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25章

作者:归来山 标签: 古代架空

  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有些不太甘心,也有些烦躁,他一向只在意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什么时候也开始觊觎起别人的了。

  与季萧未待久了,险些连自己原本想要什么都快忘却,当真是个不妙的信号。

  木朝生松了口气,他被大叔搀着手臂慢吞吞往山下走,安安静静想,幸好自己已经脱离了囚笼。

  他还要继续向远方去,天下之大,季萧未必定没办法找到他。

  他想得出神,忽听闻大叔问他:“小郎君家住何处?”

  “家?”木朝生愣了愣,转而又轻笑起来,云淡风轻道,“我没有家,流浪多年,想暂时找个落脚之处。”

  村落便建在山脚下,木朝生花了一整夜的时间绕过山头到了另一方,日光烈起来,深秋里也有些干热,木朝生额上和鼻尖出了些细汗,日光下瞧当真容颜昳丽,时常垂着眼眸,谦虚又羞怯,再加上周身冷傲的气质,虽着了一身玄衣,瞧上去却并不显朴素,反而十足贵气。

  那大叔将他上下打量了片刻,心道这少年只怕不曾说实话,虽衣衫破败,但瞧着也是上好的料子,只怕是某家贵公子出行游玩与家人走失,不便同人实话实说。

  深山里与外界交流甚少,大叔家中穷困潦倒,一时间起了坏心,心觉这少年年幼,只怕很好骗,故意道:“村子离镇上还有很远,山路难走,出去约莫还要一日一夜,不若现在我家暂住一夜。”

  木朝生也没得选,他眼盲看不清,只是装得好,大叔暂时还未发现,单靠他一人是无法走出这座山的。

  只是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忽觉周遭安静得有些诡异,木朝生虽久居宫中,但多少也知道村落大约不会这般寂静,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大叔见他不再前行,心中一跳,下意识问:“怎么不走了?”

  “还要何时才能走到?”木朝生有些焦虑地捏着手指,借由揉眼遮挡住自己左眼的红瞳,小声道,“我走不动了。”

  膝上还有伤,行走久了便开始隐隐打颤,每走一步都如同行至刀尖,疼痛难耐。

  木朝生垂下眼眸,听见那大叔语气和善道:“村子就在山下,小镇在村子北面,离此处更远,走不动了么,我背你罢。”

  “不必,”他往后退了一步,并不喜欢外人的触碰,“我……我休息片刻便好。”

  再休息片刻只怕这少年的家里人便要找来,大叔眼珠子一转,心道不能久留,坚持道:“我背你下山,还是你想要我抱你?”

  这话出口意味便怪了,木朝生骤然警惕起来,连连退步抗拒道:“当真不必,若是大叔还有他事,可以将我留在唔——”

  他话没说完,那大叔忽然一个箭步上前,不知已经干过多少这般营生,身上竟随时带着蒙汗药,瞬时便捂住了木朝生的口鼻。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不是超长!

  预知后事如何,V我海星,我速速更新

  后天见!

第24章 不过一个奴隶

  潮湿的气息萦绕在鼻头,日暮时气温便降下去,简陋的木屋中阴森寒冷。

  木朝生的衣衫沾了水汽,有些泛潮,贴在皮肤上时冷气便源源不断钻透了血肉。

  他迷迷糊糊听见大叔和旁人说话的声音,额角突突直跳,疼得想要伸手按一按,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他被放置在屋子的角落里,捆住手脚堵住口齿,没办法活动。

  木朝生睫羽颤了颤,没睁开眼,也没轻举妄动,仍然安静靠在墙角,轻轻挣动手腕。

  那大叔从前似乎绑过很多走失的孩子,捆缚的手法十分上道,一时半会儿很难挣脱,

  他站在木屋外同人说话,木朝生听了一会儿,大概是不曾见到有人来寻,想着他或许并未说谎,应当确实家中无人。

  既如此,也便不能从中捞一笔。

  大叔有些懊恼,仔细将木朝生检查打量了许久,又觉得实在是漂亮,再加上年纪小,卖掉或许也能有个好价钱,这便找来了从前交易的人牙子,正同对方商议价钱。

  那人牙子道:“只凭你一己之词,凭什么要大价钱。”

