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之中 茧之中 第72章

作者:藥師 标签: 灵异神怪 惊悚悬疑 BL同人

  “现在再去打听也晚了,我说延历寺这回为什么特别大方,看来是打算叫我过去,倒也没什么不行。”虽然知晓了可能会去一处极为凶险的恶地,但夏油杰没有避战的意思,“就当是收集特级咒灵吧,战力更丰厚总是好事。”

  雪发的青年无声地撇了他一眼。

  “……我也一起去吧。”

  “?最多不过一个特级而已。”诅咒师显露出些许笑意来,“又不是没有一个人去过,而且,延历寺肯定也会派出术师跟我同行,就算打不过,逃跑也是能够做到的。”

  逃跑的前提,得在脑袋里产生那个念头才行。

  五条默默的想。

  相处多年,诅咒师内里的好胜和执着到底有多强烈,没人比六眼的咒术师更清楚,虽然五条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夏油杰并没有拦着不让五条悟出门,平时若是自己行事的话,他们俩经常就同进同出的,但这次需要跟延历寺合作,肯定会和其他术师同行,总本山中数一数二的术者,多半都去过京都,就算年轻,也有日后去京都的可能。

  而五条悟的术式太过特别,六眼的辨识度实在太高,只要青年露出双眼再用上无下限,被身边的术者们认出来的几率简直是百分百。

  没办法,日本的咒术界实在太小了。

  或者说,日本咒术界的顶点,始终就是那几个血脉的后裔来来去去,像夏油杰这样突然出现在民间的特级,才是真正罕见的黑马。

  虫蜕现世的时间即将到来,诅咒师半点都不想在这个关头陷入跟五条家的扯皮里。

  但是,雪发的青年就那么站在那儿。

  他没找任何俗气的借口,比如‘担心你’,或者‘有点心神不宁’之类的,就是双手抱胸,懒洋洋地靠在廊柱边,“我想去。”

  五条悟单纯直接地宣告了自己的决定。

  “嗯,换个说法,我也要一起去。”

  显然,他只打算象征性通知一声,连商量的余地都没给夏油杰。

  咒灵操使还能说什么呢?虽然拒绝的理由有很多,但他知道五条是不会听的,因此诅咒师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一起去吧。”

  因为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当熟悉的僧正带着一位名为慈城的僧人前来拜访,并请求伯藏法师担任对方的护卫前往岛原举行法仪的时候,夏油杰十分从容地点了头。

  只有一点叫他稍稍有些意外。

  “护卫?您确定吗?”竟然不打算叫他当主力?

  “是的。”僧正轻轻咳嗽了一声,好掩饰住自己脸上些许无奈的表情,明明是高僧云集,大德辈出的总本山延历寺,真正遭遇恶灵作祟的时候,却反而需要一位不知来处的野僧来帮忙超度,不管从哪边来说都是件丢脸的事情。

  大约意识到黑衣法师已经打听到了消息,他也没再捂着只有寺庙知道的那些内情,“其实比叡山早就派了很多僧人陆续前往岛原超度那些亡故的人们,其他著名的山寺也派遣了僧人,还有不少自愿前往的神官和巫女之流,一开始其实还算有些成效。”

  “然后?”

  僧正苦笑起来。

  “然后,不知从哪天开始,突然出现了异常……我也不知究竟是鬼怪,还是诅咒,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前去岛原的术师们,不断受到袭击。”

  受到了袭击。

  夏油杰将这句微妙的话语在嘴里咀嚼片刻,再想想自己被拜托的工作,顿时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和他平时假装的人设并不相符的,饱含嘲弄的轻笑。

  “有谁死了吗?不,有什么人受了伤吗?”

  僧正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仍是先前那副苦涩表情,“……一个也没有。”他这样说道。

  “那么,受袭击的人,对此有说什么吗?”

  僧正的表情更加无奈。

  “他们什么也不肯说,只是表示自己再帮不上什么忙,接着十分沮丧地离开岛原而已,明明行动自如,明明咒力也还在,但他们却似乎都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留在岛原的理由。”

  这就很有意思了。

  “所以,我们才会派遣您和慈城一起前往岛原。”

  难道这个年轻僧人的术式非常特别?夏油杰好奇地看向他,但对方只是很守礼地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并没有随便开口搭话的意思。

  直到因为好奇而从庭院晃到和室这边的五条撇了对方一眼。

  “因为术师们都派不上用处了,所以特地叫一个非术师过去吗?”

