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54章

作者:归来山 标签: 古代架空

  好没劲。

  木朝生撇撇嘴,又觉得对方本就身体不好,跑了便跑了吧,他还是大晟的皇帝,再怎么也跑不出这座宫,于是便不再多想,转了话题与吴文林聊起来。

  说如今前线方平定战乱,需要兵力,他已经应了白丹秋,上了名帖,或许要不了多久便要去阳城。

  木朝生有些舍不得,他还挺喜欢这个朋友的,战争关乎性命,而非儿戏,谁也不知道一别之后还能否再见面。

  但说到生死又担心一语成谶,不敢提起,因而也便没讲什么,只道:“姐姐说阳城条件不好,你还得准备好吃穿用度。”

  “我去打仗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吴文林满不在意,说,“既然参了军,那便要能吃苦,否则将士们都娇生惯养,又怎么保护百姓。”

  他倒是真心实意想要舍己为人,可这世间多的是自私自利的,人人都如此,反倒显得“舍己为人”一词似一纸空谈。

  吴文林烦躁地摩挲着掌中剑,道:“从小到大我早已听惯了吴信然那番话,说什么前线危险,让我往后留在京中做个文官,离家也近。”

  他以前同吴信然关系也不算很差,府中没人亏待他这个妾室生的孩子,吴信然也对他关照有加,知道年岁大了,却忽然起了逆反的心思。

  他好武,自小的志向便是上到前线去保家卫国,每每武学课上拿了第一,回到家中却从未得过一句赞扬。

  吴信然只会让他专注学业,让他学习治国,学那些自己并不感兴趣的文字和历史。

  一定要自己按照他的要求和既定的轨迹活完这一生。

  吴文林心中烦乱,忽而又记起什么,道:“诶我听说那白……”

  木朝生抬了抬头:“嗯?”

  “无事,”吴文林拍拍脑门,又重复道,“无事。”

  作者有话说:

  直球木木以一己之力吓跑老季

  吴二:真受不了你们这些暧昧中的小情侣

  吴信然是封建大家长的做派,其实他确实对吴二挺上心的,但是这种打压式教育对于十八九岁的娃来说就只能引起叛逆。

  有宝宝猜对木木的名字了,为什么长佩不能发红包,我恨

  周四见啦,下周给大家表演一个日更

第56章 朝生,间日而死

  他抓抓头发,原想说白瑾还没死,忽然又记起来木朝生如今正失忆着,白枝玉和白丹秋,包括整个紫宸殿中所有人都极为谨慎,不曾在他面前提起从前的那些事,给他编造了一个无比美好的谎言。

  就像是从小便养在哥哥姐姐身边,像寻常世家公子那般捧在掌心里宠爱着。

  可若有朝一日他恢复记忆了怎么办?

  吴文林焦灼地想不清楚,只觉得木朝生大约会很生气。

  几句话便将从前的事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翻了篇,倒像是故意捉弄他一般。

  但事已至此,也便只能瞒着了。

  若贸然提起白瑾,木朝生只怕要追问下去,到时候可不太好解释。

  等从紫宸殿出来,去政事堂等着吴信然一同回府时,忽然瞧见白丹秋正抱着几大把剑,面无表情自转角处走来,瞧着似乎是要去紫宸殿陪木朝生。

  吴文林“哇”了一声。

  这是要给木朝生的吧。

  他眼巴巴望着,白丹秋行至他面前,目不斜视,正欲同他擦肩而过,忽然听吴文林道:“白将军留步。”

  他拍拍脑袋,心道这事还是得说一说,道:“我听闻木朝生坠崖时身边还跟着白瑾,之后可是没在山崖下寻到白瑾的踪迹。”

  “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也不太清楚,但昨日瞧见吴信然偷偷去了外院,我好奇跟着去看了看,才知道白瑾如今被他养在那里。”

  他是真的厌恶白瑾,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将要同吴信然成亲,还有许许多多的原因夹在其中,一时半会道不清。

  白丹秋情绪不显,只问:“你与吴信然虽不是一母所生,他待你不薄,为何要与他作对?”

  “并非是和他作对,”吴文林苦恼地抓抓头发,纠结半天,还是觉得自己并非与人作对,“我看不惯他那副伪善的模样,我也不是傻子,分明觊觎皇权,还总想要从外人下手,将他人当做刀刃,自己则躲在后头掌控一切。”

  他是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他不喜欢吴信然做的一切。

  白丹秋没再说话,垂着眼眸看他,半晌之后扬长而去。

  与吴信然一同回府的路上沉默又安静,他和吴信然没什么过多的话题,对方只知道问他的学业,考问他很多自己答不上来的东西。

  吴文林觉得累,没什么交流的欲望,只“嗯嗯”敷衍应着,又听吴信然道:“你有许多朋友,为何非得同那个木朝生交好?”

  吴文林不耐道:“为何不能与他交好?”

