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血之血 吾血之血 第7章
作者:开水狐
然后一切突然归于静止。
黑夜重返人间。
在回到贫民窟据点后,关于那个身影是什么东西雪崩也没争论出个结果。最后达成一致的是,对外把那玩意儿说成是神明,神要讨伐神罗的暴政,所以掀了他们的皇宫。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热烈的讨论停止,气氛变得凝重了。克劳德还没有回来。一个夜晚过去了,仍旧没有他的消息。他们忍不住又回到了宫殿的遗址,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了,他们在废墟里趟了半天也没见到金发人的身影,连尸体都没找到。他们绕到宫殿废墟的后面,看着那个不知有多深的大坑目瞪口呆,巴雷特站在坑沿有点不知所措,难道克劳德会在这个下面?他们要怎么下去捞他?
突然一根黑色的羽毛飘飘然落了下来。爱丽丝接住了它,突然福至心灵地有了一种预感€€€€
“他不在这里……我觉得我们可能不会再见到克劳德了。”她说。
END.
第18章 番外一€€生日礼物
Summary:有关克劳德短剑的来历
“生日?我不知道。”萨菲罗斯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夏天练剑很热。现在六月份了,树林里的蝉疯狂地叫着,消耗着它们短暂的生命,吵得不行。克劳德热得不行了,把衣服都掀到肚皮之上,赖在地上不想动,当萨菲罗斯走过去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时,克劳德突然问他,你的生日是多久。
“为什么会不知道呢?”克劳德听了他的回答后,惊奇地翻身跳了起来。“没人告诉过我。”萨菲罗斯耸了耸肩。
“这样啊……”克劳德移开了目光,思考着什么。“你的生日呢?”“8月11号。”“那很近了啊。”萨菲罗斯有些惊讶地挑眉。
“嗯……我不喜欢过生日。以前生日的记忆都不太好。”克劳德摇了摇头。萨菲罗斯听了若有所思。很快他们又再次挥剑开始了枯燥的练习。克劳德倒是很快忘了这个小插曲,训练完了要洗澡,他问了萨菲罗斯的意见以后去打了一大桶井底的凉水。冰凉的洗澡水让两人都舒服地长叹一口气。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洗着洗着克劳德突然泼了点水到萨菲罗斯身上。他的主人无奈地转过头看着笑得很开心的克劳德,突然克劳德被迎面一勺水泼得哇哇大叫起来。
他们在浴室里打起水仗,当天晚上克劳德喜提感冒。他咳嗽着瘫在床上,床头放着一壶热水。萨菲罗斯不仅慷慨地放他去休息,还派了个仆人照顾他,让仆人照顾仆人这件事太诡异了,克劳德感到十分愧疚,让那人留下一壶热水就离开了。
第二天他发现萨菲罗斯好像趁他不在的时候搞了什么东西。此后他的主人也经常打一些他不在的时差捣鼓什么。克劳德很自觉地没去过问,但是仍然忍不住他的好奇心。
“萨菲,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啊?”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我在画图纸。”萨菲罗斯就这么回答了他一句就没了。什么东西的图纸?要拿来干嘛?克劳德更好奇了。问题回答一半比不回答更折磨人。但是他再怎么问萨菲罗斯也不肯再多透露一点。问多了只对他说:“以后会给你看的。”
好吧。以后。克劳德不再追问,乖乖地等着这个以后不知道啥时候能到来。
萨菲罗斯捣鼓了大约一星期就停止了,克劳德也渐渐忘了这件事。八月气温转凉爽了,克劳德的10岁生日也到了。生日的前一天他和妈妈一起过的,克劳迪娅借了厨房给他烤了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撒上糖霜算是生日蛋糕。母子俩分着吃了一半以后,克劳德突然说,该给萨菲罗斯一些,于是克劳迪娅把剩下的蛋糕切整齐,放进了更大的一个盘子里。克劳德穿过仆人住的片区回到大宅里,把蛋糕给了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吃得心不在焉,盯得克劳德看,搞得他有点不自在了,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萨菲罗斯摇了摇头,说,明天早上你起早点。
第二天克劳德如他所言起早了,结果萨菲罗斯比他起得更早,已经自行穿好了衣服在房间里等他。克劳德因为自己的失职小小地愧疚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萨菲罗斯是故意比他还提早起的。
他到了以后,他的小主人朝他勾勾手,端出来一个盒子给他:“打开看看。”
克劳德接了过来,一个木盒子,有些沉,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萨菲罗斯:“是……给我的?”