  “你若不信可以自己瞧瞧,”大叔将人拽进屋中,指着角落里的少年说,“你自己瞧,这张脸换做是老王,指定要出高价买下,倒时候无论转卖去哪都能给个好价。”

  他放低声音,与人牙子打亲情牌道:“我知晓你家中缺钱,凭我二人关系,这孩子留给你,没叫老王知道,你若实在不想要,我便给老王送去。”

  木朝生的指尖已经钩到了绳结。

  那人牙子有些犹豫,“确实长得漂亮,可惜昏着,性子若是太烈,花街不一定会收。”

  木朝生闻言便停下了动作,又听大叔道,“来时我与他同路,聊过几句,性子软,又娇气,挺讨人喜欢。”

  二人出了屋,站在外头窃窃私语,商量了许久才定下价,人牙子转头往屋里走,边走边道:“便这般说好了,得亏今日出门带了银子,否则——”

  他忽然愣在原地,怔怔望着站在面前的大叔,那人脖颈上刺出一根细长的铁钉,穿透了整个脖颈,尖锐钉头正滴血。

  看了片刻,那根铁钉被毫不留情抽出,顿时血流如注,“噗叽”一声喷了他满脸。

  大叔脸上保持着惊恐的神情,大约死前也不曾知晓发生了何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之后再没了声息。

  人牙子呆愣地望着门口的木朝生,玄衣的少年发丝与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些许污脏和血迹,却并不显得狼狈。

  他将铁钉扔在地上,搓撵着指上血迹,脸上带着一道艳丽诱人的冷笑,用那双诡异的异瞳直直对着他。

  木朝生轻轻道:“花街是何物?”

  人牙子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像是丢了魂,又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他唇瓣动了动,看起来有些不受身体地控制,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一字一顿道:“是寻花问柳之地。”

  “在何处?”

  “镇上。”

  这人牙子做的行当与花街有关,会将绑来的,合适的人送到花街去。

  木朝生轻轻“嗯”了一声,心道上了镇便可以找机会接触宁城的官员,再借由官员的职权离开宁城。

  季萧未那方到现在还未有动静,他揣测不清,也不敢过多停留,思索片刻之后便吩咐人牙子道:“带我到镇上去。”

  他倒要瞧瞧那花街究竟是何模样。

  人牙子受了控制,身体隐隐又要挣扎清醒的趋势,却始终没能摆脱催眠之法。

  木朝生眼盲之后很难使用自己的能力,方才也只是赌一赌,若是催眠失效便将人杀了,倒没想到竟还能用。

  但效用能支撑多少他不得而知,只能尽快上路,到了宁城之后便将此人杀了。

  他催促人牙子启程,走出院子不久却又返回来,将大叔的尸体随意埋在灌丛里,又问人牙子:“你的银子在何处?”

  提及钱财时对方呼吸突然重了重,木朝生警觉起来,声音带上些许压迫:“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

  他面向人牙子,又一次重复,“钱在哪?”

  *

  秋雨一过,整个晏城一夜之间陷入深秋,气温骤然降下来 。

  桃子到紫宸殿给季萧未端火盆,男人坐在屏风后的桌案前处理公务,烛光隐隐绰绰。

  她将火盆放在地上,拨弄了一下炭火,忽然听到季萧未重重的咳嗽声。

  “临近冬日,陛下的身体便又不好了,”桃子从桌上取了药瓶,转到屏风后给男人送去,“陛下平日操劳,总忘记服药。”

  吴家的眼线遍布整个皇宫,若不将药瓶放在身边,很容易被投毒。

  季萧未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再经不起二次中毒,吃穿用度都得无比小心谨慎,贴身用具和药瓶从不经手外人,全权由阿南处理。

  秋冬日咳疾症状重,季萧未脸色愈发苍白,周身萦绕着病气,神色淡淡依靠在椅背上,恹恹地望着桌上的卷轴。

  那些或真或假的谏言,逆耳的忠言和无端吹捧的敬仰都让他感到无趣和烦躁。

  他将药服下,撑着额头闭着眼,瞧起来并不太好受。

  桃子低声道:“可要再将火盆端过来些?”

