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55章

作者:归来山 标签: 古代架空

  他不会害怕人群,只是茫然无措,紧紧跟着季萧未,像是要和他贴着走。

  季萧未道:“害怕?”

  “不是……”木朝生声音有些轻,“我看不到路。”

  怕一不小心走丢了,便再也找不到方位了。

  说到这里又小声问:“我的眼睛还能好么?”

  “淤血压穴道,院长会解决的,只是需要时间。”

  季萧未语气很淡,也很平静,他没看木朝生,只是转开视线打量周围的摊贩,并仔细观察周遭的情况。

  他带了金达莱营的暗卫,安插在身边时刻保护着,注意着吴家的刺客或是其他的人手。

  带木朝生出行不仅是为了让他散心,还想要以自己和木朝生为饵,引出藏在暗处的老鼠,尽量将其都处理干净。

  一是为了自保,二是为了震慑吴家。

  近段时日刺客来得频繁,偏偏紫宸殿被护得极好,木朝生不知道殿外时常沾满血渍尸体零落,只知道季萧未总是匆匆来看他一眼,之后便匆匆离开。

  他不记得自己从前与季萧未是何种关系,只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绪,知晓季萧未对自己来说并非只是帝王,也并非只是哥哥姐姐的旧友。

  那是他真真切切喜欢过挂念过的人,也不知道何时开始喜欢的,只是在他身侧便觉心跳加快心中快乐。

  木朝生如今活在大梦一场的谎言里,不知道季萧未曾在殿外候了整夜,清晨时踏着满地尸首离开,叫宫人洗干净地砖不要留下血气。

  也不知道朝堂上诸多大臣施压而下,要季萧未娶妻,要他处理与丹福之间的争斗,要他处理身边或被诬陷的、对错难辨的臣子亲信。

  像是压下一座重山,压得季萧未难以直起脊梁,又必须在木朝生和吴家面前保持自己的身姿,不能露怯。

  木朝生只觉得他身上的枷锁感似乎更重了,好像一下子拽紧了,紧紧勒住脖颈。

  再多走一步,就要勒断脖颈,彻底走向死亡。

  可他又偏偏停不下脚步,仍在往前走着。

  为什么不能停下来片刻呢?

  木朝生愣愣地牵着季萧未的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在男人站住脚时一脑袋撞在对方后背上。

  季萧未闷咳了两声,嗓音沙哑道:“心不在焉想什么?”

  “对不起……”

  木朝生捂捂额头,被男人拨开手,修长指尖捻着一枝花,将其插在木朝生发间。

  木朝生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正回忆着,忽然听季萧未道:“这是木槿。”

  “木槿,又名舜华,朝生,间日而死。”

  “木朝生,这个名字不好,还是叫你小槿儿罢。”

  木朝生呆愣愣,一时间很难说清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连说什么都没想到。

  他屈指蹭蹭面颊,又无药可救地觉得簪花一事有些暧昧,面庞滚烫起来,不安地抿抿唇,终于记起季萧未身上熏香之气原是此花香,难怪总觉熟悉。

  他张了张口,未等说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略带惊讶地喊他:“木朝生?”

  木朝生便与季萧未一同转过头去,男人脸上冷下来,直直望向站在街角处的白梨。

  作者有话说:

  季萧未:烦了,怎么不是这小子就是那小子,我的二人世界……

  白二终于有机会上场了,该准备火葬场了(苍蝇搓手)

  明天见!

第57章 想要撕咬对方的血肉

  白梨那时候并未在崖边拽住木朝生,回到家中连日噩梦,总以为木朝生已经死了。

  后来哥哥姐姐与他说了从前往事与真相,才知晓原有些事竟瞒了他许久。

  从难以置信到后悔,似乎也要不了多久。

  他知道木朝生还活着,可是如今情况复杂,白丹秋不让他进宫,他自己也说不上自己究竟如何想的,既想要瞧一瞧木朝生还好不好,又很害怕与他相见。

  他像个愚笨的傻子,被白枝玉和白丹秋蒙在鼓里,看不清他们的暗示和阻止,错将仇人之子当做弟弟,还为了白瑾伤害了木朝生。

  如今真相大白,白瑾失去踪迹,哥哥姐姐在宫中陪伴,只剩他一人留在家中,彻夜难眠,纠结于此事。

  倒没想到偶尔出行,竟会在街上遇到木朝生。

  他如今看起来倒是......

  “你好似好多了,”白梨有些语无伦次,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匆促地找着话题,道,“姐姐不让我进宫,不然我......我有想过进宫看望你的,这次便是想带些东西给你,想着你或许会——”

  “你是谁?”

  “喜欢”两个字顿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白梨怔然望着他,许久之后才将木朝生已然失忆的事实消化干净,近乎求助般下意识转开视线望向季萧未。

  但男人侧着头,揽着满面懵然缚着眼睛的木朝生,一面宣誓主权,却并未理会白梨。

  古怪的气氛让木朝生感觉有些不太自在,揪揪季萧未的衣摆催促道:“快走吧,我饿了。”

  “方才刚吃过点心,这么快又饿了?”

