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风起长安 第130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羽书朝继入,烽火夜相望。

  许多宗室以及官员在听到平胡曲后都低下了头,而其余被张国忠提拔上来,并无真才实学的市井之徒,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张贵妃与她的琵琶以及歌声上。

  将出凶门勇,兵因死地强。

  蒙轮皆突骑,按剑尽鹰扬。

  肥头大耳的官员,停下了手中正吃着的酒肉,明明听不懂,却依然陶醉在了张贵妃的歌声中,“贵妃娘子的歌声,可是丝毫不逊色当年的许贺子啊。”

  鼓角雄山野,龙蛇入战场。

  流膏润沙漠,溅血染锋铓。

  笛声与琵琶都变得越发急凑,就像是身临战场,有震撼山川之势。

  张氏的多才与美貌,吸引了所有的男人,但他们只能将那份蠢蠢欲动的心思深深埋藏。

  雾扫清玄塞,云开静朔方。

  武功今已立,文德愧前王。

  夜色渐深,风从龙池池畔徐徐吹来,吹动着李忱的发丝,那龙池边上的昙花,听见了笛声,竟纷纷绽放,一夜开尽。

  然而就在曲终时,那些最先开花的昙花却开始枯萎凋零。

  李忱与张氏的合奏,比之前与许贺子的,还要更加精彩,明明是临时拼凑的二人,就好像浑然天成,没有一点瑕疵,引得一众懂乐的官员与教坊乐工拍手叫好。

  李忱垂下双手,呼吸有些急凑,张贵妃抱着琵琶,看见了她的脸色。

  “好好好。”御座上忽然传来掌声,皇帝拍手笑道,“贵妃的琵琶,如今怕是赶超教坊了。”

  然而皇帝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亲自所作的平胡,而今却让胡人坐镇了半壁江山,不仅如此,面对东北的异动,他却丝毫没有危机之感。

  李忱回到坐上后借身体不适之故先行离开了宴会,离宫的路上,有月光为她指引,她看到了无数盛开的昙花正在慢慢枯萎凋零,就如同这个国家一样。

  李忱在昙花前停下了脚步,在月光的撒照之下,洁白的昙花干净的一尘不染。

  当她伸手想要触碰时,昙花却开始衰败,直至枯萎,李忱垂下手,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平胡,平胡,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长恨歌(九十五)

  ——范阳——

  千秋节的次日, 夜,陆善在长安城的眼线将消息秘密传回。

  陆善坐在灯烛旁拆开一封用滴蜡密封信笺,命心腹在他耳侧念出, 上面写到天子对于陆善的寿礼十分满意, 而对于东北三镇,朝廷没有任何动静, 也没有防备之意。

  但密信最后记载的一件事,却让陆善脸色骤变, “平胡!”

  “平胡?”听到陆善口中念词,颜庄与高上两名军师对视一眼。

  陆善十分信任的将密信递到二人眼前,“昨日千秋节, 圣人在兴庆宫花萼相辉楼内举行生辰宴, 雍王李忱在宴会之上吹了一首平胡曲。”

  “平胡曲?”两个汉人军师听到这名字,当即追问道:“可是圣人在开皇年间亲自所作的平胡?”

  大字不识一个的陆善自然听不懂颜庄与高上的话, “圣人作过平胡曲吗?”他挠头问道,“我这个胡人怎不知呢。”

  “圣人所作平胡,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了, 大王自然没有听过。”颜庄道, “雍王在千秋节上吹的平胡, 一定是圣人所作。”

  “雍王此时在天子寿宴上吹奏平胡,怕是别有用心。”

  “定是想借生辰宴提醒诸臣莫忘提防异族, 这个雍王, 不简单呐。”高上说道。

  “谁能说不是呢,他可是崔贵妃的儿子, 当年差一点就坐上储君之位了。”颜庄说道。

  听到两位军师的议论, 陆善不由的恐慌, “那雍王的岳丈叫苏仪, 为朔方九原郡的太守,颇有将才,非等闲之辈。”

  “如此,这个雍王,大王不得不防。”高上提醒道。

  陆善点头,旋即又道:“他虽然聪慧,但是双腿一直患疾,就算朝臣有心拥护,也无缘于帝位。”

  “可下官却听闻雍王曾去过中原,还在中原获得了不少民心。”高上又道,“这才是最为关键的。”

  “高先生不知,那雍王素来与东宫走得近,此举,怕是东宫所为。”陆善说道,“让我恐惧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并不害怕朝廷与天子,而我真正的敌人,乃是东宫太子,李怏。”

