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大师兄说过 第164章
作者:thymes
他一手按在石壁上,闭目感知,片刻后奇道:“要在熔泉中建起封印,很是不容易吧?”
“否则又怎显出本事?”陵空傲然道,“这双生地脉的另一条乃是冰泉,容易倒是容易了,可我又不稀罕。”
长明直接无视了他这段评价,沉吟道:“这么说来,毓秀山中有条做入门考验的登云路,一年四时都冰封着,大概就是因为镇压了这冰泉地脉吧。”
“也许,反正在我那时,没听过这东西。”陵空道,“不过毓秀爱折腾人也是老传统了,羽清就经常捡他们的漏,好苗子也不少。”
“羽清?”长明疑惑道。
“哦……就是正清和羽虚的前身,那时他们还是一家。”陵空语带怀念,虽然听起来更像是幸灾乐祸,“比霜天之乱更早的事情了,估计后面他们引以为耻,也不怎么提,毕竟分家的时候不太体面。”
长明恍然:“羽虚门虽是六派之一,可近年早就销声匿迹,比王庭还要衰落了。”
“最后那句可以不用说。”陵空瞥他一眼,“哼,最后果然还是正清占了上风,当年他们就对羽虚多加打压,闹了不少事端。对仙门不多留个心不行,正清、毓秀皆不是易与之辈……如今你动这处地脉,毓秀山必然有所感应,你可想过怎么应付?”
长明并没急着回答,在幽微灯火下思索片刻,合上罗盘,才从容道:“你不妨猜猜,此次仙门众议,宴开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无责任小剧场)
陵空:经过我们的努力,天魔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偷电了!
长明:挺好。
陵空:现在改偷电瓶。
星仪:?
第148章 东风面(四) 纯路人,不是剑仙粉,没买过本
“洲陆云险,湖光旷远。你瞧那揽七曲川流,携三山之奇秀,风止雪霁处,正是那群英际会之地,名唤作凝波渡……”
茶楼上,三面窗皆推得半开,树影淡淡在窗纸上一印,往下便能看得到新枝上挂了花苞。屋中只见茶香,不见花香,但溶溶春意正如那摇曳的霞色,早已浸在了拂面而来的暖风中。
非年非节,日头刚过午,城里闲人纵多,平时茶楼里也少有坐得这样满的时候。若是稍加打量,不难看出这些客人大多并非凡俗,当中有些还作了寻常打扮,有些则一望可知,就是那平日难得一见的仙门修士。
像是如今中间那一桌少年,许是哪个小地方出来的,大谈旅路见闻,却也青春可喜,引得旁人饶有兴致地听。
余下那些,光是看着作派,也能大致猜猜来历。衣冠鲜丽,面有矜色,约莫是正经门派的弟子;瞧着不大起眼,偶尔三两一桌,低声聊着的,多是远道而来的散修。又有那被长辈带着出来见世面的,带着可疑奇门法器的,北地相貌又穿着中原衣衫的……种种不一,足令人大开眼界。
“——再就是那难辨出身,有意掩饰,叫人拿不准的。”
嘉木此时想起的,则是他师父讲给他的最后一句:“就算不是妖族,也说不定是什么邪门的修士,你务必要敬而远之。记住你是去见世面,不是去找死的。”
他琢磨着,与他隔着一张桌的那人,究竟是哪一种呢?
