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23章

作者:归来山 标签: 古代架空

  白梨脸色有些难看,像是被拂了面子,也知道自己着猎物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木朝生那一箭射势头又快又准,若不是受到阻拦,必定是能射中兔子的。

  这才一段时间不见,木朝生竟已经这么厉害了,若再给他一两年时间培养,要超越自己岂不是轻轻松松。

  白梨一时间也说不上自己如今是嫉妒还是焦虑,甚至有些想不通,木朝生只是个前朝遗留下来的玩物,人人都瞧不起他,没想到在武学上还真有些天赋。

  比某些世家子弟还要厉害。

  但转念又想起来,木家灭门之前也是名门贵族,木家多武将,木朝生有些天赋也是应当的。

  他生在大晟,恐怕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或许他们还能成为朋友。

  这想法出现得突然,白梨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猛地打了个寒颤,眼见木朝生要走,下意识抓了他的手臂。

  木朝生顿时受惊,以为白梨想要刁难自己,猛地将他一把甩开,道:“别碰我!”

  “你做什么!”吴文林站在远处大喊道,“白二你撒手!不准欺负他!”

  “谁欺负他了!”白梨对骂道,“你何时瞧见我在欺负他!”

  那吴文林已经奔过来,将木朝生从对方手中拉回来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叉着腰同满面忿怒的白梨对视,毫不客气出言讽刺对方:“若不是你兄长与陛下是故交,你以为你能射中那只兔子。”

  “木朝生自己偷袭,我还不曾怪罪于他。”

  “各凭本事的事,木朝生眼盲看不见,那一箭射得比你好是他的本事,你靠着陛下的帮助才拿到的猎物,可不就是在欺负人。”

  白梨被戳中了心,一时间难堪至极,总觉得外人都在议论自己趁人之危,面红耳赤,大声道:“我已经说了让给木朝生,是他自己不要。”

  木朝生被吵得心烦意乱,他觉得头晕,眉心跳得厉害,让他愈发烦躁。

  吴文林还准备要与人对骂,却见木朝生忽然弯身将地上的死兔子拾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朝着白梨的脸上糊去。

  白梨顿时嫌恶地叫了一声:“木朝生!”

  他是世家少爷,娇生惯养,射中的猎物都不愿意自己去捡,突然被腥臭的血和兔毛糊了一脸,白梨恶心得想吐,偏开脑袋胡乱擦着脸,心中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恨恨地转头望着木朝生。

  吴文林赶忙将人拦在身后:“看什么?”

  白梨不曾搭理他,直盯着对方身后笑意盈盈的少年,咬着牙,既像是在同木朝生解释,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道:“我并不曾想过要欺负你。”

  “你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木朝生语气轻轻,他的声线很好听,清清冽冽,白梨最开始并不曾注意,直到某一日忽然想起对方的话音时才猛然惊觉,他有些出神,又听木朝生接着说,“先前打我的几次,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木朝生语气带着些许恶劣,唇红齿白,一字一顿喊他:“白二少爷。”

  “他算什么白二少爷,”某个少年嘲弄道,“只不过是白家的养子,还真拿自己当少爷了。”

  白梨脸色骤然一变。

  *

  “他们可是又吵起来了?”吴信然手中端着茶,摇摇脑袋轻叹一声,低头轻抿一口,转头对着漫不经心斜靠在椅子上看热闹的季萧未道,“陛下当时便不应当出手,小奴隶想出个风头罢了,回去再教训也来得及不是么?”

  “得让他清楚自己的身份,白二毕竟是枝玉的弟弟,小槿儿恃宠而骄倒是无事,断不能拂了白二的面子。”

  季萧未掩唇闷咳两声,听见吴信然轻笑的声音,偏开视线同下首满面担忧的白枝玉对视了一眼。

  白枝玉道:“阿梨脾气不好,我还是去瞧一瞧,担心孩子们受伤。”

  “你去做什么?”白丹秋拽住他的袖子,“回来坐好。”

  那猎场里已经闹起来了,一群少年围在一处打闹,白瑾也跌跌撞撞跟着往猎场那边跑,大约是想去劝架。

  白枝玉面色担忧,很难将视线收回来,焦虑到了极点:“他们已然打起来了。”

  “孩子们打个架又不是多么稀奇的事,”白丹秋将手中茶杯放到他面前,冷声道,“你幼时可就不曾打过架?”

