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找上门来了 桃花债找上门来了 第26章

作者:三月春光不老 标签: 甜文 因缘邂逅 年下 生子 GL百合

  长明灯灯火不歇,桃家祖宗排位在上,沉默悲悯地望着不肖子孙。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世家的累代基业到了要牺牲儿女福祉谋求利益的荒芜境地,岂不可悲?

  兴许世家起初不这般,过着过着,陷入进退维谷的僵局。

  大周朝李氏为臣民主,世家与天子共治天下,皇权昌盛,带来的势必会是利益瓜分。

  天下如煮着鲜美羹汤的一口巨锅,谁都想多分一杯羹,再分一杯羹。世家若不联合,迟早会被李谌一削再削,一贬再贬,到那时,哪有他们的立锥之地?

  为了大部分人的太平安生,唯有断送小部分人的自由梦想。

  桃禛从慌乱震怒中找回家主的威严:“嫁给郑家子是你唯一的出路,也是桃家的退路,你不想在家里呆着,你觉得这家是座牢笼,我给你机会。

  “嫁人,堂堂正正走出这扇门。”

  “然后从一座牢笼,走入另一座牢笼?”

  桃鸢的反驳来得快而直接。

  她冥顽不灵,桃禛冷哼:“士农工商,士为尊,商为末!即便是凤城陆家有陆地财神之名,世人推崇他们,那是世人浅薄,我们怎能数典忘祖忘记老祖宗秉持的道义?

  “商户终究是商户,管她传承几十年、几百年,根儿是卑劣的,财神又如何?”

  士族的精明、高傲、不可一世,在他寥寥几语里发散到极致,桃鸢浑不在意地笑了。

  “你笑什么?”

  “我在笑世人看为好的,其实不外如是。

  “阿爹不外如是,桃家不外如是。

  “皇权日益稳固,几姓几家按捺不住欲跳脚的样子真好玩。”

  桃鸢一手护住肚腹,不理睬亲爹陡然阴沉的脸色。

  她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事总比旁人多两分明锐洞察。

  “士族讲究血脉纯正,看不上泥腿子出身的李氏,为此阿爹能拒了陛下示好。

  “可政治二字,背后是残酷的刀光剑影,一旦站队,必有输赢。

  “大周朝寒门与世家,士族与皇族,明争暗斗迟早有分出高下的一天。阿爹今时想牺牲我联合郑家……

  “荥阳郑家,是为簪缨之家,世代出吏治能臣。不说强逼我嫁入郑家能不能为郑家子诞下骨血……阿爹就不怕树大招风,风催树断?”

  “你放肆!”

  这话戳中桃禛痛脚,他怒火翻腾地瞪着不受管教的嫡长女。

  他固然欣赏桃鸢的才与谋,却又深深地为此感到惋惜。

  “若你是男子该有多好,若你是筝儿那性子,又该有多好!”

  桃鸢不以为意:“我生是女子,不梦想着做男子。桃筝是桃筝,我是我,我是桃鸢。

  “鸢者,一种凶猛的鸟。不是养在金丝笼的雀,更不是用线来掌控只能在有限天地飞翔的风筝。

  “阿娘为我起名为鸢,是盼我自由,盼我凶悍。”

  “凶悍,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在乎,不能痛痛快快地活,死倒是解脱。”

  桃禛笑起来是这个年纪少见的风流俊美。

  他笑女儿天真,笑女儿不该有的孤勇:“你以为背靠陆家就能摆脱家族掌控?我告诉你,你生在桃家,这就是命!死,骨头也得榨尽为家族贡献完最后的价值!”

  父女二人的谈话不知多少次以关系破裂告终。

  宛如一面镜子,初时是好的,后面碎得难以重圆。

  桃禛拂袖而去,桃鸢静坐蒲团,身畔满了寂静。

  看着一排排无声注视她的祖宗们,她笑:“老祖宗,你们看,阿爹太固执了,非要卖儿卖女维持他那可笑的昌隆。世家传承千年,走到这地步,还不够吗?”

  再往上会触犯上位者的底线。

  世家强盛,然兵权仍旧掌握在李氏手中。

  为一个能一眼看到命运的家族舍身,意义何在?

  生在这,就要心死在这吗?