“嗯。生日礼物。”萨菲罗斯冲他微笑起来。克劳德不知道说什么,抱紧了那个盒子,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盒盖,然后惊叫起来:“€€€€呜哇!”
盒子里躺着一柄短剑。设计朴素,剑鞘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剑柄上有一些简单的花纹。克劳德把它捧出来,在萨菲罗斯的示意下抽出了剑,他看到银光闪闪的剑刃上刻着一个字母C。克劳德名字的缩写。
“我真的可以收下吗?”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萨菲罗斯。萨菲罗斯点点头:“我想你需要一柄属于自己的剑。但是你现在的力气拿可能会比较费力,所以我把剑柄做长了一点,大概过个两三年应该你就能比较自如地用了。喜欢吗?”
“喜欢!特别喜欢!萨菲罗斯,谢谢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克劳德抓着剑看着萨菲罗斯。
“喜欢就好。”萨菲罗斯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打一把剑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之前那么宝贝的东西都全部送我了,就算不是生日,我也该给你回礼。”
克劳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他把剑放回盒子里以后一把抱上去把萨菲罗斯扑倒在床上。萨菲罗斯被胸口温热的吐息弄得痒痒的,过了一会儿克劳德抬起头来看他:“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生日?”
“为什么?”萨菲罗斯不解地看着他。“因为你说你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多久,那我们可以分享一个生日!”克劳德高兴地说,突然一下脸又皱了起来:“但是这样的话……我没给你准备礼物啊……”
“好啊,以后我和你一起过生日。”萨菲罗斯一口答应了,“没关系,我很期待明年你会送我什么。”
晚饭的时候萨菲罗斯让厨子做了个小蛋糕,比克劳迪娅做的那个精致百倍,但是对克劳德来说没有区别。两人给蛋糕插上蜡烛,各自许愿,分掉了这个共同的生日蛋糕。
“生日快乐,萨菲罗斯。”克劳德说。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祝福,萨菲罗斯想。“生日快乐,克劳德。”他回答。
至于克劳德第二年纠结于萨菲罗斯送什么礼物抓着脑袋想了两个月,这就是后话了。不过他也乐在其中,生日变成了令人期待的事,或许这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第19章 番外二€€尘埃落定
Summary:结局之后的故事
1.
旅馆的女主人安娜最近接待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他穿着黑色的斗篷,兜帽压得低低地遮住了脸,在安娜跟他寒暄的时候对啥都含糊其辞,一整个神神秘秘的样子。
原本遇到这种人不想让他留宿的,不过在他抬头付账的时候安娜就原谅他了。兜帽下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脸色苍白,神色忧郁,抿紧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头好像没有舒展的时候。她自己的小孩也差不多快到这个年纪了,不由地心生一种保护欲与怜爱。
“小伙子,你多大年纪呀?”“……”少年沉默着没有回答。安娜不以为意,向他推销着酒店附赠的餐食服务:“你再加十磅,我们这儿就给你包了三餐了。中午的黄油面包管够,不是我吹呀,我们家的面包在整个镇子上都特别受欢迎呢!你瞧你这小脸白的,多吃点东西,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你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哪个不是壮得跟一头牛似的……”
“……好吧,谢谢你。”少年无措地打断了安娜的话,递给她十磅。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少年猛地缩回手,在安娜看不到的情况下另一只手死死按着手腕颤抖着。在老板娘起疑之前他快速地抓过钥匙跑上了楼。
“……萨菲罗斯!快出来!”克劳德关上门就脱力地靠在门板上,止不住往地下滑,他低声呵斥着,一个银色的人影从他身上悠悠浮现,像个灵魂一样飞了出来,落在他面前的地上。
克劳德抬头看他,脸上是不自然的红晕:“为什么,嗯,突然……!”
