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船 空船 第36章
作者:牛尔尔
“你这个是邀请券,你明天单买的话和邀请券不能一起用的,相当于今晚就是不能住宿,只能用在游览设施上。”对方回答得很快。
甘玲正要说话,我说:“哦,那我买两天的吧……”
甘玲说:“我付吧。”
前台小姑娘反而笑了:“不是,这个很贵,因为后期要开好多设施,现在就游泳馆,你花小一千游泳两天吗,还不如去市里呢办张卡能玩好久……不划算。我看下你的券。”
她接过,低头噼里啪啦地对着券上的东西输入了什么,又说:“你有没有给你周三那张票拍个照?不用纸,我知道上面的码就给你录入了。”
啊!是有的!就像看电影会拍电影票一样,我做好准备这两天稍微拍几张最后发朋友圈的!但是那两张票是叠在一起,为了拍照好看打成扇形……
我打开相册,立即昏了头。
周三那张好巧不巧被遮住了,所谓上面的码,也被遮住了一半。
“那这样就不太行呀……”前台小姑娘对我真的很好,苹果脸上浮出一些忧虑,好像她也特别欢迎我入住似的。她对着我的相册看了半天,不停地放大,好像能透视过周二这张票看周三似的。
最后她怏怏不乐地把手机还给我:“真的,我劝你别买,性价比太低了……刘家村虽然除了度假村没什么景,不过南边有座山,哎呀天太热了爬山也不好,山脚下有果园,能摘草莓葡萄什么的,你们看或者去那边玩呢,一个人一百二,能摘还能听故事,最后还能提一篓子回去,可比我们这儿划算多了。”
甘玲说:“别乱花钱,游泳不成,咱们去看看果园。”
想了想,也只能这样,我对着实诚的苹果脸姑娘抱歉地笑一下:“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没事儿。我们这儿没什么人来……上班也不让刷手机,我快憋死了。”
甘玲从兜里捏出她的两张票端详了一下,我有点儿不好好意思:“或者今天我们游泳呢,然后,晚上……晚上我再走呗。”
“晚上没大巴,你去哪儿去。走吧。”甘玲又捏住我的肩膀把我往前推。
前台姑娘忽然啊呀了一声:“你也有邀请券的?”
甘玲:“对啊。”
她已经知道了什么,可能刚刚被我窝囊被动的表情感染了没想到这茬,她把两张券拿出来放在长桌上,前台姑娘说:“那就能买明天的券,反正你们是一起的……等等我看下。”
她把两张券抽走,噼里啪啦地输入:“这本身就是双人券啊,双人,大床房。我还以为你们俩就一次券,怎么不早说啊。”
“券上不是没写吗?我还以为要一个人拿一张券呢。”甘玲从包里抽出我的身份证看了一下,和她的一起递了过去。
“之前来过一家三口,住双人的,小孩半价,又非缠着我说是老板的亲戚……小孩就免费,顶多不给吃早餐嘛,那也让住了,现在又管得不严。何况你们本来就合情合理的……”
原来是这样,我刚才的担心纠结都是白费了的。仔细想想,在家兴超市听见员工说话,说她们要带谁的时候,就应该能想到这个结果……偏偏是有些被甘玲误导了,她跟经理要了两次票,我也以为是单人的……
这一天一波三折,乐极生悲又喜从悲来的,还没换衣服去游泳,我就有些紧张了。
我和甘玲各自背着包去坐电梯去三楼。
电梯正从四楼降下来,数字不断变化,甘玲说:“你户口地址还在芃县啊。”
“嗯……虽然在这边买了房,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在这里扎根的感觉,芃县能县也都差不多,就懒得费工夫去想着办什么手续了。”
进房间之后,甘玲才接上那个话题:“你一直在省里么,没去过外面?”
“嗯。”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是个足不出户的没见识女人。
“有存款么?”
