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大师兄说过 第68章

作者:thymes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BL同人

  飞书往往不快,视路途远近,要花去数日不等,掌门的传讯则不费片刻功夫,乃是后发先至。她一看内容,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匆匆收起行装,驾起风雷旗,便朝芳海御空而去。

  路上,掌门向她再次传讯数次,与她简要解释。向敏这些年来颇受掌门信重,也多少了解一些其间内情,但知道的越多,她此刻就越是忧心忡忡。

  她所处的地方距离芳海不远,一进入王庭范围,便立刻凝神戒备。未经通报突然造访堪称失礼,然而非常时期,来得又是光明正大,并不遮掩行迹,按理说也算情有可原。不过,她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她飞临深泉林庭附近时得到了印证。她还没来得及为日光下飘洒的细雨而惊讶,毫无预兆地,一团自下而上升起的烈焰就将她笼罩其中。

  

  幸好向敏有所准备,但即使如此,她也必须拼尽全力相抗,才能不被火焰吞没。风雷旗失了控制,一下子飞得歪歪斜斜,她只觉三面皆是滔滔烈火,只有左方有一点喘息余地,就好像是特意留出的空隙一样。

  就算是陷阱,现在也非钻不可。她硬着头皮朝那边掠去,火焰并未追击,而是任凭她一鼓作气,从那条间隙里冲了出去。

  等她落地后,左右一看,旁边还有两个同样降落在这里的仙门修士。其中一个是正清的师叔,另一个则十分面生,两人的状况比她狼狈得多,衣襟被灼烧得一片焦黑,且似乎正被无形的力道迫住,勉强半跪于地,头都难以抬起。

  向敏暂且没有感到那份压制,还有余暇环视四周。眼前的楼阁巍峨庄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里大概是王庭正殿门前,她再抬头向天空看去,顿时失去言语。

  身处其中时,她只感到了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奔腾烈焰,等到脱身之后,才看到那火焰集聚之形,赫然是一只展翼仰首的凤凰!

  正殿两侧驻留的守卫见到这几个不速之客,立刻向他们逼近过来。向敏已无太多余力,但仍挺身挡在那两名修士前方,将风雷旗一展,扬声道:“毓秀派向敏求见!”

  两厢僵持了片刻,守卫们突然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躬身行礼。

  向敏不由得绷紧了精神。须臾,火光在她面前从天而降,随即现出身形。

  

  这是她初次见到深泉林庭之主。然而,对于许久之前那个叫长明的少年,她却并不陌生。

  向敏仍记得那个烟雨朦胧的春夜,她跟着孟君山出行,在江畔竹屋中,见到了瑶山的那位大师兄。

  是夜,江上行船寥寥,寂然无声。她早在不同地方遇到过他好几回,可没有哪次是离得这样近。雨丝细如云雾笼罩,那一盏小小的灯火下,飘飞出万千微光闪烁。白衣剑修坐在屋阶上,闻声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在她心中,那真好似幻梦一场。

  孟君山很不见外,带她一同过去,谢真随手抄起旁边的剑鞘,戳了戳屋檐下的另一盏灯,把它戳得亮了起来。这有些孩子气的动作让他仿佛忽然回到了人间尘世,向敏刚回过神来,却看到灯光洒落在竹屋门口。

  有个黑衫少年倚着门边,十分散漫地坐着。他半阖着眼,怀中抱着一柄木剑,灯火微明,将他眉目照亮,就宛如匣中明珠一般,令这夜色灿然生辉。

  那边两家的大师兄已经聊上了,孟君山一招手,说这是我师妹,平时用功起来没日没夜,这回下山带她四处走走。向敏尚自忐忑,问那边的是瑶山的师弟吗?以前好像没见过。

  话音未落,那少年睁开了眼睛。她只见到金红的亮色从那双眼眸中一闪而逝,让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是个妖族,她立刻明白了。可他为何会在这里……

  少年漠然看了她一眼,起身过去,朝谢真伸出手。谢真见怪不怪,往他掌心一搭,站起身来,道:“不是师弟,是小朋友。”

  

  那一幕恍若昨日,向敏仿佛还能从对方那冷峻的神情中,回想起些许昔日略带稚气的模样。

  只是这追忆伴随着另一个身影,每当忆起此事,她仍是百感交集,酸涩难言。

  不过是片刻,她已经定下心神,沉声道:“冒昧前来的确失礼,但就在今日,掌门察觉到六派盟约有变,敢问,殿下做了什么?”

