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找上门来了 桃花债找上门来了 第27章
作者:三月春光不老
羞臊过后,桃毓一颗心凉了半截,想劝说的话彻底说不出口。
只因他的妻子也是被迫听从父命娶回家的。
对方是卢家女,京都有名的怪胎,力大无穷,彪悍无比,得理不让人。
很难想象素有清名的卢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这若换在桃家,早被爹爹绑了起来一辈子不见外人。
他还记得新婚夜那女人因为合卺酒喝呛了,揪他头发,挠花他脸,对着他的身材评头论足,一脸不满。
可这是他的发妻,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来的。
是他一对儿女的亲娘,这辈子都会和他绑在一块儿,生同衾,死同穴。
他只能忍她,敬她,却难以说服自己爱她。
时日多了受够她的刁蛮不讲理,桃毓变得不爱回家,整个人沉默许多。
他没了多说的兴致,苦笑:“没大没小,这是你能问的?好了,进去罢,我看你进去。”
桃鸢认真道了声抱歉。
桃毓抬起的手几起几落,还是落在妹妹头顶:“我知道你不愿嫁给不喜欢的人,可是鸢儿,人生哪有那么多喜欢就能在一起的美事呢?
“难道一定要遍体鳞伤,被打到爬不起来你才肯消停?
“哪有那样完美的伴侣,世家的婚姻不就是一场利益结合的笑话?阿娘和阿爹如此,我与你阿嫂如此,桃筝和谢六郎同样如此,你想做这个例外,做得了吗?”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试了又如何?还不是输!人生在世,谁能真正背弃他的宗族?宗族是根,是安身立命的本钱,一个遭宗族指责厌恶的人,谁愿与他为伍?
“世俗就是这般恶心、丑陋、现实、满是压迫!你想挣脱,你拿什么挣脱?拿你的命,还是拿你岌岌可危的名声?”
多少年了,桃鸢没再见过眼前的男人愤怒失态。
桃家嫡长子,谦逊优雅,能文能武,国之栋梁。
那是外人眼里的桃毓。
“阿兄,你当年,为何没反抗到底?”
当年?
桃毓神态微僵。
太久远的事,此刻想起来恍然有人将他敲醒。
“我不反抗……是因为我是阿娘的儿子,是你的阿兄。”
昔年热血澎湃不肯屈从的少年,被亲爹打得伤口崩裂,逃走,又被抓回,千般手段使尽,桃禛只用一句话断了他想逃避的念。
“你不思家族长远利益,总要想想你的阿娘和妹妹,你若废了,走了,死了,不当这桃家嫡长,你要她们怎么活?”
寒冬腊月,茫茫飞雪里,桃毓蓬头垢面,一身是血。
“我不喜欢卢家女,我不要娶她。”
“你非娶不可。”
容貌精致的少年郎,骤然仰起头,眼底有恨,身上有伤,最后还是在大家长冷硬决然的眼神里低下头颅。
大雪纷飞,少年郎的手指插。入寸深的积雪。
当时能拯救他的,是一个忽如其来的想法。
他今日的屈服,是为了妹妹今后的不屈服。
他要放她自由。
让她成为真正翱翔九天的鸟。
可他这会又在做什么呢?
他在劝妹妹服软,嫁给一个瘸子?!
桃毓没有脸面再对妹妹说一些大言不惭的话,掩面逃走。
风中隐约传来一声啜泣,像极了当年跪在大雪地的少年痛极发出的悲声。
桃鸢眼眶微红:“你又何必?”
何必回头,何必屈服?
虎毒不食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在世家,嫡长女的分量哪有注定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子来得重?
你不喜卢家女,反抗到底,阿爹再气也会顾及亲儿子的意愿。
只差一步。
关心则乱。
……
桃毓哭得泣不成声。
哭到一半,他强忍下来。
一拳打在庭院的桂树。
树叶簌簌飘落。
院门前,桃鸢转身。
身后脚步声急促热烈。
狼狈跑开的桃毓撑着大长腿疾驰而回,眼睛和鼻尖通红。
兄妹俩相似的眼睛彼此对视。
“妹妹,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你听听算了,别往心里去。
“我是桃家嫡长子,也是你哥。
“你不想嫁人,我就横刀立马为你守着这道门!
“阿爹老了,不该是老一辈的陈旧思想把持着家族,你等我,等我把自由送给你。
“我偶尔糊涂,但和阿娘一样是最盼着你好的亲人。
“年少我没争取到的,就由你去争取,阿娘、祖母有我来照顾,我知道你是有主见的人,你想做什么,尽管做罢!”
他眼睛明亮:“在你嫁人前我就是你的矛你的杖,你手中的盾牌。鸢儿,你要记住,我是你哥,是和你血脉相连的亲哥!”
说出这番话桃毓整个人的心胸都跟着豁然开阔。
寒蝉堆雪打远看着大公子着急火燎跑开,又哭着笑着跑走,不解问道:“大小姐,大公子这是……”
泪意在眼眶隐没,桃鸢那对眉眼笑得明媚招摇:“无事,他只是找回了他自己。”
人这一生不知有多少次丢掉本真的初心,丢掉,找回,循环往复。
“找回自己?”
寒蝉没听明白。
不过“找回”这词本就令人心生欢喜。
失而复得,还不够欢喜吗?
她道:“这是好事呀。”
堆雪来得晚,没听清这对兄妹谈了些什么,仅回忆桃毓第二次跑开时洋溢眉梢的斗志,直觉要出大事。
这大事,说不得还得落在大小姐婚事上。
她由衷感叹:“大公子待大小姐真好。”
桃鸢这才舍得收回目光。
如阿兄所想,她确实有个不成熟的计划。
一脚进了院门,她问堆雪:“今日家里出何事了?”
堆雪心思细腻,想了想:“陆家给咱家送礼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送了几十抬。”
“几十抬?”。
秋风扫落叶,郑管家赔笑着将不起眼的老婆子送出正门:“客人慢走。”
鱼嬷嬷走前朝他拱手,生意谈成,不露骄色。
解决了后顾之忧,这下她们少主娶妻无妨碍了。
她心满意足,被下人搀扶着上了软轿。
上到轿子思忖之前发生的事,心底生出一股后怕:得亏临了收住了,要不然气晕郑泰之,再被郑家反咬一口,不就成妥妥的被碰瓷了?
没被碰瓷,可谓老天有眼。
“家主,咱们这样……就不怕得罪桃家吗?”
世家同气连枝,一个闹不好就有搞内讧的苗头。
郑泰之仍然沉浸在与陆家婆子‘争名夺利’的紧张情绪。
陆老夫人身边的人啊,果然没一个怂的,敢指着鼻子骂他欠债不还无耻之尤。
上了年纪的人受不得刺激,郑家主捂着心口,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老了,经不得恐吓。
陆家之财可通鬼神,可买人心。
他扶额怅然:“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顾不得了。”
被桃禛埋怨记恨,也是没法子的事,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只是为家族做了最好的选择。
商人以信为本,文人尤重清名,郑家欠陆家的太多了,能借此抵债,老祖宗知道了也会说一声好。
谁想一辈子欠人债呢?
欠债不还,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不是桃禛,桃禛还有一整个清河崔氏帮衬着。
再看看他,他妻子的娘家又不止一个女儿、一门姻亲?为了联合桃家得罪陆家,不值当。
陆家较真来说是商户,可你见哪个商户能和皇家做买卖?
陆老夫人携孙入京,下了船第一个去的就是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