“你没看到她货架上摆的神像吗?我说过了,不许跟别人的信徒接触。这是惩罚。”触手在克劳德和老板娘打招呼的时候已经钻入他的后穴搅动着,现在已经抽插出了咕啾咕啾的水声。
“……我又不是故意的,拿出去。”克劳德黑着脸看他。萨菲罗斯耸耸肩,触手猛地消失,克劳德在那一瞬间不自然地缩紧了后穴。他已经被撩起了情欲,裤子鼓起一块。克劳德抑制住渴望,瞪了萨菲罗斯一眼,沉默地把包裹放好,脱衣服走进了浴室。
距离他和萨菲罗斯同归于尽失败已经过去了五年。那一天,在他快要坠入岩浆的时候萨菲罗斯接受了克劳德的束缚,从而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化成液体状包裹住克劳德后猛地拉着他上升。
掉入岩浆池后外层的身体都被岩浆烧焦了,又用了一部分填上克劳德被他吃得残破的躯体,萨菲罗斯力量严重不足,在离开地底后就没法再支撑他的完全形态。他干脆变回人形,抱着昏迷的克劳德离开了那一团废墟。
克劳德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封印再次束缚了萨菲罗斯,让他没法为所欲为。换句话说,他要被迫带着萨菲罗斯永生了。这和他计划的完全不一样,但是木已成舟了也没什么办法。他只能背负着这个秘密离群索居,也不敢再回雪崩,五年就这么过去了。
克劳德还没有习惯怎么对待萨菲罗斯。仇恨和爱混杂的滋味他还没习惯,幸好邪神大多数时候都在他脑子里沉默着,让克劳德得以从沉重的情感当中抽离,有机会喘息片刻。
2.
过了一段时间,萨菲罗斯突然说,让克劳德回一趟克雷森特家。
神罗新皇帝上任六年了,把他老爹留下的烂摊子收拾的差不多,终于要来接管萨菲罗斯留下的遗产了。你如果不赶快点,他们就会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回去了。萨菲罗斯悠悠地说。
克劳德真的是一丁点都不想回去。但是萨菲罗斯提到了钱。好吧,他真的屈服了。在决战之前克劳德偷偷把他两年攒的所有钱放在了巴雷特的房间里,最后他被萨菲罗斯带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赤裸着,连他的短剑都已经融化在岩浆当中,真的是一穷二白。从那时开始克劳德就一直保持着接近赤贫的状态。猎杀猛兽相对来说值钱又轻松,从前他给雪崩赚钱就靠这一手,但是克劳德再也接不到任务了。不管是闯到田里的野猪还是跑下山的狼和老虎,现在看到他就炸毛跑掉,克劳德又没有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畜生飞快逃跑,而萨菲罗斯一点忙都不帮。
不,他怎么能指望着萨菲罗斯帮忙。邪神在不沉默的时候时不时突然对他的生活状态指指点点,说你不能三天吃一顿,给我去住旅馆,桥洞底下太臭了……诸如此类。克劳德被他叨叨得心烦,怒吼着说你当少爷当惯了可闭嘴吧,你以为是谁让我变成现在这样的,我连把剑都买不起!
他不知道萨菲罗斯为什么突然提议让他去搞钱,如果是小时候他早就感激涕零了,但是现在他有一万个怀疑萨菲罗斯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思来想去这事也对他没有任何坏处。第二天他就出发了,等到达的时候克劳德几乎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他好像明白当初同伴们救他出去的时候为什么一路狂奔了。这里树太多,落叶厚实,遍地都是易燃物,以宅邸为中心,周围方圆百米内的树林都烧焦了。克劳德震惊地走了进去,茫然地环顾四周,一切都变得焦黑陌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碎成了片。走着走着克劳德发现烧焦的土地上有新芽正在萌发,被火焰摧毁的森林在重生,这让他感觉宽慰了一些。
大门敞开着,但是大厅里一片狼藉,砸下来的大吊灯把路都挡住了。克劳德只得再次从萨菲罗斯的窗户翻进去。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要面对萨菲罗斯烧焦的骨殖,拼命忍住呕吐的欲望。但是当他到屋里时却什么都没看到。屋里昂贵的木质家具全部烧焦了只剩个轮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在你离开后我回收了剩余的尸体。”萨菲罗斯还有闲心在他脑子里解释。他指挥克劳德去翻柜子的下层,那里收着一把长剑,盒子是金属的,已经被烧得有点融化,里面的剑在保护下仍旧完好无损。
“原本准备你18岁的生日送给你的,但是你提前走了。之前不是说买不起剑吗,现在你有武器了。”萨菲罗斯淡淡地说。
克劳德拿着剑不知道该说什么。少年萨菲罗斯的心意迟来了这么多年到他手上,沉重得几乎要拿不起。
突然他在柜子的下层看到了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克劳德以为是银币,拨开灰烬把它拿出来以后愣住了。是个小玻璃球,他第一次送给萨菲罗斯的东西。他把那一块焦黑的东西全部扒出来,基本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外貌了,只有一滩融化的金属勉强能辨认。克劳德猜测可能是他给萨菲罗斯的小锡兵。克劳德把玻璃球收进包里,站在原地,难受至极。他努力从悲伤的情绪当中剥离出来,转移话题:“你说的财产都放在哪里的?”
