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风起长安 第121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臣将柑橘奉上时,东平郡王便朝西面长安方向跪伏谢恩,品尝柑橘时,痛哭流涕,郡王说自己从小孤苦,不知父母疼爱之情,而今圣人与贵妃娘子如此牵挂惦记,方才感受父母之爱子的情深。”

  傅璆琳并未说陆善是否忠心又或是否又反心,但这些话,远比直言忠心要让皇帝信任。

  因此傅璆琳说的话,使得皇帝听后大为感动,不禁潸然泪下,连连叹息,“养子尚且知道感恩,而亲子…”皇帝闭眼长叹了一口气。

  “三郎,善儿任节度使多年,若真要造反,又何必等到今日呢。”张贵妃也从旁说道。

  皇帝看向张国忠,“国忠,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此时的张国忠,强忍着心中的暴怒,强颜欢笑的叉手道:“东平郡王为三镇节度使,中使前去,必然会有所惊动,毕竟很多事情,仅靠凡人的肉眼,无法分辨。”

  陆善于雄武城私藏兵器之事,张国忠早已知晓,所以他才咬定陆善一定会造反,然而皇帝对陆善的信任,出乎张国忠的意料,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如果圣人此时召见东平郡王入朝,臣想,他一定不会来的。”

  “若他来了呢?”皇帝问道。

  “那臣无话可说,甘愿受罚。”张国忠。

  “受罚就不必了,你们都是为国尽忠的贤臣。”皇帝说道,“眼下都快到年关,就让他与风长卿一起入宫来吧。”

  “圣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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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圣十三年正月,风长卿进京朝见,皇帝见风长卿相貌威武,很是欢喜,遂当朝嘉奖,并赐其子官、爵,又命风长卿摄御史大夫。

  不久后,授命风长卿为知北庭都护,持节充伊西节度使,总管西北边境所有军务。

  是月,陆善奉旨入京,但并没有走官道,而是命人乔装成自己,他则带着少许心腹,从山间小道秘密前往骊山华清宫朝见皇帝。

  至骊山时,陆善派人贿赂内侍监冯力,在冯力的接应下,张国忠无法下手。

  一见到皇帝与张贵妃,陆善便跪伏在帝妃膝下,哭诉道:“还请陛下与贵妃娘子为臣做主。”

  “陆卿,你这般流泪是何故?”皇帝问道。

  陆善便抬头说道,“臣本来是胡人,不识汉字,如今得陛下与娘子宠爱信任,屡屡越级提拔,以致张国忠在我入朝时想要杀我。”

  “什么?”皇帝与张贵妃惊讶对视了一眼。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看华清宫外停放的尸首,臣此番入京,其凶险,比与契丹作战时更甚,若非有忠心的将士拼命相护,臣恐怕就没有办法见到陛下与娘子了。”陆善哭得很是委屈。

  皇帝急忙命人将尸首抬进华清宫,乃是一具与陆善体型相近的胡人尸体,身中数十支毒箭。

  “勿要惊慌,”皇帝知道是谁所为,但并没有当即降下惩罚,只是安抚陆善道,“有朕在,张国忠不敢将你如何,朕会惩罚他的。”

  陆善面对张国忠派人暗杀,所做的应对之举,使得皇帝对自己的忠心深信不疑,更加认定张国忠所言,是因私怨。

  面对皇帝的安抚,陆善哭的更加难过了,他跪伏在天子的膝下,“阿爷,儿的护卫,都是跟随儿上过战场的功臣,他们没能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的族人箭下,儿有愧于他们。”

  对于张国忠的做法,皇帝自然是不满的,但如今他需要倚仗张陆二人,这中间的平衡,他自然不会轻易打破。

  于是皇帝对待陆善更加亲近与信任,为了补偿了陆善,便赏赐了数万番邦进贡的珍宝,并打算秘密加封他为宰相。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长恨歌(八十四)

  是夜, 皇帝密召宠臣,驸马都尉、翰林侍诏张柏兄弟起草制书,欲以陆善立下军功之名加同平章事衔, 拜为宰相。

  然而当制书被秘密送到政事堂审核时, 皇帝此举却遭到了张国忠的反对,宰相有封驳之权, 然而张国忠不敢忤逆帝命,于是连夜面见皇帝。

  飞霜殿内烛火摇曳, 皇帝佝偻着身体,脸色阴沉无光。

  “圣人!”张国忠扑通一声跪下,他知道行刺败露之后, 皇帝必然已经知晓是自己所为, “臣自知有罪,不敢奢望圣人宽恕, 然而今日翰林起草制命一事,恕臣无法加盖相印。”

  “你?”皇帝伸出手。

  张国忠再度叩首,“陆善虽有军功, 然他身为胡人, 目不识丁, 怎能成为我大唐的宰相呢,如果明日制书下达, 那么异族又将如何看待我大唐, 宰相乃是百官之首,用胡人担任, 恐四夷有轻我大唐之心。”

