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宦 第28章

作者:明灵不顾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架空

  “与侯爷一别数日,相逢甚佳。”程岱出列,神色倨傲道,“锦衣卫办案,特来寻你一趟。”

  “缘由未清,口说无凭,涉事也该有应循之规,程指挥使还是先勿要以刀剑论事,按迹查明才好。”苏禀辰面上不见慌乱,沉静开口道。····“说的是。利言刀锋都抵不过一张罪纸,就算想轻飘飘把我的名字加上去,也要看看这笔杆够不够硬。”司马厝情绪不辨地轻笑了声,缓缓起身将苏禀辰挡到了身后,在凑近程岱时用手把他腰间那半出的刀给生生逼推进鞘中。

  程岱欲拔却不抵司马厝的手劲,一时又难堪又气愤,道:“侯爷也该听说过,过刚则易折的道理。”

  “可不防一些人就是有总爱挑软柿捏的毛病在身,非得被踩上几脚才肯陷进去。”司马厝不甚在意地说,“程指挥使若要找,派人通传一声就是,何必大动干戈?左不过失一顿饭钱,司马定把自个儿收拾齐整亲到您府上。”

  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凉薄中透着喑泠,轻飘飘地拨开人群传来。

  “倘若要找侯爷的人,是咱家呢?”

  司马厝蹙眉偏头。

  在那锦衣卫让出的小道上,云卿安低头走出,在抬眸与司马厝对视时,他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不见往日的轻浮潮意,寒凉得似乎能剜人骨血,嘴角那一向被定格住了的笑意在此刻也荡然无存。

  惟有血迹似由胭脂勾勒,在那张冷白如玉的脸上格外刺眼。

  “那就得看看云督的手下,有没有这个本事把我的腿给打折了。”

  方才在司马厝脸上捕捉到的那一点明亮坦荡的笑意已然看不见了。

  云卿安偏了偏目光,而在望向司马厝背后的苏禀辰时,他霜白的薄唇微抿,似是似笑非笑的讥讽,又像是气流乍被滞凝,凝得心寒。

  都不及他有本事,纵着他了。

  “有劳程指挥使,替本督与义父讨一个公道。”

  因着避嫌,锦衣卫接手了此事。程岱自是得了魏玠的授意,势必要将司马厝往死里弄。

  “云督且放宽心,无论是谁,胆敢私自滥用火铳用以谋害朝廷命臣都是大罪。”程岱一派正然道,“锦衣卫向来一视同仁,按律惩处,皇亲国戚都不是例外。”

  司马厝眼神一凛,他确能听出些不寻常来。

  火铳管制极为严格,而千枢营归他掌管,一旦着了火,轻而易举就能烧到他身上来。

  司马厝嘴角噙着冷笑,而后肃了神色道:“锦衣卫要拿人我自然配合,只是这由头也总得让我心服口服,不是个板上钉钉的事,也别想指望着谁认账。”

  话尾被刻意咬重强调,似是挑衅,又似是示威。

  云卿安不作声,默认了程岱的眼神征询。程岱当即便早有准备似地一声令下,属下架着一位周身铁甲早已被打得破破烂烂、身上血迹斑斑的人上来,将之推倒在地滚到司马厝的脚下。

  “还是先睁大眼睛瞧瞧,你千枢营的人干的好缺德事,现在是个什么下场!当作何解释?”程岱冷哼道。

  司马厝不动声色地扫了脚下那人一眼,他还未说话,却听那人抽噎着道:“事非得已,侯爷可不能见死不救,听命于你非属下……”

  司马厝只听这两句,心里也早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还不等他说完登时就给他迎头踹了一脚。

  地上带血的牙齿都飞出来了好几颗,攀污构陷的话再也说不出。

  “没个铁钳子都管不住这点斜纵歪扭的牙口,欺上罔下的缺德货干了缺德事自是得收,只去个半条命都算是便宜了。”司马厝拍了拍膝上的尘灰,若无其事地道,“清理门户不及时,让诸位见笑。”

  “若三言两语就能撇得清,那还要律法做甚?”程岱不依不饶。

  屋里头原先沉迷于“九九消寒”的宾客陆陆续续涌出来,见事不关己纷纷散了,不省人事呼呼大睡的薛醒也被扛走了,惟有苏禀辰依旧没有离开。

  这麻烦是找定他了,端的好大一口烂黑锅往他头上扣。

  “律法那也是用来讨还公道的,此事本就与我无关,我自有辩驳的立场。”司马厝直到这时才想起云卿安身上的血迹,用毫不掩饰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在他身上转了一轮。

  “再说了,云督挂了彩不会也是赖在我身上吧,怨我没能飞到十几里外舍身相护不成?”

  云卿安被披上了件锦缎墨色披风,堪堪盖住了后背斑驳的伤。

  是如临深渊,是孤立无援,他够不着彼岸,沼泽无边而湍流无岸,渡有所苦。

  “怨你,而怪我。”云卿安没抬头,鸦色垂睫隐了思绪。

  “那云督是想听我解释吗?还是想直接杀了,反正连刑法律条都大不过云督的私断。”司马厝都要被气笑了,破罐子破摔般地迎着刀锋走到众锦衣卫中央,盯着云卿安恶狠狠地道。

  大祸临头还不知收敛。

  “私断不论,是杀是罚,陛下日后自有定夺。”明着受人之托终是不太好看,程岱便有些不满地道,尽可能地维护其形。

  云卿安眉心跳了跳。

  横竖都是让他满意不了,解释又要来何用?

  良久后,他才扫了眼在旁一脸担忧的苏禀辰,恶趣味地牵了牵嘴角。

  不杀。

  *

  作者有话要说:

  〔1〕自网上资料。

  有小可爱问是不是跳章了,没有哦。

  云收不收苍璧其实结果都一样。

  重要的是司马的态度。所以作者就卡在那个节奏点收了(啾!)

