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大师兄说过 第67章
作者:thymes
袖上金线羽纹的男子望着窗外嬉闹的年轻身影,眼眶微微发红。他仰起头,借此平息情绪,视线却难以控制地向书斋的架上看去。那里摆着一只打造巧妙的琉璃器,三枚金羽嵌在其中,映出湛然光辉。
帘幕拂动,他起身要去关窗,却看到微风拂动间,万千金光闪耀的雨水正飘落下来。
十二荒。
侍女快步走过铺着光滑木板的长廊,忽然被地上的毯子吓了一跳。落叶在廊下堆积了厚厚一层,被日光晒得薄而脆,一个顶着两只雪白狐狸耳朵的身影躺在毯子上,懒洋洋地伸手拿起一片,对着光线看。
“大人!”侍女气道,“您怎么大白天的躺在这啊!”
“偷懒当然要趁白天。”对方理直气壮道,“这要不是主将不在,我哪能这么悠闲。”
话音才落,狐狸耳朵抖了抖,他看着落在手上的水滴,奇道:“怎么突然下雨了?”
……
万里之外,谢真摊开掌心,凝视着落入手中的雨水。
这一场太阳下的落雨,每一滴水都闪烁着流转的金色。他能察觉到,当雨水落下时,有一些灵气正在缓慢地向周身融入,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他的花妖躯壳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雨水对妖族血脉的抚慰,而身为曾经的仙门剑修,他对于灵气的感知则更加清晰。随着细雨飘洒,就在脚下的大地深处,仿佛有什么绵延的力量正在逐渐苏醒。那股气息鲜明而柔和,潺潺流淌,就像是……
就像泉水,他想,就像它赋予了深泉林庭其名。
第55章 风舞雩(二) 这个味道……是说谎的味道
石阶曲折,孟君山沿山路拾级而上。从毓秀主峰这处望去,漫山秋色行将落尽,碧空上一只孤雁掠过云间,独自南飞。
他抬头看了一眼,也不知想起什么,摇了摇头。
毓秀山的清晨有种疏离的寂静,偶有人影来去,也都悄然无声。他绕开正中那些巍峨楼阁,拣小路往上走,经过一片竹林时,与一人碰个正着。
对方从山上下来,见到孟君山不禁一怔,停住脚步,道一声:“大师兄。”
来人是他师弟,名叫乔杭。孟君山问:“刚回来?”
“昨日回来的。”乔杭道,“一来就听说大师兄在闭关。”
谁都知道这个“闭关”是什么意思,而闭关的人不太应该在这时候出现在掌门的小楼前。他显现出一分彬彬有礼的疑惑,并不追问。
孟君山微微一哂:“是么。听掌门说的?”
乔杭:“自然不是。掌门近日事忙,还未传我回报。”
孟君山点了点头,也不解释,转身要走。这时小师妹闻人郴从竹林小路过来,见到乔杭后唤了声师兄,然后转向孟君山,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孟君山:“掌门叫我来。”
乔杭的神色略有些不自然,闻人郴倒没发现,也不下山了,与孟君山一起往回走了一段,穿过竹林,才说:“你来的不巧,掌门今日不大高兴。”
孟君山无奈道:“他老人家就是高兴,难道就能少收拾我几下了?”
“……”闻人郴瞪着他,“好好闭着关,怎么会忽然叫你。你是又惹了什么事情吗?”
“我一直在崖上,还能做什么事情?”孟君山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闻人郴狐疑地看了看他:“你没喝酒吧?”
孟君山:“早喝光了。”
“那就好。”闻人郴还是有些忧虑,最后说,“总之小心些,别说什么气人的话了。”
一踏进门孟君山就发现,所谓“不大高兴”,说的实在委婉。
小楼里举架高敞,四面透光,架上地上尽是四季名花,在此处不分时令地盛放。中间的石案上放着封被拆开的信,掌门站在花架下,地上扔着两截被掰断的笔杆。
孟君山:“……”
他一瞥之间,隐约看到被丢在旁边的素白套封上有一枚瑶山的莲花纹印,但不好多看,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掌门转过头,一双凤目严厉地看着他。饶是孟君山四海漂泊,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仍然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掌门:“崖上待得可还习惯。”
孟君山心道把他叫来肯定不是要跟他聊这些的,不过还是老实道:“挺没劲的。”
“叫你闭关思过,”掌门道,“闭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孟君山:“弟子愚钝。”
“算了,”掌门淡淡道,“也没指望你能靠这个修身养性。暂且放你几日的假,有件事情需你去做。”
孟君山不由得喜出望外,终于可以出来放个风了……掌门看他一眼,斥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出个关就这么高兴吗?”
