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玫瑰 深渊的玫瑰 第42章
作者:无聊到底
老向没事,身体素质很好,所以挺过来了,就是还很虚弱,需要住院观察一阵。
柴悦宁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下意识望向褚辞,只见褚辞目光迷离,心思明显不在此处。
短暂沉默后,她轻轻勾起了褚辞的小指。
褚辞回过神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柴悦宁将她拉到了无人的楼梯拐角。
她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一同靠站在那冰凉的墙上,各怀心思地望着脚尖。
不知过了多久,柴悦宁轻声问了一句。
“那个被送去基地研究所的人是谁?”
褚辞:“哪个?”
柴悦宁:“女的,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
“易博士……”
褚辞轻声说着,缓缓垂下了眼睫。
“她是我现一任的监护者。”
柴悦宁:“监护者……”
褚辞:“嗯。”
柴悦宁不禁用力抿了抿唇。
短暂沉默后,她又轻声问道:“你要跟她回去?”
褚辞迟疑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她说:“她会带我回去。”
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柴悦宁不禁问道:“没得选吗?”
褚辞想了许久,轻声应道:“有啊。”
“那你……”
“我不是选过了吗?”褚辞淡淡说着。
她忽然抬眼望向柴悦宁,弯眉浅浅一笑,“柴悦宁,你看不出浮空城对我的重视程度吗?”
柴悦宁一时哑然。
她看得出,她怎么看不出?
为了一个样本,浮空城无数战机冒着风雨,穿越雷暴,也要全力奔赴未知之地。
同行的队伍救援里,甚至还跟着一位本该身居研究所中,时刻受到最佳保护的博士。
也对,一个成功与黑藤进行了融合的样本,一个完全不受感染,甚至可以短时间内隐蔽人类气息的存在,对整个人类而言,就像是奇迹,是一线无可取代的希望。
按照褚辞先前提到过的只言片语来看,浮空城应该是一边对她进行研究,一边看重她的特别之处,将她训练成了一个可以执行危险任务的“秘密武器”。
这样一个样本的失踪,肯定让他们一度焦头烂额,甚至有可能陷入了一阵恐慌。
如今,样本回来了,他们怎么可能不将她带回去?
“戈博士说,人类从来没有放弃,也绝对不会放弃。”褚辞轻声喃喃着,“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不管再怎么痛苦,也要不停向前走,不知疲惫、不择手段地向前走。”
她说着,深吸了一口长气,眼底扬起一丝笑意:“忘了告诉你,大灾难爆发至今,浮空城从未停止过人体实验。”
“在浮空城,身患绝症的人如果愿意,就可以签署自愿献身科学研究的实验协议,基地会对协议签署者的亲属给予大额补助,并在签署者身上进行实验。”
“基地研究所向人们保证,不管实验结果如何,都会让每一个参与实验者留存自我尊严,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五十多年过去了,你猜,基地成果怎样?”
柴悦宁:“我猜不到。”
褚辞:“ABCD顺次排列,从A0001到D0341,期间每组9999个样本封顶,研究至今……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
柴悦宁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不是亲耳所闻,谁又敢相信,浮空城五十多年来,三万多个人体样本,竟然仅一例存活。
“他们太想从我身上研究出什么了。”褚辞自嘲地笑了,“可我让他们很失望,我就是一个万中无一的特例,除去一些融合试验外,每个月例行抽血,也没能让他们研究出任何成果。我不会被任何东西感染,也不会感染任何东西。”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有放弃过……”
“他们始终相信我的存在不是一个意外,一定有什么他们还没有找到的秘密藏在我的身上。”
褚辞说着,微微勾起唇角,笑着轻叹了一声:“我想通了,他们眼中的一线希望,也许就是我注定要承担的责任,从我活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再也躲不掉了。”
柴悦宁不明白,为什么褚辞能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些话。
那些所谓的希望,逃不掉的责任,每一样都是那么沉重,一个人又怎么抗得起来?
五十年都寻不到的希望,又需要让一个人面对多久的黑暗,才能重见曙光?
柴悦宁紧咬着下唇,沉默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回去后,他们会怎么对你?”
褚辞眨了眨眼,语气平淡地说道:“易博士对我一直不差的。”
“真的?”
“嗯。”
“没骗我?”
“我不骗你。”
“你会被关起来吗?”
“无所谓啊,早习惯了。”
“那你……你为什么……”
“嗯?”
“为什么曾经想过留下来?”柴悦宁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
褚辞抬头望向楼梯间的顶灯。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笑着歪了歪头。
“如果我还算是人类,有一点小自私,是很正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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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第一卷 《夜雾》结束,下一卷卷名《悬空》。
#悬空
第37章
柴悦宁一直知道,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
任何人做下任何决定,她都不会意外。
让她意外的,独独是那一件事。
一个从未被人类善待过的样本,在学会如何选择后,为人类眼中那份渺茫的希望,丢掉了生平仅一次的小自私。
编号顺次排列,浮空城A0027号样本,应是人体实验之初,最早期的样本之一。
不知频率为何的融合实验,每月一次的例行抽血,实验室的玻璃水缸,专业化的战斗训练……是从实验台上成功活下来后的五十多年里,属于她这个特殊样本的全部。
褚辞仿佛从成功融合黑藤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像人一样活过。
没有谁会把她当做一个人。
成为实验品的那一年,她该有多大?
在那个自愿献身科学的年纪,一直被病痛缠身的她,了解这个世界了吗?
可能没有。
应该没有。
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除去异兽,除去战斗,就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
不懂人心,更不懂什么叫喜怒哀乐。
她还在认识这个世界。
她还来不及认识这个世界。
柴悦宁想,人类应该不会希望样本拥有常人的思想,这样会变得不再好控制。
也许只有等人类真正从她身上找到了融合进化的秘密,大多数人都变得与她一样,她才有可能寻回自由。
其实,有那么一刻,她心底竟真有一种冲动。
那是一个声音,在对她不住地呐喊,疯狂地叫嚣。
——你就不能带她离开吗?
——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回到那种地方吗?
可她做不到。
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的能力,都远不足以把这样一个,注定被全人类重视的存在留在身旁。
除非,她抛下所有,不顾一切,陪她离开人类的基地,陪她去地面流浪。
那一瞬的想法太疯狂,疯狂得让她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她不该这样的,她不该为了心里那份怜悯与愧疚,想要抛下一切带着人类希望逃离。
她没有立场这么做,她与褚辞是朋友,是战友,是能交付性命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