  皇帝细细思考着张国忠的话, 就算自己强行要加封, 但若没有政事堂的加盖, 制书便不能奏效,他挥了挥手,扶着额头说道:“是朕糊涂了。”

  “陛下要相信,臣永远都不会背叛陛下,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如果说章公是为了大唐,那么臣就只是为了陛下,章公是唐臣,而臣,仅为陛下之臣子。”张国忠郑重叩首道。

  张国忠的话十分奏效,已至暮年的皇帝,便是需要像张国忠这样只忠心于自己的臣子,而非章寿那样的忠于国家与朝廷的大臣,虑再三后,皇帝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所不妥。

  “张卿说的对,宰相乃文武百官之表率,用胡人,且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武将,的确欠妥,朕老子,行事过于草率。”皇帝旋即将张国忠扶起,“幸而有卿,提醒了朕,否则制书如下,就再难收回成命了。”

  “此事圣人没有告知东平王吗?”张国忠问道。

  皇帝摇头,“是朕密召两位翰林侍诏起草送至中书、门下省的。”

  张国忠遂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可当做没有发生,若是圣人想要安抚东平王,可赏宰相以下的其他官职或者头衔。”

  “陆善已爵至郡王,又为三镇节度使,依卿看,赏陆善什么官职为好?”皇帝坐下来,耐心的询问着张国忠,至于行刺之事,早已抛诸脑后。

  “国朝官制,以三省长官为宰相,三省又有左右副官,其中尚书省有左右仆射,高宗时,以仆射加同中书门下三品,方可入政事堂议事,而至中宗、睿宗时,又有不加同中书门下三品,也不参与议政的的尚书仆射,至圣人当朝,左右仆射再不加同中书门下三品,虽官阶之高,然非宰相之列。”张国忠奏道。

  皇帝听后细细思索了一番,“卿是说,用仆射一职,代替宰相?”

  “仆射乃尚书省之副,已是高官,那些寒门学子苦读多年,都未能登此,圣人赏东平王仆射官职,东平王应当满足与感恩才是。”陆善说道。

  皇帝听后摸着长须点头,“就依卿所言。”

  天圣十三年,正月,皇帝携还宫,欲拜东平郡王陆善为宰相,遭到右相张国忠阻止,遂加封陆善为尚书左仆射。

  正月十日,又赐陆善未曾封赏官职的两位儿子三品官与四品官。

  然而皇帝欲要秘密加封陆善为宰相而中止的消息,不知因何而走漏,所以当仆射的封赏下来之后,陆善感到很是不悦,也让他感知,只要有张国忠在,自己绝不可能成为宰相,而皇帝明知张国忠的行刺之举,却不加以惩罚,这使陆善很是记恨,其野心也进一步加大。

  封赏下来之后,陆善进宫谢恩,并借此机会向皇帝求要官职。

  “臣深受圣人信任与恩宠,今升至仆射,高官厚禄,无以为报,臣为胡人,自小生长于草原,最善驯养之事,故而臣请兼领闲厩、群牧使,为圣人驯养御马。”陆善跪伏于皇帝膝前请命道。

  “哦?”听到陆善既然愿意领这等苦差事,皇帝大为惊讶,“卿可知,闲厩马有万余匹,此外还有骆驼、巨象,以及供时狩的雕、鹘、鹞、鹰、狗,五坊,皆归闲厩使所管,其中事物繁杂,甚是操劳。”

  “臣不怕艰辛。”陆善回道,“臣是孤苦之人,生长于草原,幼时以替人放牧为生,没有人比臣更懂怎样饲养一匹好马了。”

  皇帝便大笑道:“好好好,卿既有此心,朕也不能驳了你的愿。”

  天圣十三年正月二十五日,皇帝又加封陆善为闲厩、陇右群牧使。

  翌日,陆善又进宫求兼群牧总监,是月二十七日,便又加兼知群牧总监事。

  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连加封数次,这样的恩宠,已经远超任何一个臣子。

  群臣皆知,陆善要此马政之职,绝没有那么简单,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提醒皇帝,

  当陆善顺利得到这些官职后,又向皇帝奏请,以御史中丞温冀为兵部侍郎、闲厩副使。

  皇帝面对陆善的要求,竟全部应允,未久,皇帝下诏任命温冀为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闲厩副使。

  陆善此举,也彻底暴露了温冀是他在朝廷所安插的眼线,这也让张国忠明白皇帝派遣中使前往范阳之事,乃是温冀通风报信,张国忠遂与温冀交恶,欲借事铲除。

  陆善得监牧之权后又夺马牧,与温冀狼狈为奸,利用职权,暗中将可以作战的好马挑选出数千匹,命亲信饲养偷送至范阳。

  然而无论张国忠如何劝谏,皇帝都无动于衷,张国忠越是说陆善造反,皇帝便越对陆善深信不疑。

  无奈,张国忠只得命朝廷官员入宫揭发陆善私养战马,欲密谋造反,然而皇帝非但不听,还以构陷要臣的罪名将全部官员贬谪外放。

  皇帝也十分明白,这些官员都是张国忠所指使,为了平衡与安抚张氏一党,皇帝便用加封来堵塞张国忠,只是张国忠已经位极人臣,就算加封,也不过是虚衔,远没有陆善获得的监牧之权重要。