  长明看了另外两个站都站不起来的使者一眼,道:“这名存实亡的盟约,也该到此为止了。”

  向敏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哪怕掌门已经对她说了最坏的可能,她还是不想见到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

  她强自镇定,道:“仙门众议就在不久之后,哪怕到那时与六派商讨也好,殿下连这点时间都不愿等,是真的要与仙门决裂吗?”

  “不如问问你们自己。”

  长明平静道:“渊山镇魔之后,为何灵气迟迟没有归还天地?十七年,你们不曾给出一个回答。”

  

  向敏下意识地去看另外两名使者,可是无人有余暇理会她。她只得说:“这不是仙门有意为之,六派一直在想方设法,可这并非一朝一夕能……”

  “因而,也不必知会我们。”长明嘲道,“反正当初王庭势弱,三部各自为政,新王继位后,又没这个功夫,怕不是连这个盟约是怎么回事都忘了,是吧?”

  “……但是渊山的封印仍在!”

  向敏顶着对方讥讽的视线,艰难开口:“六派代代镇压天魔,从未放弃履行盟约,殿下难道就要罔顾先人遗愿,让这些都付诸东流吗!”

  “我不关心。”

  长明以冷漠的语气说完,略一停顿,又道:“不过,此事仍有商议余地。封印解开了一半,另一半如何处理,端看六派的意思了。”

  向敏愕然看着他。长明淡淡道:“不久之后即是仙门众议,我等着你们的答复。”

  这是不加掩饰的威胁,但向敏反倒暗自松了口气。有得商量总比没有好,至少现在王庭还没有把事情做绝,之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她心知今日就这样,该带给掌门的话也听完了,于是勉强应付几句,就要离开。未曾想到,就在她准备去扶起一旁的使者时,长明突然以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话。

  “——所以,十七年前,为何只有他一个人进去?”

  向敏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透着彻骨冷意的森然眼眸。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颤栗过,有片刻时间,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后,再也不敢停留,飞快卷起风雷旗,将另外两名使者一同挟住,腾空而去。

第56章 风舞雩(三) 我干杯,你随意

 栖梧台下。

  尽管王忽然离去,两名大祭与三部主将仍按部就班将仪式收尾。谢真却等不了那么多,辨别了一下那几个人影落下的方向,立刻就想过去。

  一旁的行舟死死拽住他:“你要去哪?”

  “那是仙门的使者。”

  行舟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谢真又不能拔剑砍他,只得道:“我要去看一眼。”

  “你去干什么?”行舟质问道,“你看了又能怎样?”

  谢真:“……”

  这话说的过于直白,让他一瞬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行舟虽然不知道真相,但他问的没错。他到底能是以什么身份去参与王庭与仙门的交涉?

  他已经不是瑶山剑修,仅仅是个无门无派的小花妖而已。

  看到谢真一时怔住,行舟有些尴尬,自觉是不是话说的太重。可是他从来只会气人,不太会安慰人,正在紧急思索怎么挽回场面,却看到对方只迟疑了一瞬间,就坚决道:“万一打起来呢?我去搭把手。”

  行舟:“……”你有事吗?!

  谢真也知道这是胡扯的,趁着行舟晃神,他转身就走,片刻间已经跑出去很远。行舟差点气死,拔腿追上,顺手使了个术法,让他们跑路的踪迹不那么明显。

  栖梧台下本来就因为祀雨的降临有些混乱,他们又在靠近墙下的位置,没引起太多注意。旁边的无忧倒是发现了,眼睛一亮,正想跟着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一道淡薄的雾气不知何时围绕在他身周,使他衣袖仿佛有千斤重,连挪动一步都难。

  祭台之上,施夕未朝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隔空递给他一个严厉的眼神。

  无忧:“……”

  

  一离开栖梧台,行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挥手唤出飞转的落叶,拧成一股罡风,就要强行把前面的谢真留住。未曾想对方头也不回,卸下腰间长剑带鞘向后点了几下,连消带打,将他的风绳消于无形。