  ————

  “如增营养液,知是故人来。”

  愿格雷小可爱天天开心。

  (本章完)

第27章 压青松 也不算太坏。

  冬至后的日头总是含蓄,欲语还休。山上松柏早就秃了,嶙峋的枝干迎雪对峙,静待枝朽或霜化。

  长宁侯府向来萧索,只是如今更像极了那锁着怨妇的深闺豪宅,然不闻愁人泣泪,有的只是虎皮鹦鹉伸长了脖子开口说浑话。

  “摸了个小手浑又圆,亲了个小嘴滑又甜。”

  吕璋跨进府门时听到鹦鹉开的金口妙语后,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来,有些尴尬地和身旁的云卿安对视一眼。

  云卿安却是淡定从容,只淡瞥了一眼那老流氓鹦鹉,促狭地笑道:“倒是和它主人,相去甚远。”

  不无可惜了。他正经。

  至少表面上是。

  “锦衣卫执事,还请配合。”吕璋迅速将神态调整过来,恢复成一如既往的严肃,毕竟他是受命前来搜查侯府的。

  如今司马厝虽暂被革职查办,但因着他的地位,没人敢真的让他吃苦头,无非就是逼得他没了自由。而时泾作为他的亲信随从可就没有这般的待遇了,连夜被抓去诏狱接受审讯。

  云卿安立于一边袖手旁观,望着吕璋的背影时眸光深邃。

  良久无人应声,徒留吕璋活像是对镜自照,他一时间着实有些拿不准主意。

  吕璋一愣,沉思片刻后对云卿安拱手道:“自是信得过,烦请云督多费些心思了。”

  躲得了吗。

  但他愿意。只管扔就是。

  而府里其他的下人大多没见过什么世面,战战兢兢地迎着吕璋进里搜查。

  这会儿何止是清醒了。

  当一盆冷水突然间从天而降将整床被褥浇了个透时,司马厝腾地掀被坐起,被子如破豆腐般被搡成了一堆,他剧烈的动作撞得床板也不安地晃动。

  被飞来的湿衣服迎面砸了个准,云卿安面无表情地将之扯开,倒也没扔掉,捧在手上低头细细地给折叠好了。

  云卿安微微颔首,待吕璋已然走到别处去了后,才收了唇边若有似无的淡笑。

  锦衣卫向来以皇命为重,本就是被元璟帝紧紧拴着的。

  可娶了温家女的程岱惯会在人前卖好,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因着收了礼不敢得罪广昌伯等人,故而把正直不阿一根筋的指挥同知吕璋给推出来挡事儿。

  司马厝偏头看向进来的不速之客,寒着脸,二话不说就先把上衣给脱了。

  “乱扔衣服的习惯不好,毕竟可不是谁都愿意像咱家这般,给侯爷折衣服的。”云卿安平和地说。

  “吕同知若信得过本督,不妨将此处交由本督代劳。”

  吕璋搜寻了大半地方皆未发现异样,却又不知为何府内下人听到要去通报司马厝时皆是畏首畏尾,他只得公事公办地亲自去敲那主屋寝室的门。

  “在下锦衣卫吕璋,请侯爷开门受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须知秉政权臣多借“诏狱”之名,泄私愤,逞淫威,不受三法司的牵制。时泾受些刑罚皮肉之苦在所难免。

  看这情势,显然是不太好对付。吕璋向来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将重任假手于人并不是他的作风,但云卿安作为此事受害人之一,本就有了全程跟进的权利,想必也不会徇私包庇。

  ——

  好算盘打得响。

  “有的是人上门来给我倒洗澡水接衣服的。云督这不就是来了么?”

  司马厝斜眼望过去,眸深如潭似能令人的心微微一悸,他的左手搭在躬屈的单膝上还在往下淌着水滴,另一条腿则压着床沿顺落在地,紧贴着的里裤衣料只薄薄的一层。

  云卿安收回了目光,往房里头扫视了一圈,含笑道:“堂堂京营总兵分明讹了钱财,却偏偏穷得一清二白。破落得连张像样点的枕席都没有,又何以自荐?”

  司马厝笑得有些坏,从床上坐得靠边了一些,手肘撑在略略分开的腿上,往前倾身道:“好说,云督若来,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能给攒出一张最大的床。”

  够稀罕。

  云卿安呼吸微微一滞,心跳猛地漏了半拍,抬眸时便撞入了司马厝揶揄似的眼中。

  各自怀揣着的心思在此刻被见到了底,皆恶劣得不遑多让,那些原本被拿捏好的尺寸和距离也都似打了水漂。

  反了。使来乱他的。····“我看你气性大得很,区区一场城门秋雨还淋不透你。我来给你醒醒。”云卿安冷言以对,却是掉以轻心地靠到了他身前。

  上了他的钩。甘愿的。

  “浇不死你。”云卿安的手指带着薄温,轻轻摩挲去司马厝身上的水渍,颈窝的小浅滩在他指腹中荡开了,浸染出了似带有热度的红痕。

  “浇了我,还得云督亲自来擦干净,损人不利已的事情也不是头一遭,不单止面上不好看,也没见真的就捞到几个便宜。”司马厝说,“何必呢?卿安,别废手。”

  单用手擦不干净,他知道。

  可云卿安非要,以俯身拥抱的姿势用手够上司马厝的后背,声音轻柔道:“咱家不嫌麻烦。”

  司马厝双眸微眯,难捱地僵直了背,手攥上了云卿安的撒袍,印上个暗红的湿痕,如同风雨欲来的前夕。

  可他仍然是坐怀不乱的床上君子。

  “我手底下出不了废物。”司马厝在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