“有一点……我不怎么花钱,没有很多花钱的地方。”
“明年1月之前……跟我出去玩呗,我攒了不少存款呢。”甘玲随意地发出了个邀请。
明年一月,是我要告诉她凶手的日子。
那我和她出去玩……是不是代表,她这段时间都会消停?还是她已经下定决心,或者,对凶手是郑成刚这件事已经没什么悬念了?她要把存款花光?已经豁出去了?
我没敢回答,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不还得上班嘛……”
“也是。”
我看不出她的心思,只好低头机械地把东西拿出来,装作我在收拾。
第49章 洒家就是要消遣你
我一直没办法摆脱这个游泳馆好像塑料大棚的感受,洗完澡扎在水里,我觉得我像是一盆水培的青菜,两脚变成了漂浮的根须。
人并不很多,或许因为刘家村本就地方偏僻,这个度假村的消息还未透露出去,也或许因为小学初中都还没放假,也或许是因为是工作日,总之,硕大的泳池里泛着消毒水的气味,我和最近的人也隔了挺远。甘玲抱着一只布朗熊的塑料游泳圈坐在角落,休假的家兴超市员工和她打招呼,用脚踩水,趴在湿淋淋的池边,嘀咕了几句,就和自己的同伴叽里哇啦地尖叫着漂浮到另一头了。
我不会游泳,抱着游泳圈胡乱地拍水,把手伸进水里泡皱了拿起来给甘玲看。
甘玲始终都在池边坐着,把脚浸在水中,耳边是别人聒噪的嬉笑声,在这玻璃的大棚里久久回荡出空洞而神圣的尾音,像一场电影的结尾画面一样余韵悠长,接下来就要出字幕了。
甘玲不下水,但是她很可能是这一群人中间唯一一个会游泳的人,抱着游泳圈往我背后推,我就被她推着在水里,好像一具尸体漂来漂去。
玩了一会儿,我的十指都皱得好像刚打湿的干腐竹,裹了一条毛巾爬上去,甘玲已经去买了两瓶尖叫,喝完之后我感觉手指恢复如初,冲洗了一下瓶子就钻进水里,拧开瓶子灌水。
甘玲知道我要干什么,两手撑地,垂着眼看:“别滋我。”
尖叫的瓶子打水仗真是格外合适。
我觉得甘玲不是很开心,但是如果我看她看久了,她就会立即搞些危险动作,譬如抢我的游泳圈,故意把我往水里压,把我推到泳池中央让我手脚并用无所适从地爬回来——来消耗我的注意力。
我举起瓶子,想了想:“妖怪,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甘玲沉默地盯着瓶口,又把视线投向我,有些久违的阴沉,情绪多云。
我悻悻然放下瓶子,也觉得一个二十七岁的女的玩这个梗是有些无聊了,慢慢往泳池中央漂浮。
甘玲却猛地扎下了水,好像一条鱼跳了进来,抢走了我手里的塑料瓶。
我哎呀一声,甘玲举起尖叫瓶狠狠一挤,喷了我一脸水,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耍赖地边用手捧水胡乱地泼。
以至于晚上甘玲用干棉签慢慢地擦耳廓时,我有些内疚:“你别用棉签擦耳朵里面,容易堵住。”
甘玲捂着耳朵没有说什么,盘着腿靠在床头,不停地歪着脑袋用掌心拍拍,似乎要把耳朵里的水倒出来。
我翻出我的背包,找出小工具盒。
我带了掏耳勺,镊子,针线,扣子,酒精棉片,创可贴……很多小工具,在巴掌大的塑料盒子中,甘玲又接过去,歪着头一边控水一边端详,看看我的盒子盖,上面是一只超可爱的小兔子。
我用酒精棉片擦了擦掏耳勺,爬上床尾,看看头顶的灯,示意甘玲到我这里来。
尽管网上说不要自己掏耳朵,但是这荒郊野岭也找不到什么医院,连个诊所也得开车一个半小时,事急从权,我自己给自己掏了二十多年,下手很轻,很有分寸。
甘玲就坐过来了,耳朵进水有些难受,皱着眉一言不发。
我扯住她的耳朵调整了下角度方便我看到耳朵里面,抽了两张湿巾搭在膝头,让甘玲微微侧脸。
她上半身倾斜,维持不住平衡,有些费力地挪了下支撑的姿势,一只手按在我腿上,又挪开了。
“没事,你拿胳膊肘撑着没关系……对,就这个角度,别动了。”
我的动作很轻,我不是第一次给人掏耳朵,所以谈不上多紧张,我有分寸。
甘玲的有耳洞,点在薄薄的耳垂中央,此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戴。耳廓被我捏得发红,我松手,她揉了揉耳朵,换了另一只。
左耳证明了我的靠谱,到右耳时甘玲就开始说话了。
“下礼拜你和男同事去玩,你可以拒绝。”
这个似曾相识的话题,我放轻动作,屏住呼吸,过了会儿才回答:“我想去。”
“你不是不喜欢人家么?”