这怀熙小城原非繁华之地,只因为近日间仙门中的热闹,才来了这许多人从此经过。他午间进了这茶楼,见角落里还有一空位,过去坐了,本来压根也没多想。
嘉木其人,乃是燕乡一名专习器法的修士。他门派名声不显,又颇为松散,自入道后他便跟着掌门师父打磨器法,经历可说是毫无起伏,乏味透顶。他倒也知道,这未必是啥坏事。
但老在一处待着也不成,他素日最多也就是在轻云舟市摆摊,这回师父遣他出来办事,也就是因为他身手在同辈中算是不错,就算打不过,跑也跑得掉。
虽是初次出远门,好在他一路顺利到了这中原地界,偶有小风波,就当是学些教训,除了被骗了点钱,也没别的波澜……直到此刻。
他又要了一壶茶,借着这机会,再次悄悄打量对面。
那白衣人靠在窗边,出神地望着外头,手边的茶凉了也不在意。在一屋子各形各色的客人中间,他的打扮不算显眼,只是戴了一张遮去半张脸的面具。要说出奇之处,就是那面具不留孔隙,浑然一体,不知对方是眼盲,又或是修了什么奇门秘术。
炼器是嘉木的看家本事,吸引他的也不是人,而是那张面具。
他猜不出它用得是什么材料,只见其薄而轻盈,雪亮如月光,上面的羽纹本应是雕刻而出,却仿佛真正的羽翼一般交叠,几乎要在拂过茶楼的春风中轻颤起来。
经手过无数器物,他对自己的眼光也有些自信,至少确信那不是用羽毛刷了点银白染料做出来的。因而,他才见猎心喜,想认识认识做出这面具的人。
然而是否要冒这个风险,就另当别论了——寻常修士也就罢了,那面具上精巧绝伦的羽纹,叫他疑心人家是不是妖族;再加上对方虽不言语,却带着一股冷冰冰的气势,令他无端有些畏惧。
这直觉曾叫他躲开了不少麻烦,如今他左思右想,还是没下定去搭话的决心。
那边厢,高谈阔论的几人正说得热闹,连旁边起先只是听他们海侃的客人,也加进去聊了起来。
此处有茶无酒,但兴头上来,就是清茶也能喝得人面酣耳热。仙门中难得一见的盛会在即,近来的诸般风波又接连不断,哪怕是寻常修士,也都隐约感到那涌动的暗流,叫人半是忧心,半是跃跃欲试。
一个作游侠装束的年轻人眉飞色舞道:“那‘秋声剑’上回找上衡文的二代弟子,已经过了三四日吧?传说他最多不出七日,就会去找下个对手,这回岂不是要赶上仙门众议……没准他如今已到凝波渡了呢?”
“我前些时候听过这人,还是在燕乡那边闯荡,如今都已经挑上衡文啦。”另一人叹道,“断没想到他有这般志气。”
边上一名少年好奇道:“秋声剑?仙门有这么一号人物么?”
余人便为他讲起此事,原来这秋声剑是近日仙门颇受瞩目的年轻散修,无门无派,也不晓得师何人,只知道最初是从燕乡那边闯出了声名,使得一手好剑,到处邀战同道剑修。
起先是有输有赢,因是切磋,姑且没受什么重伤。之后他越打越顺,技艺也是突飞猛进地精湛起来,再无败绩,挑战的对象也从燕乡当地修士,渐渐变成了有名望的散修,往后更是剑指名门大派,开始约战他们的弟子。
那些大门派直到这时才把他看在眼里,却有点迟了。他们自然也不愿甘当踏脚石,无奈这散修带着真本事,若只是切磋剑法,不论其他,确实罕有敌手;再者,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人,派出前辈去压他,也实在有失风度。
别的不说,要是“秋声剑”在途中被人暗害,出了点什么岔子,这口黑锅在看戏众人的心里,少不得就得扣在被他挑过来的门派头上。
放在平时得是个难得的奇闻,可惜现在大家多半更在意那仙门众议与妖族的风波,这件事也就算余兴节目。
不过身为散修挑战名门弟子,本就是喜闻乐见的噱头,也有不少人关注着这“秋声剑”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这岂不是叫人想起当年的谢玄华?”
最初问话那少年听得悠然神往,赞叹道,“同样修剑,同样少年成名、百战浴血,剑仙去后,无人堪称仙门第一剑,如今莫非又是一个天才出世?”
这话一出,有人点头,有人则不以为然。
一名年长些的女子笑道:“此人并非只靠锐气傍身,他看似猛打猛冲,无所畏惧,其实选起对手有些策略,不去找那下手狠辣的硬茬。要说未来可期,也是没错,现在还是稍显青涩了一点儿。”
那少年挠了挠鼻子,说道:“可是谢玄华成名时,好像比他还小些吧。”
“也就是近些年世道太平了些,你们才不知当年的情形。”
旁边一直不太理人、作蛮族装扮的高大刀客不耐烦地开口道:“谢玄华下山那会遇到的敌手,什么为害作乱的邪魔修士,盘踞一方的妖族,哪个会跟他点到为止的切磋,哪个能讲同道情面,哪个不是和他生死相搏?难道谢玄华是瑶山弟子,活该挨那诸般挑剔,秋声剑是个散修,打的是名门大派的脸,就是志气高远了?”
