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 晚潮 第8章
作者:七小皇叔
晁新不太懂年轻人时兴的潮流,为了配百合广播剧,还特意去恶补了一下。
又尴尬了,晁新鼻端哼出一个急促的短音,清了清嗓子,问她:“呃,藕片,吃吗?”
这是晁新第二次在向挽面前用“呃”开头,在短短一分钟之内。
这下换向挽困惑了,她拧着眉头认真地望着她,斟酌了一个在彭姠之那听来的词:“你,恐同?”
“我不,不,我不恐,不恐。”晁新忙说,声音都大了几分。
“你恐。”向挽咬了咬嘴唇。
从未见大前辈晁新如此慌乱过,哪怕她仍旧面色如常,但声音工作者,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允许声音出现瑕疵。
晁新紧闭嘴唇,以气带声,“嗯”一下,然后说:“我如果恐,怎么会配百合广播剧呢?”
“我只是,有一点惊讶,因为你,看起来,挺正常的。”她沉吟着说。
“正常?”向挽又蹙起眉头了,眼神再进一步,向来乖巧的她露出了既探究又微恼的神色,像灵魂里有一个复苏的小兽。
晁新张了张嘴,又浅浅“嘶”一声。
向挽没再逼问,垂下眼帘,抿住嘴角转身要去生鲜区。
晁新顶了顶眉头,正在想要怎么给她道歉,却见她转身要走,于是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挽挽。”
她有点着急,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又听向挽的朋友都是这样叫她,想表达一下自己确实不恐同的亲近,但仿佛有些……用力过猛。
向挽慢吞吞地望着她拉自己手腕的指头,又慢吞吞地看向她,最后慢吞吞地眨了眨眼,试探着问:“晁老师,你也是?”
“我不,不,不是,我。”晁新一把把她放开,这下连否认的力气都没有了。
向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她成熟的长卷发,看她职业得一丝不苟的贴身衬衣,看她拧着手推车把手的指头,看她像红酒杯一样时常摇曳的高跟鞋。
突然头一偏,狡黠地笑了。
晁新将手收回来,搭在推车上:“向挽。”
她用那把家喻户晓的嗓音连名带姓地叫她,冷淡的神情又恢复了,不过叫完她勾了勾嘴角,这个小动作仿佛将向挽和别的陌生人之间划了条线。
足够让眼前人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漠然。
向挽这姑娘有点腹黑,她看出来了。
不过她也不大抗拒向挽这么跟她开玩笑。
向挽噙着暖融融的笑意,低下头去把推车里的蔬果摆好:“并非白问晁老师这一句,因着彭导说她手头有几个百合项目,我替她问问,晁老师是否有兴趣。”
“若不恐同,自然最好。”
进退有度,下一秒就转到了工作上,小姑娘对尺度的拿捏让晁新刮目相看。
也让她很舒服。
晁新把眼神自向挽身上收回:“把邀剧邮件发我邮箱吧,我先看看人设、故事和班底。”
“好。”
“所以吃丸子,还是西红柿蛋汤,你还没告诉我。”这话其实之前问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晁新当时就忘了。
“丸子。”
向挽施施然转身,背影走得翩翩然。
七小皇叔:
本文关于行业那些都是我瞎编的,反正架空背景,不要较真。
百度百科:我国南方以前过年常吃的瘦肉做的肉丸子就叫“圆子”或肉圆子。
第10章
一个月风平浪静地过去,晁新以为牌牌的琴艺应该小有所成,但牌牌艰难地告诉她,她脱粉了。
牌牌的求学之路异常老实,课后没有怎么花痴向挽,也没再念叨自己是女友粉了,晁新以为她醉心钻研,改邪归正,但她在几个月后告诉晁新,她脱粉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五,牌牌提前下了课后班,回到家,在逐渐浓郁的饭香味中,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小姨,我跟你打个商量呗,我的古琴课,能不能停了?”小哑嗓被水润了,但仍旧不够。
“为什么?”晁新把鱼端上蒸锅,没太当回事。
“我受不了了。”牌牌反跨坐在椅子上,手扒拉着椅背。
“嗯?”