当然高兴,孟君山暗道,对这点他总是十分心诚的。
掌门:“几日后,你去一趟瑶山,拜访封掌门。”
孟君山应了声是,等着下文,掌门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径自拣起一把银剪修理花枝。
他顿了一下:“此行是为了什么?”
掌门似乎也在沉思,过了一会才说:“这些年,瑶山一直与静流部有来往。旁敲侧击一下,看看他们对此前王庭下巡了解多少。”
孟君山心头一震,不禁道:“这事也过去有一阵了,为何现在……”
“别管了,你去问就是。”掌门道。
“可是,我与封掌门相处并不算十分融洽。”孟君山迟疑道,“我去的话,或许反而事倍功半。”
掌门嘲道:“哦?你不想去?不想去就回崖上待着。”
孟君山:“……”
掌门随手把一束剪下来的枝叶摔过来,他下意识地接住,道:“弟子只是不愿误事,刚刚还看到阿杭回山了……”
“他不行。”掌门漠然道,“他很勤勉,但你才是下任掌门。”
孟君山一怔,不知道怎么接话。掌门这时候忽地停下了动作,皱眉道:“你过来些。”
“什么?”孟君山纳闷道。
掌门:“过来!”
他的语调不容置疑,孟君山尽管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也只能朝他走近。到了花架下,掌门道:“伸手。”
孟君山伸出了没有戴红线的那只手。掌门合拢花剪,用顶端挑起他的手腕,拉到面前。
这柄花剪的尖头有着圆钝弧度,然而依旧冰凉,抵在皮肤上和利刃感觉也无甚差别。掌门端详着他的手腕,孟君山猛然想起,当初王庭那个医师给他放血救人的时候,用的好像就是这只手。
掌门沉默片刻,把他的手腕放开,竖起花剪,轻轻嗅了一下。
孟君山一瞬间只觉得大事不妙。掌门拧起眉头,似乎陷入了思索,就在这时,他手上忽然一松,剪刀直直坠落下去。
眼看掌门似乎浑身微微颤抖,孟君山大惊,连忙上去搀扶。
一股冰寒的气息陡然从掌门身上迸散开来,孟君山首当其冲,铜镜不经召唤就从他怀中跃出,替主人挡下了这一波冲击。周围那些花木就遭了秧,不少离得近的眨眼间就被冻住,接着无声地化为齑粉。
数息后,掌门终于平静下来。孟君山焦急道:“师父,您怎么了?”
“传讯给向敏。”掌门面色十分难看,“她正在燕乡驻守,让她立刻动身去深泉林庭!”
……
深泉林庭。
这场雨足足下了有一个多时辰,许多妖族当即便坐下修炼,不时有些人现出些许原形的特征,那些年长的部众更是眼含泪水,不住低声祝祷。长明与三部主将则始终立在祭台上,不曾离开。
谢真平素最勤于修炼,如今却全无那个念头,他心中只是千头万绪,乱成一团。旁边的行舟道:“你愣着做什么呢。”
“没事……”谢真一转头,顿时惊了,脱口而出:“你发芽了?!”
行舟的发顶不知何处挂上了两片叶子,一晃一晃。他闻言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地一伸手,把叶子拔掉扔了。
谢真:“……”
行舟:“你能不能不要一副看到鱼在天上飞的表情。都是木属妖,你吃惊个什么劲啊?”
谢真心道当然吃惊啊!而且原来你也是木属妖吗!他摸了一把自己头上,倒没发现有什么花冒出来。
“你头上没有。”行舟抱着手臂道,“唉,我们殿下这次真是平时不声不响,一搞就是大事啊。”
谢真沉声道:“仙门一定会很快派人来的。”
行舟:“来就来嘛,这可是深泉林庭。”
谢真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情势必要打破仙门与妖族三部曾经保持如履薄冰平衡的关系,然而他如今甚至已经没有立场参与其中。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长明,你又是怎样打算的?
他望着祭台上,长明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隔着遥远的距离,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正在此时,天空上突然划过数条光芒,有几个人影越过芳海,破空而来。
发现了这一幕的妖族纷纷喧闹起来,许多人当即就拔出了武器。祭台上,长明将长杖在地面一顿,道:“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在每一个妖族耳边响起,四下里顿时一静。
下一刻,赤红的火焰猛地从栖梧台上腾空而起,在场的人无不被那可怖的灼热气势迫住,几乎无法呼吸。
天空中雨云已经散去,太阳却在此刻顿失颜色。一道遮天蔽日的凤凰虚影于王庭上空现身,在令人不敢直视的耀眼辉光中,缓缓展开了双翼。
*
向敏这日收到师兄乔杭的飞书,拆开看了,正烦闷时,忽然接到掌门紧急传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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