“可我想谈恋爱啊。”
我学了三分朱二婷的厚颜,但说出口时我没敢动弹,甘玲立即坐了起来,瞪着我:“不要因为想谈一场恋爱就……”
又是似曾相识的话。可这个女的,问她自己的事,反而藏着掖着,还来教训我。
明明是她自己在这件事上把我扔下的。
当然,我不敢正对着甘玲呛声,只能竭尽所能地阴阳怪气:“那你,那,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哎呀……嗯……”
阴阳怪气失败了,我没有经验,一时间憋得头昏脑涨的,只好直接说:“我又不结婚。”
“到时候可由不得你。”
“我又不是那种不婚主义者……反正对我来说,单身的状态也就那样没什么好的,那,试试谈恋爱嘛?说不定好呢?要是不好,我就再分手嘛。我不能因为怕……怕人家有问题,就把自己封住吧?给他个机会呢?”
“自己跟自己相处不舒服么?”
“别问啦,还没掏完,来!”我拍拍大腿,甘玲把右耳送过来被我捏住,我沉着一口气干完这活儿,收拾了一下,钻进被子里。
甘玲已经躺进去了,眯着眼:“关灯。”
“我还不睡呢!”
“给我拿下水。”
我再掀开被子下去,刚爬上床,甘玲又神情自在地指挥我看看第二天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零钱拿好了没有,洗手间是不是有声音,外面是不是有人敲门,闹钟定好了吗,衣服有好好地晾了吗,那个路由器的光是不是摄像头……
我来回好几趟,气愤地躺进被子里,打定主意甘玲再使唤我我就装睡不下去。
被窝里,甘玲一肘捅过来,我就要掀开被子和她搏斗一下。
甘玲还是闭着眼:“气不气?”
“你还问?我……算了,我好欺负嘛!”我把被子甩下去,踩着拖鞋起来,坐到一张餐椅上生闷气。
“给我拿片晕车药——”
“你就要睡觉了吃什么晕车药?”
还是给了,含片和提前三小时吃的药片都被我劈头盖脸地扔上床。
“我要我的包——”
我拎起包,隔着被子压下去,希望它沉到足够把她压死。
她居然坐起来了,从里面翻找,又拿出两根泡椒鸡爪递给我:“放桌子上,明天跟早饭一起吃。”
“你直接要我拿鸡爪放餐桌上不行吗!你约我出来玩,是为了消遣我吗!行!”
我边照做边想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理直气壮地“洒家就是要消遣你”。我看甘玲也有点儿这个意思,不知道我哪句又不对惹到她了,尽可能心平气和,又给她差遣了几回,甘玲终于叹口气:“行了,睡吧。”
终于结束了,我躺下还有种幻觉,耳旁有个不停差遣我的甘玲叽叽歪歪地布置任务。
深呼吸几口。
甘玲忽然说:“这就是谈恋爱,或者说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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