“你是不知道啊,向老师……”牌牌犹豫了一下。
然后就开始倒豆子。
“一开始吧,她还正常,就坐着教琴,指法琴谱什么的,也挺耐心的。”
“从第三周开始。”牌牌走到晁新身边,压低嗓子,用讲悬疑剧的语气。
“她就太不对劲了。”她摇头。
“不对劲?”晁新皱眉。
“有一天我翘二郎腿,脚搭着晃悠,她不高兴,她说我不尊重她,还很认真地跟我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让我把她当爹。”
“她这么说的,”牌牌清了清嗓子,“咳嗯,我既做了你师父,你合该听我的,行事不可叛逆,要尊师重道。”
文绉绉的嗓子抑扬顿挫,牌牌快哭了,怼着晁新说:“你知道吗?跟小龙女似的。”
晁新难以置信,但想一想,嘴角又隐隐扬了起来。
“第五周,她拿着我的透明尺子,当戒尺,背在手后面来回逛,我弹错一个,她就让我伸手,打我板子。”牌牌的气声扩到最大,哭腔上线了。
“我跟她说这是体罚!这是体罚!”
“她说,听不懂!”
牌牌气到失语,抹了一把眼泪,想再倒点水喝。
晁新安慰她:“向老师……不像体罚的人吧。”
看起来挺温柔的。
“救大命!你们都被她外表给骗了!”牌牌真的落泪了,委屈的小拳头攥着眼睛,“第八周,她让我背《师说》。”
她哭哭啼啼地哑着小奶音:“我学个古琴,还要背《师说》,我才十岁啊……”
嗓子哆哆嗦嗦的,颤音颤了半天。
没有等来她想象中的温暖的怀抱,她听到了一声抑制不住的抽气声,然后她红着眼睛抬头,看见晁新背对着她,双手撑在水池边缘,肩膀一起一伏,最后高频地抖起来。
她在笑,而且在大笑。
“晁新,你真的太过分了。”牌牌狠狠用手背擦掉眼泪,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了。
“我一定会离家出走的,我一定会。”她哭得很伤心,抽抽嗒嗒地说。
“别。”那个颤抖的背影,分了一口气给她,从嗓子里挤出了这个字,还带着笑。
晁新伸手撑住额头,在牌牌呜呜呜的哭声中,又有气无力地再补了一声:“别。”
“我……我跟她说一说。”声音变形了。
“你,噗,你先出去。”
牌牌“哇”地一声嚎,涨红脸,涕泗横流地往外走。
嘴巴都哭干了,她一边挤眼泪一边给自己倒水。
等俩人平静下来,相顾无言地吃了一顿饭,然后晁新给向挽打电话。
“喂,挽挽。”
她从上个月,就开始叫她挽挽。
向挽那边好像在洗碗,用头夹着手机,这个动作声音不太脆了,有点粘:“晁老师,怎么了?”
“嗯,”晁新不太习惯说谎,抬手稍稍捂住嘴,“明天牌牌学校有事,课程就取消吧。”
“好。”向挽记住了,脑子里在盘算明天的时间做点什么。
晁新却没挂电话,可能因为临时变动有点不好意思,便问她:“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大概要去约一下中介。”
“中介?”
“我9月入学,如今6月了,恰好房子到期,我不想续了。”向挽把手清洗完,擦干,接过手机执着,往客厅走。
晁新听着她轻巧的拖鞋声,等她坐在沙发上,才问:“怎么不想续了?”
“我开学要去江大念书,但我不想住宿舍,因为我还有工作,时常夜里回去,恐怕会打扰室友休息,并且我还时常客串一些非棚录的剧,偶尔在家录几个音,宿舍的环境不大方便。”
“我这房子又离江大太远,若是坐地铁,得要一个来小时,还要换乘三次。”
江大在晁新家附近,她知道距离,上次自己开车送向挽,单程花了40多分钟。
“那你是打算,在江大附近租一个么?”
“是。不过……”向挽有点迟疑。
“江大附近,房租很高。”晁新这么说。
其实和晁新相处很舒服,因为她不善交际,通常直来直往,不会有太多欲言又止的时候。
也不会考虑向挽是不是拮据,要不要给她留留面子什么的。
“是,”于是向挽也从善如流地说,“我是成人自考,学费没有教育补贴,已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今我囊中确实羞涩,或许,我可以同人合租。”
晁新那边笑了,停了一会儿,好像是去倒了一杯水。
然后在细细的水流声中说:“跟人合租,不如住我家。”
向挽知道,恒湖国际是为牌牌买的学区房,由于离江大附小很近,所以隔江大也就两条街,并且晁新家有装了隔音棉的小型录音室,甚至还有小小的拟音室,向挽曾经去看过,还挺感兴趣的。
晁新家的环境很适合上学,也很适合录音。
再加上她如今做牌牌的家教,又一起上外教课,也方便很多。
但……一切都过于顺水推舟,她的人情上,有点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