“地下室。那边的那堆你再翻一下,原本是桌子,有个金怀表在抽屉里。”克劳德真的把它扒拉了出来,也放进了袋子里,心里想或许这趟他本不该来。
把萨菲罗斯房间里搜刮完后他到了地下室。这个地方克劳德从来没来过,地下室上面盖着的板子是铁质的,四周是砖砌,所以这个房间在席卷一切的火灾中仍然保存完好。他掀开铁板爬了下去,令人震惊的一幕展现在眼前。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里装满了暗红的液体,是萨菲罗斯的血,这么多年竟然还一点没氧化。萨菲罗斯猛地窜出他的身体吸收掉了那些血液。克劳德终于明白萨菲罗斯为什么提议让他来了。
男人已经化成了人形,毫无愧色地对他摊手:“你要钱,我要血,我们各取所需罢了。”克劳德磨了半天后槽牙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别回我身体里了,待会儿帮我搬东西。”
房间里还有别的各种瓶瓶罐罐,装着各种各样的生物,都长出了银斑。克劳德能感受到一种不舒服的共鸣在这些生物中传递着,属于同类的共鸣。但是这些生物明明已经死了。
“你不吸收掉这些吗?”克劳德问。
“当然不。宝条为了让它们不要融化,用王水保存的尸体。你不会想吸收它们的。”萨菲罗斯轻蔑地哼了一声。王水有极强的腐蚀性,宝条怎么会想到拿它来防腐,克劳德有点疑惑,但是他懒得管了。大概又是什么杰诺瓦的身体特性吧。在推开地下室里的壁炉后,一条通道出现在后面。
克劳德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仓库里堆着有他一人高的金币堆,他抓了一把,金子跟流水一样从指缝里漏下去了。即便在萨菲罗斯家待了那么多年、接受了那么多贵族的教育,克劳德本质里还是那个乡下小男孩。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么多钱,傻眼了。
克雷森特家并不够尊贵,即便有历代的积蓄也不会有这么多。克劳德在大脑恢复运转后意识到这些钱大多应该都是萨菲罗斯挣来的。男人正坐在一个钱堆上,撑着下巴看着他笑。
他们拖了一大袋子金币离开了。第二天、第三天克劳德又来搬运,实在是太多了,他跑了好几趟。克劳德拿到这些钱也不知道怎么用,在军队和雪崩的几年他又重新适应了朴素的生活,一年用不了十个金币。于是他拿了十年份的量以后,把剩下的巨款藏在了萨菲罗斯原先领地上的一座山里,埋在了山洞深处。萨菲罗斯对他的仓鼠行径不予置评。
果然过了一段时间神罗就来把旧宅底朝天翻了个遍,什么都没翻到。路法斯对此大为震惊,他查过父亲的财政报表,给萨菲罗斯的几笔赏赐都不小,但是如今竟然一点钱都找不到了。克劳德在他们对萨菲罗斯迟来的追悼报道上读到了“将军生活朴素节俭,未留下任何遗产”这一栏,差点把手里的牛奶喷出来。
3.
社会变化快极了。
克劳德也说不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感觉一眨眼间人们就开始用电了,再一眨眼间陆行鸟变成了只有赛鸟场上能见到的生物,路上不再是一辆辆鸟车过去,被汽车和自行车取代了。他原本住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周转于各个国家之间,一转眼跨国都要护照了。
他被迫学习着新时代的一切,如何使用电器,如何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虽然住在乡下勉强还能维持以往的生活方式,但是在人员流动少的地方住着,居民之间都是熟面孔,他那万年不变的容貌就极容易引起注意。所以克劳德又搬到了阔别百年的城市当中。
他鬼使神差地到了原先克雷森特旧宅所在的大概区域。可能改变生活方式确实让人胆怯,人们在面对未知时总是倾向于依赖已知的东西,对克劳德而言或许是回到熟悉的土地上。两百年过去,曾经的朋友早已死去,他背负着封印不得不活着,到头来只剩下萨菲罗斯和他相依为命,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时代。
他当年好像还想过和萨菲罗斯私奔。想到这里克劳德脸都绿了。萨菲罗斯察觉到他思绪的变动,在他脑子里愉快地说你竟然还有过这种想法。