  僧正好奇地看向擅自跑过来插话的青年,他也听说过伯藏这位弟子的传言,现在倒能确定传言里的大部分都所言非虚,比如伯藏确实很宠爱他,明明是那么失礼的举动,但黑衣法师完全没有要责备弟子的意思,以及青年的美貌确实能叫人见之忘俗。

  修行得很到家的僧正就像欣赏美丽的花朵和漂亮的雀鸟那样,毫无杂念地赞叹了一声五条的容貌之后才点点头。

  “是的,慈城并非术者,不过他也有特别的地方,这孩子能够看到诅咒。”

  那就是咒力非常微弱的例子了。

  僧正叹了口气,“术者们自己不想开口的话,我们也难以询问,毕竟有遭遇了束缚的可能,但慈城是普通人,没有咒力,无法和谁定下束缚。”

  “弄清楚岛原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是我们这次真正想要拜托您的事情,当然,能顺便直接解决事件自是更好,但也不强求。”

  “行吧。”知道了年轻僧人只是没有咒力的猴子,夏油杰便对他失去了兴趣,虽然很不情愿,但答应了的事情就得做到,守信已经是他成为诅咒师之后,为数不多始终还保存着的美德了。

  于是,第二天,两位咒术师和几位延历寺的僧人们,便结伴出发,前往岛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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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就是你们想的那个人。我一直觉得在所有的XX里,对夏油来说,这个人和他的相性是最糟糕的——就是因为合适过头了才糟糕。

第65章 六十一

  和延历寺的僧人们一起上路的麻烦之处便在于,原本只需要乘坐白龙到天上飞舞一天半的路程,被拖延成了长达半月的跋涉之旅,即便寺庙为众人准备了充足的车马食粮和仆役,这久违的赶路方式还是叫两位咒术师忍耐得相当辛苦。

  当岛原的城廓形影出现在远处山峦上的时候,延历寺的僧人们和夏油杰都松了一口气,前者在庆幸旅途平安顺利到达,后者在庆幸终于到了,再拖下去,他大概就哄不住被迫躲在车里不能外出,所以日渐烦躁的五条悟了。

  作为一座才新建不足十年的新城,无论是山上的山城还是山下的城下町,似乎都布满了一股阴郁的萧瑟之气。先前队伍刚刚进入肥前国地界的时候,天色还算明朗,毕竟是初秋时节,雨季又尚未来临。但越是靠近岛原,天色便越发阴沉,原本凉爽宜人的秋风也变得萧瑟刺骨,到达城下町的时候,穿着一身薄薄秋衣前来的众人几乎都被冻得手脚发凉。

  守门的士兵随意看了看他们的通关文书就挥手放行,一点没有想要仔细查询的意思。

  虽然因为顶着延历寺的名头,僧人们出行总会遇到优待,但入城如此马虎还是第一次,领队的年迈僧人不由得出声询问,不查看车马与行李是否妥当。

  面目消瘦黧黑的兵卒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瞳撇了他一眼,大约看在对方是位法师的缘故,他说话还算客气。

  “没什么好看,如今愿意来岛原的,要么是什么都没有,听着移民令来讨口饭吃的可怜人,要么就是像法师您们这样,特地赶来超度罪人的慈悲人。”

  “……怎么可能呢?总有来往的行商,贩卖货物的手艺人和山民,还有村民们……”老僧人回想着前几年来访尚在建设中的岛原的时候所看到的人们。

  “嘿嘿嘿……行商早就不再来啦,至于其他人……”士兵努努嘴,“都在原城边上的大坑里埋着呢,四万人……四万人哪……”

  看着士兵失魂落魄的样子,老僧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发动一揆的逆贼,说是贼,其实大多都是肥前国里的普通农户,因为前任大名的□□活不下去才不得已闹起了叛乱,但因为这次一揆实在声势浩大,甚至还打赢了前来平叛的特使,让幕府的军队战死一万多人,导致将军大怒,直接发兵围城,并在无水无粮只得投降之后将所有的一揆众尽数斩首。

  这些被斩首的人中,也许就有士兵的亲友旧识。

  老僧人转身看向岛原城中,本该人来人往的大道上行人稀疏至极,大多数人要么和他一样,戴着斗笠身穿僧衣,要么披白衣着绯袴,或者是穿着狩衣的神官和武士,衣着灰土的町众和乡民,反而成了稀少罕见的存在。

  看着领队的老僧人一脸不忍地几乎要落泪的样子,一直被他带在身边的慈城却并未上前去劝慰,面色平和的青年僧人和身边的两位咒术师一起,抬头看向了岛原的天空。

  瘴厉之气化作的阴云在天空的高处凝聚成巨大的旋涡,缓缓地转动着,时不时有紫黑色的电蛇从云层中一闪而过,阴云的中心向着岛原城挤挤挨挨地降下,与地面离得极近,仿佛只要登上岛原最高处的天守阁,就能抬手触碰到那团不祥污浊的恶气。

  “如何?”咒灵操使这样询问。

  “应该有段时间了,其他的术者不可能没看见。”五条睁开了布条下的空色眼瞳,窥视着连咒术师都无法轻易探查的世界,无数咒力流动所形成的涡流在天空和地脉中暗自涌动,“不会错,岛原绝对诞生了大东西,一般的特级只够给它塞牙缝,连白在它面前都只是条小蛇罢了。”