  “不要暗戳戳念我吃得多,”木朝生不满道,“前段时日躺了许久,吃得也很清淡,根本吃不饱。”

  季萧未只是阐述事实,并非指责,只道:“太医让你养养身子。”

  吃不饱怎么养?

  木朝生撇撇嘴,懒得同季萧未掰扯,拽着他胡乱往飘香的地方走,很快便将先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陌生人忘在了脑后。

  淤血时常压迫着穴道,眼睛偶尔会不适,又只能强忍着,隔一会儿便要将绸缎取下来瞧一瞧,甚至连日光都会刺到原本不能视物的眼睛。

  季萧未手中举着伞,神色淡淡,牵着木朝生走了整个白日,临近傍晚时打算找个落脚的地方歇一歇,用完晚膳便回宫。

  他将伞收起,垂眸望着面颊红润微微喘息的木朝生,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曲,半晌之后却闷咳两声,只抬手将他颊边碎发轻轻拂去。

  除此之外并未再有其他动作了。

  *

  木朝生打了个吨,他的身体尚在恢复当中,行走久了便会异常疲惫,不知不觉便趴在桌上睡过去。

  直到听见酒馆的喧闹声愈发嘈杂起来,这才迷迷糊糊清醒了,未等回神便闻到了季萧未身上那股淡淡的木槿香。

  还混着些其他味道。

  木朝生耸耸鼻头,抬头面向季萧未那方。

  他眼不能视物,不知晓季萧未洁白衣衫上沾了血渍,斑驳染红了大半衣袖,连发丝上都沾染了些许。

  他脸色苍白,神情平静,握着伞的手青筋凸起,原是那伞上也带着血渍。

  大约是发现木朝生有所察觉,倒也不曾刻意隐瞒,实话实说道:“来了两个刺客,已经解决了。”

  “近段时日可是一直有刺客?”木朝生道,“有时候,我会听到。”

  尤其是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殿外争端不休,他躺在榻上难以动弹,看似无知无觉,却其实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也知晓季萧未曾经站在殿外守了整夜。

  季萧未待他很好,哪怕相处下来是那般冷漠无情,甚至有些情绪寡淡,时常说不出什么好话,却依然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对自己是不一般的。

  那是不同于哥哥姐姐那样的感情。

  他想自己应当知道这背后所潜藏不语的情绪和欲望,他追问过,但季萧未逃走了,没有给回应。

  既已如此,他却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木朝生抿抿唇瓣,正欲开口,脸上却忽然一凉,半晌才回过神来那是季萧未的手。

  他那双手实在冷得厉害,倒像是冰雪。

  木朝生只愣了愣,季萧未已然结束了话题,道:“都是小事,先回宫罢。”

  声音也是哑的。

  也不知道装什么。

  木朝生腹诽了两句,心中在意对方的身体,倒也不再多问,乖乖跟着季萧未回了宫。

  太医还是惯常来替木朝生看眼睛,阻塞的淤血还有能够疏通的机会,需要扎针。

  但每一针刺入穴道都是疼痛难耐的,木朝生痛得神志不清,浑身冷汗,再度恢复清醒却只发觉自己正抓着季萧未的手臂,齿关深合,重重咬在他的手腕上,几乎要将血肉咬穿。

  季萧未竟也分毫未出声,只轻轻蹙眉,安静垂着眼眸安抚怀中之人。

  木朝生恍惚间觉得有些愧疚不安,迷迷糊糊松了牙关想要说话,却听季萧未低声道:“不必觉得愧疚。”

  “这是欠你的。”

  欠了什么,何时欠下的,他未曾多言,木朝生也便不得而知,昏睡过去。

  他又在季萧未的腕间留下一道齿痕,连同原先那一道一同覆在季萧未的手腕上,带着淋漓的鲜血。

  太医想替他上药包扎,季萧未倒也没拒绝,只将手伸出去,淡淡道:“小槿儿牙尖。”

  后半句他没说,忽然又不想同外人说了,只想木朝生着实像只小狗,咬人很是厉害。

  但生存的能力并非只看拳头和牙齿,他要能够依靠外物和利器保护自己,要能够有足够多的人拥护,有足够多的底气。

  待自己死去之后,没有强权的保护,依然能够活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

  季萧未想得出神,另一只手仍然留在被褥中,被那只温温热热的手紧紧抓住,十指相扣。

  他知晓木朝生的喜怒哀乐,不曾拒绝,也不曾再更进一步。

  否则抽身之时会更加困难。

  那些短促的亲吻和亲近,已经是极度克制后得到的结果了,毒发之时只会愈加严重,推着他,暗示他。

  让他想要发疯,想要撕咬对方的血肉,与他与自己的爱欲融为一体,却又只能在抽离之时道一句“不爱”。

  那么长时间,一直反反复复强调着自己不爱,一直向外界营造着替身和欺辱的表象。

  究竟爱不爱却只有他自己知晓。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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