  “他从前的过往,并非一朝成为白家子嗣便能彻底抹去,旁人若提起木朝生,也只会记得他曾辗转于两朝帝王榻上,是个以色侍人的男宠。”

  他大约觉得好笑,轻嗤一声,接着喊他:“文林。”

  吴文林皱着眉抬起眼。

  “你也不算孩童,有些事情应当要知道,吴家走的是一条一路通黑的绝路,要么生,要么死,从前做过的那些事,说出去的话,抹黑拉人下水的手段,要么永远被掩藏在真相里,要么便随着失败那天一道被挂在耻辱柱上。”

  “大晟的白家,陈国的木家,王家,还有许许多多已经被遗忘在史册上的名字,他们的落败都有吴家的推手。”

  “你头上挂着吴家的姓,于木朝生而言,你也是导致他流离失所,痛苦不堪的元凶之一,”吴信然脸上挂着一道标准的笑,轻轻道,“若有朝一日木朝生记起从前往事,你觉得他还会像如今这般待你吗?”

  吴文林走在他身侧,少年身量已然拔高,初具青年模样。

  他走在风里,没有说话。

  *

  白丹秋到紫宸殿时季萧未已经从朝堂上回来了,却没进到殿中,只在外院站着,偶尔弯身咳嗽。

  白丹秋道:“陛下为何不进殿?”

  “院长在内,给小槿儿瞧眼睛。”

  木朝生近几日眼睛总不舒服,原先是因为中毒坏了眼睛,后来才发觉好像并非如此。

  或许还有转机,能恢复视觉。

  白丹秋道:“若能治好,我要带他去阳城。”

  这个地方大约给不了木朝生什么好的回忆了,白丹秋不像那几个优柔寡断舍不得放手的男人,她要带着弟弟离开晏城,离开京城周边所有地界,去一个新的、从未去过的地方。

  木朝生不爱念书,他起步太晚了,已经没办法再跟上其他贵族子弟的进度,也没耐心做文臣。

  他的手适合搭弓握剑,也喜欢这样,她会尽量去满足,便当是弥补。

  季萧未没反对,倒也没同意,只说:“让小槿儿自己选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什么都已经发生了,只能等木朝生清醒过来,然后自己选择去留。

  “在这之前,”季萧未咽下喉间的血腥气,哑声道,“在这之前,朕要教会他一些东西。”

  至于教什么,他没再说,白丹秋也并未问,像是一开始便心知肚明。

  *

  院长给木朝生开了一大堆乌泱泱的药,药碗放在桌上,苦味直往鼻头飘。

  木朝生皱着眉坐在榻上一动不动,殿中也只剩个凑热闹的林回,不劝也不溺爱,只道:“这算什么,当年若离给我连开三副药,一副比一副苦,那可真是要命的。”

  “不爱听你说你和林若离的往事。”

  木朝生想揉眼睛,又记起季萧未他们不给揉,于是便乖乖强忍着。

  他不喜欢听林回说自己的那些事,以至于他知晓了林若离死于枯骨,而季萧未身上也中着枯骨。

  他们没有结果的过往清清楚楚地告诉木朝生,枯骨这味毒是没有解药的,或许也有,但当下无人能做出来。

  连溯药谷的谷主都医者难自医,那季萧未呢?

  等待他的或许也只有死亡这一条终局罢了。

  木朝生垂着脑袋叹气,将杂七杂八的事情抛之脑后。

  没过一会儿季萧未便进来了,径直端了桌上的药碗,语气淡淡:“再不喝便凉了。”

  木朝生“哦”了一声。

  不敢反抗对方,还是乖顺地扬起脑袋,任由对方给他喂药。

  季萧未捏捏他的脸颊,垂眸望着他,道:“脑袋还疼么?”

  木朝生伤好得快,后脑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闻言便摇摇头,说:“不疼了。”

  “午膳之后去宫外走走,”季萧未卷着少年的柔软的发丝,嗓音又有些哑了,勉勉强强才能将其压下,道,“宫外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们一同去转转,可好?”

  “陛下今日不忙政务了吗?”

  “嗯。”

  倒真是难得,木朝生心想,他若想去,自己便陪一陪罢,于是道:“那你拉好我,我不能视物,会走丢的。”

  季萧未又“嗯”。

  既得了肯定,木朝生便没再多问,弯着眼睛吃盘子里的果脯压口中的苦味,等着季萧未处理好一同出行。

  片刻之后对方自偏殿出来,天色还算情暖,却仍然披着厚衣,脸色苍白。

  木朝生耸耸鼻头,闻到了一股浅淡的血腥气,被掩盖在周身的熏香之下,险些快要感觉不到。

  他原想问发生了何事,开口却又记起对方身中骨寒,偶尔还能听到他在屋外咳嗽,或许是吐了血,想用熏香压住,但木朝生嗅觉敏锐,还是被察觉出来。

  他知晓季萧未一直瞒着自己关于他身体的状况,既不想说他也便不问了,安静坐在榻边。

  季萧未便牵着他将他拉起来,仔仔细细替他整理好发丝,道:“走吧。”

  “我们怎么出去?”

  “会有轿撵。”

  他的手仍然冰冰凉凉,木朝生与他交握着,像是掌中捧了一块冰,心中忽然升起想要将其暖热的想法。

  他一向想到什么便去做,于是便回握了对方的手,紧紧拉着,像是要拽紧一捧握不紧的沙。

  季萧未的手指僵了僵,木朝生大概察觉到他短暂起了想要退缩的心,于是重重将其捏紧了。

  季萧未便不再动了。

  宫外是什么模样其实木朝生感觉不到,只觉得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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