  “未曾。”

  “......”白丹秋冷笑一声,“也是,险些忘了,从前你被同窗欺负,是我替你打回去的。”

  季萧未的嗤笑声从上首处传来,白枝玉有些无奈,温声说:“别说了。”

  “别说了!”吴文林揪着那个惹事的同窗道,“谁教你这么刺激白二的,还不快给人道歉。”

  话音刚落,白梨已经一拳挥了过来,险些砸在他鼻梁处。

  吴文林怒道:“你打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说的。”

  人群中一片混乱,木朝生眼睛看不见,茫然被人推挤着,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身体重心骤然一歪,重重向前扑倒。

  钝痛从双膝和掌心处蔓延时,吴文林的声音便跟着响起来了:“喂,白二,管管你弟弟!”

  话音刚落,那边高台之上一直神情冷淡的季萧未却忽然起了身,当着众人的面向着猎场中走去。

  白枝玉忙跟着一同下去。

  木朝生跪趴在地上,衣衫穿得不厚,地面砂砾磨破了衣衫,蹭破了膝盖,疼得浑身打颤,脸上血色尽失。

  吴文林忙弯身下去拉他的手臂,问:“没事吧?”

  “站不起来了,”木朝生咬咬唇瓣,额上生出些许冷汗,“好疼。”

  “怎么回事?”白梨眼底涌上一丝慌乱,心乱如麻,略有些紧张地挤过人群,俯身查探木朝生的伤势。

  从前这人被欺负何曾表露出这般模样,实在是少见,却又无端叫人烦躁,总让他想起那日在书院对方忽然晕倒。

  莫不是后腰的伤还没好?

  白梨心头思绪万千,紧紧咬着牙关,见木朝生眉心紧蹙,额上俱是冷汗,多半是疼得厉害,一时间也觉得无措,道:“伤到何处了?”

  少年们少有主见,眼见白梨神情紧张,便也跟着围过来,七嘴八舌道:“这满地砂砾,许是磨破了。”

  “太医在一旁安营,不若先送去太医那边瞧瞧。”

  “用不着你们假好心,”吴文林面色不虞,将人统统推到一边去,“本就是白瑾撞倒木朝生的,你们在这凑什么热闹,都让开,叫他自己过来道歉。”

  白梨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脸色有些难看,甚至算得上难堪,“木朝生只是个奴隶。”

  “是奴隶又如何,”吴文林高声打断道,“我真看不起你白二,将门之后,名门贵族,成日只知道呼朋唤友欺辱弱小,你长兄长姐的胸襟半分不曾学到。”

  话音刚落,一旁瑟缩的白瑾同白梨一起变了脸色。

  他知道白梨十分在意自己的出身,因为只是白家的养子,不想叫人看轻,也不想丢了白家的脸,所以一直想要得到哥哥姐姐的认可。

  幼时总有别家少爷取笑他的出身,白梨时常同人争执打闹,直到年岁大了些之后,那些流言蜚语才渐渐消失。

  虽是如此,并非白家亲子的身份始终像一把刀一般悬在白梨的心上,动辄便要落下来,将那颗心戳得血肉模糊。

  白梨脸色一度变化,几个少年都有些怵,打算先行离开此处以免被误伤,那吴文林倒是不怕他,仰着脑袋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在其中,同白梨对视着,时时刻刻准备着或许会发起进攻。

  但白梨只是咬咬牙,转身将白瑾拉到面前来,低声道:“小瑾,同木朝生道歉。”

  白瑾的脸色骤然间变得十分苍白,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木朝生的面庞上,看他面无表情跪坐在地上,额上溢出冷汗,眉眼被遮挡,周身气质却不卑不亢。

  白瑾的身体有些轻微发颤,他下意识转头望向白梨,二哥的视线却也在木朝生身上,并不曾注意到自己。

  他唇瓣咬得发白,片刻之后才小声道:“抱歉,方才不应当撞到你。”

  他弯身揽住了木朝生的手臂,语气带着善意:“我扶你起来。”

  木朝生觉得头晕,他没说话,也没应声,手臂上的力道收紧了些许,身体方被少年搀扶起来,便更觉得膝盖刺痛。

  他眉心微蹙,本打算抬手阻拦对方说等一等,却忽然感到白瑾松了手,紧接着便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与他的呼痛声。

  木朝生摔坐回地上,愣了愣,未等回过神来,那白瑾已然呜呜咽咽哭起来,委屈道:“我不慎撞倒你是我之过,可我也道歉了呀。”

  木朝生唇瓣微张,事发突然,他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知该说什么,茫然道:“你——”

  “萧未哥哥,”白瑾嗓音带着哭腔,见季萧未出现在人群之后,忙将手抬起来,“我手好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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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见!