  她收敛笑意。

  眼底漾着一眼望不见头的寒芒。

  她不屈服。

  死都不会屈服。

  若有脊杖临身,那就崩碎那杖。

  有山拦路,她就越过那山。

  大不了一死。

  这世上,难有各自的难,最简单的就是死了。

  桃鸢垂眸看着平坦的腹部,眉梢浮起一丝温暖的情态:“别担心。”

  前方但凡有一线生机,她就会紧紧抓住。

  为了自己。

  为了没出生的孩儿。

  前路充满荆棘,她偏要去闯一闯,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桃鸢站起身,眉目凛冽地迈出祠堂。

  不跪了。

  还跪什么跪?

  走出祠堂,途径此地的下人下意识看向日头,心头起了疑惑:家主规定的时辰还没到呢,大小姐怎么出来了?

  “妹妹?”

  桃毓提着竹篮快步赶过去,见着全须全尾平静走出来的桃鸢,他人一愣:“这就罚完了?”

  “没有。”

  见到他,桃鸢心情很好:“左右我做什么阿爹都不会开怀,何必再捧着他?我累了,想回去歇息。”

  “累了?”桃毓顺手将竹篮塞给下人:“那就去休息。阿爹那里我去帮你说。怎样,膝盖疼不疼?饿不饿?”

  他还和儿时一般是体贴幼妹的兄长,桃鸢感怀地笑笑。

  世家有时候就是这样可笑,是外人无法理解的陈旧严苛,门外的天地越开放,门内的教条越森严。

  即便两人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兄妹都不能多亲近半分。

  随着慢慢长大,再不是桃鸢累了,能肆无忌惮爬到兄长背上的幼稚年岁。

  桃毓边走边陪妹妹说话。

  在他看来妹妹是女子,比身为男儿的他更为艰辛。

  许是知道这点,他对桃鸢很久便存有说不出的怜惜,尤其想到嫡妹二十六未婚,前头有“克夫”污名,后面又顶着失。身一说。

  人言可畏,稍微脆弱些早就投河了。

  他对妹妹怜惜里不乏钦佩。

  “我就送到这了。”

  “阿兄不进去喝杯茶吗?”

  桃毓摇摇头。

  事实上自从十五岁后,依着家规他就不能再进妹妹院子了。有话说,也只能在院门外。

  他面带犹豫:“桃郑两家私下定好婚约,得寻个机会教外人晓得,所以阿爹为你安排了一场相亲宴,所谓的相亲宴,只是走走流程,做做样子。”

  “嗯。”桃鸢神情淡淡。

  担心她抵触这门婚事,桃毓急忙道:“郑家嫡次子我见过,不良于行,脸却是好看的!十三岁那年你说你喜欢好看的,我还记着呢!”

  说到好看,桃鸢眼前闪过少年人白里透红、嫩如新剥荔枝的脸。

  “我知道你喜欢长得好,品性庄重的,未来……未来妹夫性子柔和,好拿捏,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我事先打探过,他屋里没通房,思慕你多年。”

  桃鸢失笑:“倘我嫁过去,关起门来过日子,受不受委屈阿兄当真知道吗?

  “一个男人,婚前没有通房不该是对发妻最基本的尊重?他没通房,只能说还算检点,怎么就成阿兄嘴里的好男人?”

  “是,是这样没错……”

  桃毓自知理亏,点头:“你说的在理。”

  她轻叹:“我曾经喜欢脸好看的,但现在我喜好变了。”

  冷不防听到这话,桃毓激动道:“你喜欢哪样的?”

  看他这架势,大有等妹妹嫁人,偷偷摸摸为她送面首的打算。

  看破他的心思,桃鸢觉得荒唐的同时笑容真挚一些:“我喜欢乖的。”

  “乖的?”

  七尺男儿,多乖才算乖?

  “郑家子,应该……应该也挺乖?”

  他是来关心嫡妹的,也是来做说客的。

  在他看来,与其与阿爹做无谓的抗争,最后惨败收场,不如抱着尝试接受的心嫁入郑家。

  婚事几乎板上钉钉,外人不知,但郑桃两家的掌权人彼此通过气,事就成了一半。

  他的心是好的,担心妹妹反抗不成被打断一身傲骨。

  却与桃鸢的心相违背。

  桃鸢缓声问道:“阿兄与阿嫂,婚后生活可和谐?”

  她一句话羞红桃毓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