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大师兄说过 第83章
作者:thymes
片刻之前。
方才钟溪派的师姐妹一前一后朝着松花忽律冲去的时候,他们在船上也没闲着,长明始终在校正罗盘,并告诉他,罗盘对于秘境的反应一直在增强。
他们低声讨论几句,都觉得这不同寻常的松花忽律出现在此绝非偶然,说不定搜寻秘境入口,也要着落在这东西头上。
然而这巨兽也实在危险,眼看那三人应付不来,谢真便出手援救。他最后一箭射出,便将春雷弓暂且放下,转头问长明:“有变化了么?”
话刚出口,他视线一转,看到长明掌中的罗盘上,那金针忽然凝定原地,一动不动。
下一刻,一个庞大的漩涡在水中陡然浮现。
这漩涡宽及数十丈,整片水面都未能幸免。船被掀翻的时候,三个人都坠落下去,谢真只觉得眼前一暗,接着手腕就被紧紧抓住。
他走南闯北,也不是没有落入瀑布深潭的经历,立刻屏息闭气,改以灵气呼吸。在水中,不慌乱比旁的一切都重要,即使头顶是滔天巨浪,如果潜入水下,也并不是那样可怕。
不过这水明显不是普通的水,他能感到漩涡正试图把他们往水下深处扯去。
这倒不一定是坏事,他心想。如今的情势,更像是秘境入口打开了。
尽管他颇为镇定,但如今本就是深夜,现在又落入水中,四下里实在是一片茫茫黑暗,任是再好的眼神,也什么都看不清。
他只能感到长明握着他手腕,两人在汹涌的浪潮中没入水下。
冬日的湖水寒冷刺骨,谢真却觉得抓着他的那只手越来越烫。长明应该也察觉了,力道微微一松,谢真立刻翻手一抓,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把手伸进炉膛,抓住了正在煅烧的剑刃。就连周身冰凉的湖水也难以减轻这份灼热,他怀疑如果这不是在水里,他的手可能已经丝丝冒烟了。
长明那边似乎有些着急,接连晃了几下,示意他放开。谢真却不敢放,既然秘境有不止一个入口,他就不想让两人在水下失散。
就在他们的僵持中,谢真忽然感觉他们穿过了一层宛如水幕,却极为致密的壁障。与此同时,他抓着的手腕就如同融化一般消失无踪。
他脱口而出:“长明!”
这声音回荡在空旷之中,谢真这才发现,他已经不再身处水下。
在水中飘来荡去,让他一时间有些晕眩,不得不在原地缓了片刻。这里四下仍是让人看不穿的漆黑,他好像从那道水幕中被扔了出来,如今半躺着的地方似乎是一片平整光滑的石板,上面有浅浅一层积水。
谢真扶着隐隐作痛的头,站起身。从散去的回声上,他觉得这里应该是个相当宽阔的地方,或许是石洞之类。
就算不是秘境,也多半是与秘境有关联的地方。
他稍作检查,刚才被长明差点烫熟的左手还有知觉,散发出一股细微的焦味,让他哭笑不得。春雷弓完好无损,装着海山的包裹水火不侵,唯一丢了的就是长明。
他尽量压下心里泛起的担忧,取出海山,试着问道:“石碑前辈?”
一片寂静。
他再尝试着问了几声,石碑还是毫无反应,就像是根本就没有寄身在这把剑中一样。
见此,谢真也只好放弃。虽说长明早就说过不要太信赖石碑,这会他还是微有失落,倒不是埋怨石碑关键时候掉链子,而是担心出了什么意外。
毕竟据石碑前辈自己所说,秘境与他关系匪浅,是不是因为进了秘境,他才会消失不见?
谢真将春雷弓负在身后,去包裹中翻找。为防万一,长明在那里装了不少实用的物件,就像长明这次用的装订成册的阵符,就七七八八放了一大叠。那些纸页中的阵法都是长明亲手写成,谢真看他拿出来的时候还挺惊讶,这么多明显不是一天两天准备得完。
长明当时不愿多说,只道:“闲着没事,写着玩的。”
想起此事,谢真忽然有一丝明悟。长明平时虽研习阵法,这种给人拿来就能用的符纸,却怎么看都不是一时兴起写出来的,况且这中间什么照明、解毒、甚至防水之类杂七杂八的功用都有,他没事练这个干什么?