第23章 木朝生走丢了

  周遭安静下来,连白瑾的哭泣声都弱了下去,白梨堵在弟弟身边搀扶着他,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在人多的时候说错话。

  白家如今全靠长兄长姐撑着,长姐常年在外睁着眼,兄长职权不高,多少人盯着白家等着揪错,断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称呼害了整个家族。

  白瑾只得沉默下来,小心翼翼瞧着季萧未。

  男人刚从高台上下来,肩上长衫落于地上,沾上了些许污渍,他神色冷淡,白发垂在肩头,清清冷冷,叫人觉得他本不该来到此处弄脏鞋,而是应当久居云台之上,纤尘不染。

  季萧未掩唇咳了一会儿,嗓音有些沙哑,他漠然垂眸望着面前的闹剧,淡淡道:“发生了何事?”

  白瑾眼眶中含着水渍,委屈地咬着唇瓣,那张清秀的面庞上还带着些许灰尘,如同一只胆小的兔子一般望着男人,带着期待和依赖。

  吴文林一瞧他那副模样便知道没什么好事,忙开了口:“白三少爷他——”

  “我去扶木朝生起来,木朝生大约生我的气,又将我推倒。”

  季萧未语气淡淡:“哦?”

  “我推你?”木朝生几乎快要气笑,弯着唇角轻声重复了一遍,“是我推你?”

  他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摘下缚眼的红绸,将那双异瞳露出来。

  这倒是他头一次在少爷们面前摘下绸缎,众人乍一见他那双眼睛,如同两只漂亮的异色珠宝,虽无什么神采,却仍旧漂亮得叫人无法转开视线,像是带着无形的蛊惑。

  他咕哝着,神情似乎有些纠结,强忍住膝上的痛感,跌跌撞撞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白瑾那里走,笑容姣好漂亮,学着白瑾的语气好声好气道:“对不起嘛,早知你如此容易便会摔倒,便不该叫你来道歉的,倒真是吴二少爷的错。”

  吴文林茫然:“啊?我?”

  跟着季萧未学了许久,木朝生手上力道并不小,轻而易举便将人从地上拽起来,摸索着替他整理衣衫,笑着说:“下次别再乱说啦,小少爷,你恐怕不曾被人推过吧。”

  话音刚落,木朝生面上笑意变得恶劣又嘲弄,拽紧了白瑾的衣领,将他狠狠往外堆,将其中重重推倒在地。

  白瑾顿时哭叫起来,白梨惊怒道:“木朝生!你别欺人太甚!”

  “这句话也送给你,二少爷,”木朝生语气轻轻,膝上的伤带着密密麻麻的痛意,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转而又笑道,“不要欺人太甚哦。”

  白梨保护白瑾像是从小刻在骨子的习惯,一旦对方受了伤害自己便会暴躁,来不及多想,也压根冷静不下,扬手便冲着木朝生扇去。

  吴文林忙挡在木朝生面前:“住手!”

  他抓住了白梨的手腕,两个少年来回抵抗了片刻,白梨重重甩开他的桎梏,只这一瞬便狠狠砸在木朝生的面颊上。

  痛意上涌时带来一阵晕眩,等再清醒过来时木朝生已经摔在地上,晕乎乎屈肘撑着身子,掌心被地上砂石磨出伤口,混上了泥渍,手臂与双肩颤抖着,许久没能缓过来。

  眼前一片黑暗,却仍然觉得目眩头晕,晕得他有些恶心想吐,喉咙里也隐隐带着腥气。

  耳畔嗡嗡响着,木朝生开口想要说句什么,却不曾听到自己的声音,半晌之后才发觉自己口中正淌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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