当年克劳德一袋一袋拖出来的金币如今他自己都找不到在哪里了,城市飞速扩张着,克劳德已经记不得当年埋钱的那个山头是哪一座。过了一段时间突然新闻爆出来一个巨大的考古发现,克劳德一看气坏了,开发商把山洞给挖塌了,他藏的钱全部被人掏出来了,捐给了博物馆。他捏碎了电视遥控器,郁闷得倒头就睡,睡了一星期才起来。他的睡眠早已不再会被噩梦造访,恢复成一片无知无觉的黑暗。克劳德不需要睡眠,但他没事的时候常常在床上大睡特睡。生老病死,后三个字被萨菲罗斯剥夺,他只能用睡眠暂且替代一下无法享受的死亡。
克劳德醒来时眼睛半睁不睁看到有光。掀起眼皮一看,萨菲罗斯坐在他的床头看他。他一下就清醒了,跳起来,和萨菲罗斯大眼瞪小眼。男人拟态的时候总是这样,和他的本体一样浑身纯白发光,只有眼睛有颜色,坐在克劳德的床头像是家里掉下来一个月亮。
“……你干什么看我睡觉?”克劳德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发毛。
“太无聊了。”邪神诚实地回答。
“你不能看书吗……或者看电视,你那么热衷于掌控世间一切的知识和信息。”克劳德睡不着了,挠了挠头坐下来。他们如今也能够这样和平相处了,只不过不再像童年时代那样亲密无间。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这是他们在长久持续的冲突和争端之后找到的一个平衡点。萨菲罗斯笑了一下,颜色转淡回到了克劳德的身体里。
“这个时代冗杂无用的信息暴涨,以后还会持续增加下去。知道为什么很多神都不再出现了吗?他们选择了离开人类回到自然的秩序之中。我也在减少无意义的摄入。”
原来萨菲罗斯也会变,会被人类影响。克劳德有些惊奇。但是转念一想他自己就是对萨菲罗斯影响最大的人类,好像这么说也没必要。
“对了,之前的那些‘文物’在博物馆展出了。明天要去看看你的钱吗?”萨菲罗斯提议。
第二天他们一起出门了。萨菲罗斯难得完全拟态成了人类的样子,给自己上了个色,还变了一套行头,长风衣黑衬衫,墨镜遮住了他非人的竖瞳,走在路上惹得人频频回头看他,以为这是个出来街拍的模特。克劳德也不停偷偷瞄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难以抵抗萨菲罗斯的美貌侵袭,真是一点出息也没有。
这是克劳德第一次来博物馆。他买了两张票,小声对萨菲罗斯抱怨要看自己的东西还要花钱,这是什么世道啊。他们并不急着直奔目标,两人一个一个展馆逛着。克劳德目光逡巡,看着那些古旧的文物。他在萨菲罗斯的记忆当中见过无数类似的东西,却是头一次看到实体,然而文物和记忆中的那些也不尽相同。铜器长满青色的锈迹,银器发黑,陶瓷布满裂痕又被拼好,书画的纸张已经被侵蚀成了褐色。
“……在你眼中,我也和这些文物一样吗?”克劳德看着看着突然问。萨菲罗斯转头,克劳德没看他,专注地盯着玻璃柜上的介绍,微笑着,表情却很落寞。他转回视线看着那些残破的器皿。时间在万物身上都留下刻痕,他们也不例外。只是能够老去的人被刻在脸上成了皱纹,不能老去的人被刻在了心上成了遗憾。
“你不一样。”他回答。“器物会破碎,我们会使彼此完整。”
克劳德听了噗嗤一声笑了,他摇了摇头:“真的是很有你风格的回答。”但是萨菲罗斯看他确实心情好了一些。
下一个展馆里就放着那些金币。这是个特展,文物的历史从他们出生的时代往后,距今一百年到三百年之间。果然他们的钱被放在大厅正中央,克劳德趴在玻璃上怨念地看着,金子反射的光芒映在他脸上。
很多人都聚在这里观赏这巨大的前朝财富,克劳德看了一会儿就被挤得心烦,再次被提醒丢了那么多钱让他更心烦,拉着萨菲罗斯离开了。临走之前他听到有导游在介绍:“……我们猜测这些财宝属于萨菲罗斯,神罗王朝时期的那位著名的无姓将军。他得到了众多金钱赏赐,离奇死亡后却没人找到任何遗产。除了战功有所记载之外,将军其他方面的各种信息都是个谜,有待继续发掘……”
“他们竟然误打误撞猜对了?这都行?”克劳德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走到展厅一角的时候,克劳德的脚步停住了。展厅里的人基本都聚集在中央的财宝堆前,这里冷冷清清,无人参观,萨菲罗斯和克劳德是唯二驻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