再抬脸,眼睛里竟飘了一层泪花。他扭过头用手背快速抹了一下脸。

  “远哥,不是我不想在外面好好活着,是我真的活不好。”龚小宝吸口烟转身看着远处。

  “我三岁被拐卖,从有记忆起就一直都在偷东西。不偷就没饭吃,偷不到就要挨打,长大后偷东西会被抓进看守所,出来还要挨打……我那时候就觉得,在看守所都比在外面强。后来进了监狱,才发现这里更好!”他吸了吸鼻子,“第一次从监狱出去,我被人拉上面包车差点打死。”

  “拐卖你的人?”

  “一伙的。”龚小宝说,“所以我最讨厌人F子,到现在我一看到面包车就腿软。管教总说让我在外面找个活干,他不知道我这人已经废了,去工地就想偷人家钢筋,进厂子就想偷人零件,根本控制不住!甚至我不知道有的东西拿来有什么用,但是那个念头一动,我就浑身难受想不了别的,就觉得得去偷,这样才能踏实……”

  他的话让驰远心里发闷,陷入泥沼的人尚且有挣扎出来的希望,可若不幸成为泥沼呢?

  龚小宝搓了搓胳膊,烟灰跌落在他臂弯。

  “那谁说,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你压不住它,就只能一辈子被它控制。”他忽然转过头笑起来,“但我在监狱里就不想偷东西,不知道是不敢想,还是这里自来就是镇压魔鬼的地方。”

  “那句话谁说的?”驰远问。

  龚小宝一愣,反应过来是前一句:“齐越森说的,那家伙爱装文化人,其实就是个种地的。”

  “……”

  “还有,我今天说你朋友人不行……其实不是。他除了嘴巴损,其他也挺好的。”

  “嗯。”

  “第一天他给我开了间两百块一晚的宾馆,那床软的,就像在半空飘着,我一迷糊就会‘忽悠’一下掉下去被吓醒。”龚小宝自嘲地笑笑,“没那命,一晚上差点累死,第二天我就赖他家了,睡地板,还偷了他一块手表。”

  驰远额角抽抽:“……那你怎么进来的。”

  龚小宝用力吸完剩下的一小截烟头,捻灭。

  “你朋友把我撵走之后我也不知道去哪儿,走在大街上,想着兜里的钱花完怎么办?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停在公交站前,贴上一个挎着包准备上车的女人。”

  驰远心里生出些无力感,看着龚小宝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手刚摸进她包,公交车喇叭忽然炸响,我心一慌拔腿就跑!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我得回来!”

第24章睡吧,妈的。

  龚小宝一路跑到汽车站,坐上了回他家镇子的大巴,想再去看一眼那个不属于他的家。

  然而到了才发现,几年过去,那里已经被拆掉了。

  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看到一间公共厕所便咬牙冲了进去喊强奸。

  可是周围人都没报警,反而拥上来把他拖出去一顿狠揍。

  岗楼的探照灯晃过来,龚小宝拉着驰远的胳膊悄悄蹲下,他指着耳后的疤:“这就是那次留下的,那些人是真狠啊!他们往死里打,打完了人都走了,我在地上躺了半天,忍不住想起我爸妈……”

  他后背靠紧冰凉的墙壁,仰起头眸底像是结了一层霜:“我恨他们不照看好我,让我被人拐走。后来又想起那个和我一起偷东西的小姑娘,她长得不好看,还要隔三差五就被拉去陪人睡觉,染上病也不给治,最后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

  龚小宝呼吸轻颤,喉结剧烈滑动几下:“那是我唯一的朋友。”

  驰远胸口憋闷,目光下意识看向监舍,理解了龚小宝为什么总是对杜军格外厌恶。

  “我第一次在大街上哭,哭了两个多小时,没人管没人问,真的像狗一样。”龚小宝压下心底情绪,平静道,“挨了打也哭过了,我站起来,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觉得这一切都离我十万八千里远。这个世界根本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可我不想死,我要回监狱……”

  在里面呆了几年,龚小宝知道干什么事后果严重,但是他不敢杀人,强奸也就是嘴上喊喊。

  他顺着大街往前走,边走边踅摸下手的目标。

  然后就看到了镇上的储蓄所。

  龚小宝血液发烫,拣了块砖头直愣愣冲了进去,一砖头砸在柜台玻璃上,大喊“抢银行”!