  然而当皇帝提出要册张国忠为司空时,面对三公之位,张国忠的虚荣心作祟,最终还是动摇妥协了。

  “国朝以司空、太尉、司徒合称三公,位九卿之上,国朝至今,能生前封三公者,皆在凌烟阁中。”皇帝说道,“如此一来,卿可还觉得朕偏袒陆善?”

  张国忠连忙跪伏叩首,若能位列三公,则此生仕途到达顶点,再无感矣,“圣人恩宠,臣惭愧。”

  “朕知道你心中在埋怨,然而养马实则是一个苦差事,胡人居塞北,以牧马为生,所以他们的马都很强健,既然你说陆善目不识丁不能做宰相,那么他作为胡人,养马是他的强项,又为什么不可以呢?”皇帝问道。

  为何不可以,张国忠心中答案明了,然他却没有办法向皇帝说出,因为皇帝不但不会信,反而会觉得自己是心胸狭隘之人,从而生恶疏远。

  “你政务处理的好,所以朕让你接替李甫,陆善是胡人,胡人骁勇,所以朕让他做边将,他善于养马,朕便让他做了监牧,你们利用自己的长处各尽其职,这样朕就能安心的在内宫颐养天年。”皇帝又道。

  张国忠听到皇帝的话,只得认错道:“臣知错,有负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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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圣十三年,二月,张国忠进位司空,位列三公,是日,百官具服入朝,皇帝于宣政殿临轩册命,昭告天下。

  然而皇帝的信任,让陆善越加猖狂与贪心,为收拢麾下将士的忠心,以备日后造反能够一呼百应,遂入宫为部将乞赏。

  是日,皇帝召东平郡王入宫用膳,宴上,陆善特意为皇帝跳了一支胡旋舞,皇帝亲自为其羯鼓伴奏。

  因张国忠进位司空,陆善便趁皇帝高兴之时为麾下将士们请功。

  气喘吁吁的陆善呈上一本厚厚的名册,单膝跪地道:“臣蒙圣人器重,一人身兼数职,然臣所立下的军功,并非是臣一人的功劳,臣部下的将士征讨奚、契丹、九姓以及同罗等国时,所立功勋甚多,臣想为他们请功讨赏,这样一来,他们一定会更加忠心卖命,为大唐为圣人守好边关。”

  “好好好。”皇帝放下架子上的鼓,也不管陆善所呈名册究竟有多少人便一口应下,他朝众人笑道:“既是大家一起立下的军功,岂能只有将军吃肉,而战士连汤都喝不到呢。”

  于是当月便对陆善麾下大肆封赏,其中受封将军者有五百余人,而中郎将者则有二千余人之多。

  由于陆善为人狡猾,有前官员因劝谏而遭到外放之事,于是陆善在京之时,便无人敢告发他的谋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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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年二月末,陆善入朝请功目的达成,于是决定返回范阳。

  ——大明宫——

  张国忠知道若是放陆善离开长安,必会造反,遂向皇帝请奏,留下陆善。

  “东平王为圣人戍边,劳苦功高,然边关苦寒,东平王又好不容易入京一趟,如今范阳并无战事,边境安宁,圣人何不多留东平王一些时日。”张国忠向皇帝劝道。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早先陆善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遂以探望养母的名义在皇帝跟前诉苦了一番,并说张国忠对自己有杀心,必会劝谏圣人将他留在长安。

  陆善的话,今日便在张国忠身上验证,皇帝遂笑道:“卿不是一直说东平王素有野心,必然会反吗,如今怎么说起他的好话来了?”

  张国忠心惊,连忙叉手解释,然皇帝却不等他解释,“好了,边境虽无战事,但边将一直久留京城终究不妥,朕希望看到的是将相和,东平王能够安然抵达渔洋。”

  张国忠愣住,然而皇帝脸色骤变,他只得叉手道:“喏。”

  天圣十三年,三月一日,陆善辞归范阳,入宫向皇帝谢恩辞行,皇帝遂命文武百官入朝相送。

  宣政殿内,原本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忽然起身走下。

  年迈的皇帝,不仅胡须发白,就连腰背都有些佝偻了,幞头下的鬓发也已全白,他背着手走到陆善跟前。

  自己只是离京,皇帝竟弄出如此大的阵仗,这让陆善难免有些心虚,又害怕是张国忠的阴谋,故而当皇帝走近之时,他连抬头直视都不敢,“陛下。”

  然皇帝却只是当众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黄袍衫,将其赐与陆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