  哪怕是飞驒国祭祀数百年的白龙,吞食的祭品也绝不可能超过千人,而岛原的战场上可是货真价实地埋葬了几万人的遗骸。

  “那倒确实有些危险。”诅咒师又看了一眼那团恶云,而他们身旁的慈城法师已经闭上了眼睛,开始轻声诵经。

  因为他没有咒力的缘故,夏油杰一路上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但这位年轻法师似乎也不以为意,始终态度温和从容地和两位咒术师相处。和队伍里其他的僧人不同,慈城是少数不会去偷看五条的人,从来拜访黑衣法师开始,他就没怎么特别关注过银发的咒术师,但还是会正常的与青年交谈,只是完全无视了五条的惊人容貌和遮掩的布条。

  在慈城看来,六眼的咒术师和一般人似乎并无分别。

  他的这种态度让五条很新鲜,再加上年轻僧人又是个很好说话,不太拿架子的家伙,所以一路走来,两人意外相处得还算不错。

  “怎么?觉得害怕吗?”五条轻笑一声,“安心点,你的护卫可是狐狸跟我,哪怕整个岛原一起垮掉,你都未必会出事。”

  雪发青年对黑衣法师的亲昵称呼十分古怪这件事,年轻僧人在路上就见识过,向来习惯了处变不惊的慈城毫无表示,仿佛五条喊的不是狐狸而是老师。露陷的次数多了,察觉到年轻僧人态度的这俩人在他面前便越发懒得掩饰,甚至时常露出过于亲密的行止,但他们平时在外又很守礼,而且彼此之间似乎也是两厢情愿,最后习以为常的慈城便干脆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年轻的僧人听到雪发咒术师的安慰之言,只是轻轻摇头,“不害怕,小僧在念往生经。”

  “法仪还没有开始吧?”

  “多念几遍总是好的。”

  诅咒师撇了他一眼,“无法被聆听的经文念再多也没用处。”

  慈城这才停下轻声念诵,用清澈眼神看向面前的黑衣法师,向他解说,“虽然官府的文书上将他们定为逆贼,但众生死后都是一样的,即便是罪人也能聆听经文,得到解脱的。”

  听到‘罪人亦可得解脱’之语的黑衣法师轻轻侧过脸,原本只是淡然的面孔渐渐露出笑意来,那笑容看似温和可亲,却像是佛堂里的雕塑一般,毫无热度。

  “也许,可能是那样吧。”他笑着说道,“但是,岛原一揆众可是基督徒哦?佛陀的经文,他们真的想听吗?”

  慈城想要辩驳,却说不出合适的话来,因为这并不是佛理的辩论,亦非教派之间的争执。

  对已经死去了的亡魂来说,念上千万遍他们不想听到的经文,真的能够令他们解脱吗?伯藏法师的话语并非毫无道理,年轻的僧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刚才光顾着辨别咒力的流向,没来得及介入两人之间小小争执的五条隔着布条瞪了一眼咒灵操使,“好啦,狐狸,别总是欺负老实人。”

  “有吗?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诅咒师笑眯眯地说道。

  “僧人们看到荒野上暴尸的亡骸,难道在念经收敛前,还要先把对方的鬼魂招来问它们到底信不信佛?当然是先把事情做了再说,至于对方愿不愿意听,关念经的和尚什么事,反正他们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完了,不想被超度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别去害人不就好了。”

  慈城叹了口气。

  “但小僧并非为己身念头通达而诵经,而是希望他们能得解脱。”

  也正是因为他怀抱着这样的念头,才会被伯藏法师的诘问困住。

  “在你作茧自缚之前,还是先解决面前的问题比较好,毕竟,这些家伙别说是不想被超度,根本就已经打算作祟了吧。”五条撇撇嘴。

  “是呢,不仅不想被超度,还想要害人。”诅咒师凉凉地说道。

  “我可懒得管他们有什么苦衷,咒术师的规矩就是伤人的咒灵一律祓除,平反冤情是幕府的活,不要擅自给自己增加工作。”雪发的咒术师这样说道,“你要是真这么在意,也可以去找他们的基督教的经文来念念看,说不定会管用。”

  “喂喂,悟,你还说我过分?让一个法师去念他教的经文也未免……”

  “您说得没错。”慈城却像是听到了不错的建议,赞同地点起头来,“说不定正是因为他们厌恶佛经,才越是诵经超度,越是惹起怒气,我去找僧正问一问,能否找卷基督教的经文来看看,为了安抚亡魂而代念经文,想必佛祖也不会为此怪罪于我。”

  年轻的僧人说完,便真的去找领队的老僧询问事宜,只留下两个咒术师面面相觑。

  “怎么说呢,不愧是被延历寺特地送过来的。”楞了一会儿之后,五条如此评价,而咒灵操使只是哼了一声,不予置评。

  听完慈城的请求之后,老僧人转过身,用很不赞同的目光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黑衣法师,大概是在暗自责怪诅咒师随便怂恿重要的弟子去做些会叫人侧目的异行吧。

  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带着慈城走到两人身前,和咒术师们商量起正事,“幕府如今格外厌恶基督教,尤其是岛原这个地方,现在哪里还能找到什么经文。”他淡淡地说道,“不过确实有个和基督教有关的人,我们得去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