  哪怕这术法是个小把戏,那也是他一向用惯的拿手绝活,行舟顿时脾气就上来了,非要和他一较高下不可。

  两人边打边走,须臾间已经交手数次,谢真终于被他缠得没办法,明白不先把他制住就没法脱身,于是一转身,朝他的方向逼来。

  行舟喝到:“好!”双手一错,风中叶片急转,声势更大。才把对方卷住,却见谢真纵身而起,踏着旋转的落叶,几下就借着风势跃入了空中。

  眼看他就要俯冲过来,行舟哪能让他如愿,反而催动风势,把他送上半空。谢真压住飘飞的衣袖,正要拔剑出鞘,不防刹那间一道火光闪过,长明的身影凭空出现,挥手打散风绳,将半空中的谢真揽住,重新落回地上。

  谢真:“……”

  行舟:“……”

  长明面无表情,伸手把一枚叶片从谢真的头发里捉了下来。

  行舟看看他俩,手指一捻,风将刚才飘散四处的落叶飞快拢成一小堆,沿着墙根堆好,然后飞快道:“两位聊,我先走了。”

  

  树下,两人一时无言。长明也没问他们怎么忽然动起手来,看行舟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想拦没拦住。

  谢真更不知从何说起,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仙门来人,怎么讲?”

  “没什么大事。”长明轻描淡写道,“转年有仙门众议,到时再与他们分说。”

  这还不叫大事就怪了,谢真心道。长明见他神情,补充一句:“瑶山这回暂没来人。”

  谢真:“我不是想这个。长明,你是如何打算的?”

  瑶山一脉,不仅仅是当初封山多年留下的习惯,自来就遗世独立,不大掺和那些暗潮涌动的纷扰。其他门派不像他们,就说当年与王庭立下盟约的六派中,现在依然独占鳌头的毓秀、正清两家,可不那么好相与。

  仙门与妖族之间,虽然曾经也于霜天之乱时联手共抗黑潮,然而人心的成见终究不可避免。更何况各自为政的三部,与听领王庭号令的三部,决不能一概而论。

  

  长明示意边走边说:“要说应对仙门那一边,见招拆招吧。”

  谢真:“你好似已经胸有成竹。”

  “并非如此。”长明道,“仙门作何反应,我只能猜测,无法下定论。但将慧泉解封,这件事迫在眉睫,王庭只能先行一步。”

  谢真深深皱眉,片刻后道:“事态已经严峻如此了?”

  不久之前两人还曾经谈论起关于昃期的事情,长明那时直言,灵气下行对于妖族,特别是相对弱小的那群,造成的影响远比仙门修士感受到的更严重。追根究底,深泉林庭的建立就与此事息息相关。

  眼下新的大昃将至,妖族需要休养生息,因而长明借这次雩祀的机会解封王庭地下节制灵气的慧泉,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谢真记得,上次长明说起此事,还是准备从长计议。况且灵气下行不是一朝一夕,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原本的雩祀上,只是计划将慧泉的封印解开一分而已。”长明答道,“至于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是因为安游兆袭击无忧的事情。”

  那件事情……

  仿佛一下把许多缘由串了起来,谢真愕然道:“是那个星仪?”

  

  如今回想起来,他们第一次知道那个戴金砂面具的星仪,是从牧若虚的记忆中。

  那时谢真关心则乱,记挂着裴心的安危,反倒没有细想星仪原本的目的。牧若虚正是先代昭云主将遗留下来的雀蛇一脉,追根溯源,霜天之乱时与六派立下盟约的主将乃是牧氏,而非如今的金翅鸟安氏。

  下一次听闻星仪的事情,则是来自安游兆的自白。安游兆奉星仪之命,要从无忧身上得到蜃楼之血,而施夕未则称他在许多年前就曾遭到过星仪的截杀。

  如此种种列在一处,不能不令人怀疑,星仪的目标或许是三部主将血脉。

  当初星仪给牧若虚留下了淬炼血脉的秘籍,以至于谢真始终猜测星仪是某个隐姓埋名的妖族,又或者是邪道修士,想要将那些纯正的古老血脉加以利用。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小时候离家出走的长明就是中了散修的陷阱,差点被抓去炼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