  “不必,”季萧未抵了抵泛着痛意的眉心,转了话题问,“阿南在何处?”

  “尚且还在郊外。”

  “天色已经不早,若是——”

  他话没说完,殿外传来宫人行过的脚步声,二人便默契地一同噤声,直到那脚步声远去后才接着道:“叫他回来,来时带些东西送去白家。”

  “是。”

  桃子转身要走,季萧未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她,问:“朕记得你本就是晏城人,晏城地界往上走,又是何处?”

  桃子从前在陈王宫中时并不似木朝生那般行动受阻,也会跟着其他宫人出宫采买,对于皇城之外的事物还算有些了解,略一思索便记起来,道:“晏城上界,似乎是宁城。”

  陈国从前也经历过迁都,皇宫搬移至晏城之前,都城便在宁城,几代都不曾转换过位置,直到陈王继位之后才将皇都迁至晏城。

  大晟打入陈国境内时季萧未草草了解了一下陈国的历史,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他轻轻“嗯”了一声,面上神情仍然不算轻松,摁了摁手腕,淡淡道:“去吧。”

  公务奏折放于桌上,窗户支起一道小缝,秋风带着寒凉的湿意从窗沿钻进来,拂动着桌上烛火,明明灭灭,眸底情绪也暗不可见。

  书卷摊开,光影落在其上,季萧未漠然看着上头字迹,修长手指轻轻点在字里行间,如同划去某个无关紧要的名字一般,将其一道一道划过去。

  “宁城......”

  他轻笑一声,勾起那本奏折悠悠起了身,扯扯搭在肩上有些下滑的外袍,慢慢走到屏风之外,垂眸望着脚边的火盆,松手将奏折扔入其中。

  顿时火势便大了起来,将那诸多纸页吞没为灰烬。

  *

  “又死人了,”白枝玉跟在季萧未身后,他们方才从朝堂上下来,近几日晏城多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多走几步便会湿了鞋,二人的步伐便慢了些,但白枝玉的语气却仍有些焦急,“宁城的地势不好,骤雨时节易发洪灾。”

  也难怪当初陈国要迁都,陈王也并不是总干蠢事。

  季萧未拨弄着指上的玉戒,他仍是那副冷淡的神色,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道:“为何会死人?”

  “仵作那边也猜不出来,死的人千奇百怪,有山间的村民,也有达官显贵,都是一击致命,凶手似乎并不在意死者的身份和权势。”

  季萧未轻轻“嗯”了一声,却只揪住对方话语中的细节问:“山间还有村落?”

  “便是靠近晏城那座山里,建在山谷当中。”

  言罢白枝玉又忽然想起什么,“小槿儿当真不找了么?”

  “山里夜间冷,又多有野兽,他眼瞎瞧不见路,许是早就死了,”季萧未脸上挂着一道微不可见的冷笑,嘲弄道,“不过一个奴隶,枝玉可是太将他放在心上了些?”

  白枝玉没应声,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二人转过弯去,忽然瞧见吴信然举着伞一人站在前头,鞋已然有些湿了,不知站了多久。

  季萧未便也停了步子,抬指掩住唇瓣闷咳了两声,哑声道:“吴御史有何事?”

  “宁城灾情严峻,信然想同陛下商议一下赈灾之事,”吴信然脸上带着毫无挑剔的笑意,转而又轻轻“啊”了一声,“还有便是,那杀人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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