  “保安把我按在地上,没几分钟警察就来了。”龚小宝露出释然的笑,“直到戴着手铐被押到公安局,我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抢银行是重罪,审讯的时候,他怎么严重怎么说,说抢银行是在监狱里就预谋好了的。

  “你可以找吴颖,他不会不管你。”

  驰远知道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可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法院的判决还没下来,但是他猜想最少也得十年往上,加上龚小宝是累犯,偷窃强奸数罪并罚,自然是从重量刑。

  “他管不了我,我自己都管不了我自己。”龚小宝又笑了,“但是管教能。”

  “……”

  “远哥,其实我挺想你留在这里陪我的,可你不一样。”龚小宝搓了把脸,“你肯定很快就能出去,出去以后别再犯傻了,不值。”

  驰远无奈笑笑,觉得两条腿最后那点余温已经散尽,冻得有些发麻。

  他深深呼出口气,拍了拍龚小宝肩膀示意他起来回屋:“好了,以后再说这里别再惹事生非了,日子这么长也不是容易混的,平平安安最重要。”

  “嗯,我本来也不爱惹事儿……”龚小宝笑的有点不好意思,眼睛里却有光点闪动,“这回判的时间长还不能减刑,我肯定会好好混,监狱就是我的家,管教就是我亲人!”

  “……”

  驰远心情复杂,颤巍巍站起身。

  蹲久必麻麻久必残,他手托后腰慢吞吞踱回到监室。

  杜军脑袋还在一点一点的啄米,值夜的点还剩半小时,龚小宝拉了只板凳出来坐在门口继续熬。

  往后漫长的日日夜夜,对别人来说痛苦无望的煎熬,可他在这里找到曾经奢望的踏实和安稳。

  驰远心里一边感慨,一边蹑手蹑脚上床,小腿在冰冷的被窝里划拉了一圈……

  嗯?热水袋呢!

  他疑惑地坐起来掀开被子,翻翻褥子,趴到床边看床底,都没有。

  怪了……

  驰远又仔细寻索一番,确认暖水袋不在自己床上。他缓缓躺下,盯着邻床的男人的看。

  韩山睡得安稳,并没有醒过的迹象。

  他眉心舒展,挺直的鼻梁右侧,凸显出一条细而蜿蜒血管,平时看不到,这会儿因侧躺将薄薄的皮肤微微撑起。

  这画面很容易让心术不正的人联想到别的。

  驰远唇角微微勾起,要不是经常偷看对方的睡颜,他怕是会被这张恬静而性感的脸骗过去——

  韩山真的睡着时眉头有一个拱起的弧度,常给人一种马上就要睁开眼睛的感觉。

  但是现在过于“安详”了。

  驰远舔了舔嘴唇,想起和卢光宇打的赌。

  他已经不再相信卢光宇说的移情别恋的鬼话,否则今天那一出他是作给谁看的?也许某种程度上,他们确实是一类人,都会被韩山孤傲的气质吸引,会想要剥开这层“道貌岸然”,看看里面是怎样的光景。

  驰远屏住呼吸,慢慢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捏起韩山被子边,手指一点一点探进那片暖融融的空间。

  像靠近太阳,他全身的神经都亢奋起来,不知道接下来是手被扭断还是人被踹飞……

  都无所谓,自己只是找热水袋而已。

  驰远觉得他已经变成那个盯着钢筋的龚小宝,有些念头一冒出来再想不了其他。

  冰凉的指尖碰触到热烘烘的皮肤,烫的驰远心脏噗通乱跳。

  与此同时,韩山的身体却被冰的倏然一僵,驰远反应极快,立刻大大方方在那片摸索起来——

  韩山柔软干燥的大腿内侧,绷起的大腿外侧,隔着短裤触感紧实的臀部……

  “啪”的一声!

  热水袋拍在驰远手背上,韩山眼睛眯起不耐烦的弧度:“滚。”

  驰远恋恋不舍的把手挪开,抓起热水袋缩回自己被窝,嘴里不满嘟囔:“就知道是你偷了。”

  韩山懒得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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