除非……他本来就提早打算准备这些东西,给那个神魂不稳、最好少动用灵气的人用。
谢真沉默了一会,方才循着长明说过的法门,从中抽出一张用以发出光照的阵符。他两指挟着这张薄薄的纸页,送入一缕灵气,将它抛入空中。
阵符化为一轮明月,悬在半空,柔和的光芒自暗转明,徐徐照亮了周围。
他手按剑柄,四下环视。
此处固然空旷,但与他想象中的石洞天差地别。他置身于一座形制奇异的屋宇中,四下里范围似乎十分宽广,天顶却比一般的房屋更低,令人顿感压抑。
目之所及,除了散布的立柱,再无其他装饰,极为素朴。而地面铺着的青石板,若非精心修葺,断不会如此平整。
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无端让谢真想起了栖梧台下那寂静的殿堂。
他借着阵符的光芒,向屋顶看去。那里并无房梁,而且像地面那样完全平齐一片,由一块块四方的石板拼起,隐约可以看见石板之间细细的缝隙。
看了片刻,他发现好像有一块石板不太一样,遂驱使着阵符向那边飘去。
走动间,不免扬起积水,掀起些许水声,在这空旷中显得尤其阴森。谢真就当没听到,到了那块奇怪的石板下,站定脚步,抬头察看。
被光一照,它便显现出与周围那一圈石板的不同之处。其他石板都是密不透光,唯有这块,不知道是削得太薄还是怎样,模模糊糊能透过它看到一点波光荡漾的扰动。
谢真眨了眨眼睛,有了个猜测。
莫非它的上面是湖水?他原以为漩涡拽着他们一直下坠,进入的秘境应该位于白沙沼之底,可如果那片石板外面可以看到水波光影,此处也许没有他想的那样深。
想到这里,他反手取下身后的春雷弓。
倘若这是湖中,头顶那块石板毫无疑问,一定有着阵法保护。就让他来试试,这历经多年的阵法还留下几分效用吧。
谢真才把手指搭上弓弦,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休要无礼!”
他从善如流地松开手,转身看去。
讲话的是个勉强算得上有人形的东西……不怪他这么讲,实在他也找不出别的话来形容了。
那个人形从地上的积水中升起,像个孩子随便捏的泥人一样,只有个大致的轮廓。它手长脚长,脑袋不大不小,不知为何,虽然不论是五官还是衣饰,其余地方都没有任何细节,但却给自己安排了看起来挺精致的头发。
谢真油然而生一股滑稽之感,不由得掩饰地轻咳一声。
水人的脸上一阵波动,不过并没有变出一张嘴来,而是开始以一种略带含糊、夹杂着咕噜噜的声音继续说话。
“花妖。”它说,“你是和凤凰一起来的?”
谢真:“算是吧。”
水人的脑袋晃了晃,说:“别想糊弄我。什么叫算是?我看到你们手拉着手进来。”
“……”谢真上下打量它,“水底无光,你是怎么看到的?”
水人脸上忽然啪地冒了个水泡,谢真猜想那可能是个代表不屑的冷哼。它说:“有水的地方,就有我的耳目。”
它这话一出,谢真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猜测。
对方真身多半在这附近某处,借水来积聚一具人形,与他交谈。这种控水的术法,孟君山经常用,因而谢真也对此有些了解。
这人的真身要么是功法娴熟的修士,要么是道行精深的水属大妖。鉴于此处是陵空设下的秘境,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只不过……数百年未有人踏足的秘境,里面要是有个妖族,难道他真在其中关了这么多年?
“看来,我们的伪装也对你不起作用。”他说。
“伪装?”水人歪了一下头,“我闻得出你们血中的味道。”
谢真:“这么说,有水的地方,除了有你的耳目,还有鼻子。”
水人:“……”
片刻尴尬的沉默后,谢真率先放下春雷弓,重新负在背后。
这一表示友善的动作让水人略微和缓了一些。当然这只是谢真的猜测,毕竟它脸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时隐时现的波动……至少这波动看起来平和了一点点。
谢真:“敢问尊姓大名?”
水人顿了顿,道:“我为此间主人看护洞府,姓名不足挂齿。”
谢真:“那么,主人又是何人?”
“明知故问。”水人昂然道,“自然是陵空殿下!”
谢真心里吁了口气。虽然知道这里多半是他们要找的秘境,但直到此刻水人说出这句话,他才终于信了九成。
“原来如此。”他说,“请问,我的同伴如今又在何处?”
水人不答反问:“你与凤凰同行,应当是为他护法的吧?”
谢真:“正是。”
“如此,我便有一事委托你去做。”水人道,“之后,我自然会引你去见他。”
谢真想到穿过壁障前,长明手上那异常的热度,心中更为忧虑,面上只是微微皱眉:“什么事?”
水人道:“你们已经与那只松花忽律打过照面了。洞府之外,尚有不少这样的异兽,你去将它们一一除尽。”
谢真:“那些不是用来守卫秘境的么?”
他曾听石碑说过,松花忽律并非秘境中的异兽,因而这话只是出言试探。果然,水人道:“自然不是。你把殿下的洞府当做什么了,这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谢真莫名觉得他这语气和石碑当时的抱怨有种微妙的相似。他说:“那它们是哪里来的?”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水人不耐烦道。
谢真:“你要我一口气杀去这么多生灵,总要给我个缘由。”
水人的身形陡然膨胀起来,变得几乎有一丈高。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谢真,四周的积水里应声扬起无数以水凝成的箭矢,团团将他围绕在中间。
“在这洞府里,”水人语带威胁,“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是么?”
谢真仰头看着那水人,道:“可如今看来,此事你没法亲手去办,否则你也不会问我了。我不去的话,你还会找谁呢?”
他没等水人答话,想了想,道:“另外那三人,或许也被你拖进这里了。只是他们好像面对一只松花忽律都需周旋,恐怕力有未逮。”
水人:“……”
“不如这样。”谢真彬彬有礼道,“先让我见他一面,其他的之后再说?”
水人:“你……”
它身上水纹一阵抖动,半晌才道:“我要不是出不得这洞府,还会要你一个小花妖去动手?也罢,早知道就得给你些教训才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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