一番话说完,见众人全看向他,他把茶杯往桌上一顿,粗声道:“看什么看?我可不喜欢什么剑仙,单听不惯这比较就是。”
“阁下此言有理。”先前说话的女修士打圆场道,“只是当今仙门有新人崭露头角,总是一件好事。”
刀客哼了一声,不再多说,把茶喝得像闷酒也似。余人就着这话头议论起来:“说到这个,当年瑶山谢玄华仿佛与当今妖族新王有些交情,可也未见王庭与瑶山走得近,果然还是道途有别……”
铮地一声琴音响起,引得人抬头去看。
一名老琴师不知何时坐上了屏风边的竹凳,慢悠悠奏起曲来,弦音如流水淙淙,别有一番清幽。见他发髻灰白,衣着朴素,是个寻常凡人,别人也就没当一回事,倒是嘉木抬头扫了一眼。
添过茶水,嘉木心不在焉地喝着,直到两曲过后,客人走了几个,又来了一波,那老琴师终于收起琴,往后面去了。他连忙放下茶钱,整了整衣襟,跟在后头。
一路从楼上绕了下去,穿街过巷,到了一处僻静小院里,果然无人拦阻。嘉木快走几步,刚想说话,那老琴师头也不回道:“客人且稍等。”进了屋里。
也没叫他等太久,那道门又滑开了。嘉木等了一下,不见对方出来,硬着头皮小心地进去,里头是个堆着许多桶子的库房,只中间放了套桌椅。
老琴师打量他片刻,问道:“可是轻云舟市来的白道友?”
“是我。”嘉木松了口气,“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不是什么前辈,叫老柳就行。”老琴师淡淡道,“恕我无礼,但还是要先请你拿信物给我。”
嘉木道:“正该如此。”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递过去。
老琴师见信卷上的束绳微光流转,显然附有阵法,便也不拆,收在怀中。嘉木终究有些急切,追问道:“柳前辈,什么时候能叫我见到他?”
“待我给那人验看过再说。”老琴师道,“你且住下吧,不拘哪一处客栈,这怀熙城我还是有几分熟悉的,总归找得到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口中忽然涌出鲜血,脸上现出青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嘉木大惊失色,上前拦住,碰到对方的手臂,忽觉得一丝微微的麻意从掌心蔓延了过来。
他以为是对方中毒发作,立即去摸药丸,拿出来后又察觉不太对劲。他把对方扶到椅上坐下,划开他手背一小块皮肉,只见有一道极细微的青光转瞬即逝。
这哪里是中毒,多半是被人施了延迟发作的雷法!
嘉木匆忙从手腕上捋下一枚玉镯,抖开化作雾网,罩在对方面孔上。不消片刻,雾网上就逐渐变得焦黑。
说起来,他这次前来,正是因为要找的那位病人受了雷法的伤,寻常医师处理不干净残留的雷火,才派他带着门派中新造的灵器来试试。谁曾想,还没见到正主,这东西先用在了接头的人身上。
他施术洗清雾网,再用它来吸出散逸的雷火,如此反复两次,老琴师的面色终于稍稍恢复,只是依旧神志昏沉。最初的惊慌过去后,看他暂时无碍,嘉木又生出另一种惶惑:这人生地不熟的城里,是不是还暗藏着一个伺机要对他们下手的人?
“是你做的?”有人在他背后问。
嘉木吓得差点直跳起来。他自恃感知还算敏锐,却完全没察觉到什么时候来了个人。再回头,他更是呆住了。
茶楼上与他有一面之缘的白衣人站在门边,昏暗的屋中,那银白的羽纹面具仿佛浸过了月光。
“不是我!”他脱口而出,之后才回过神来,他干嘛要对这个人解释?
或许是被对方的气势所慑,他连下一句的质问都有点结巴:“……你、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来找他。”
白衣人指了指椅子里的老琴师,并不等他多说,走近来搭上了老琴师的腕脉。
嘉木愣了一下,想起要防备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万一对方就是那用雷法暗算了柳前辈的人,岂不是大大不妙?
他戒备地按住袖中灵器,盯着对方的动作。老琴师上了年纪,一双抚琴的手瘦得支离,仍能看出原本素雅的轮廓;为他搭脉的那只手则是五指修长,色如玉石,和本人一样透着一股难言的冷峻。
嘉木不觉有些看住了。耳边忽听到白衣人道:“像是正清的雷法。”
他大吃一惊:“正清?怎么会?”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中却不断地沉下去,几乎立刻信了一大半。白衣人又道:“最好找个无人打扰的所在,再处理一下这伤势。你住什么地方?”
他讲话并不盛气凌人,嘉木却有种不自觉想要遵从的恍惚,总算他还没完全被牵着走:“我……不,就在这院子里不行吗?你又是他什么人?”
“既被种了雷法,或许会被追踪过来。”
白衣人稍一停顿,回头道,“看来已经到了——不好意思,劳烦你去门口挡一挡吧。”
嘉木只觉得背后一股柔和而不容挣脱的力道传来,身不由己地飞身飘出,正栽到了小院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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