  “李怏能够在李甫手下安然度过十余年,可见他并非表面那般平庸。”陆善又道。

  “东宫自是要防,但雍王也不可就此忽视。”高上提醒道。

  “接下来,我都听二位先生的。”陆善向二人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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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圣十四年,九月秋。

  ——长安·崇仁坊——

  崇仁坊有诸州进奏院,而远在范阳的陆善,自称病后,便用奏事官往返长安代为通传,由崇仁坊的幽州进奏院转呈天子。

  是日,李忱坐在崇仁坊的一家茶楼上,手中拿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茶楼底下的幽州进奏院。

  “郎君,有蕃将出来了。”文喜提醒道。

  李忱看着从进奏院出来的官员,身后还带着一大批随从。

  “是陆善的奏事官。”李忱放下茶杯说道,“看来他要提前起兵了。”

  “提前起兵,可是十月的时候,他不是还要入朝吗?”文喜说道,“天子的召命,他答应了。”

  “天子的召命,是再好不过的起兵借口了,所以很可能他会在十月起事。”李忱拿起茶壶添了一杯茶说道,“毕竟,天下恨张国忠的人,太多了。”

  “十月,那不然就是…”文喜大惊。

  “去替我送一封信,给河北道平原太守。”李忱平静的说道。

  “喏。”

  平原太守严真清,因受张国忠排挤而调离出京,陆善谋反一事天下皆知,为筹备抵御叛军,严真清到任后便在暗中收养死士,招抚地方氏族。

  然而仅仅依靠地方官一人之力,又岂能阻挡那万马千军。

  李忱看着回味甘甜的茶水,随后将空杯轻放置案上,“但愿老师,可以平安度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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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阳——

  同年十月,皇帝召陆善从幸华清宫,陆善假装答应。

  这时,自长安归来的奏事官,正大张旗鼓的行驶在官道上。

  陆善假借天子召他入宫,伪造奉命讨伐张国忠的敕书,并在深夜召集所有部下将领,将敕书示出。

  已进入冬天的范阳,夜晚寒冷无比,诸军将领立在风中议论纷纷。

  造反之事只有陆善的心腹知晓,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陆善此时召集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难道奚人又卷土重来了?”

  “不会是契丹的兵马吧。”

  “肃静!”在陆善一声呵斥下,军中瞬间安静。

  “今夜召集诸位,我想你们一定都很疑惑。”陆善身穿甲胄站在搭建的木台上说道,“将大家召集起来,不是为了北边的奚与契丹。”

  “因为国朝真正的隐患,此刻,并不在北边。”陆善说道,旋即命高上拿出敕书。

  陆善手捧敕书,“此乃圣人密旨,自李甫死后,张国忠专权,欺上瞒下,将朝廷搅得乌烟瘴气,导致民不聊生,天下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诸位将士跟随我陆善镇守在边疆,河北道为我陆善治地,想来对于中原与关中发生的事,你们应当也听闻过,关中大饥,尸殍遍野,皆为张国忠所害,圣人在长安,初为张国忠蒙蔽,大权旁落,而今张国忠把持着朝政,扶持党羽,将陇右节度使哥舒撼抬到了与我平起平坐的地位,今日从长安回来的奏事官,带来了天子的敕命,天子假意命我从幸华清宫,实则是让我带兵入朝,讨伐逆贼张国忠,请诸位随我一同攻入长安,以清君侧,还正天下。”

  底下密密麻麻站着数千将领,他们听到陆善的话后,无不惊愕,然而当陆善让他们跟从时,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

  或许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知道,这是陆善伪造的敕命,然而他们大多数人都受过陆善的恩惠,比起那个只会自己挥霍与享受的君王,眼前这个人,目前或许更得人心。

  然而他们之中也有一心向着大唐的边军将领,只是如今大势所趋,一但有反言必遭杀害,遂不敢言语。

  当天子设立节度使,将兵权交至地方,使得府兵制迅速衰落,李唐王朝逐渐成为外重内轻的局面。

  而在节度使设立没有多久后,皇帝竟将三个重镇同时交给了一个胡人,这也使得,陆善的野心越来越大,大到位极人臣已不能满足他的私欲,所以他要取天子而代之。

  陆善在范阳经营数年,将军中所有重职都换成了自己的人,在大多数人的拥戴与欢呼之下,一些忠贞之士即使知道他们所做的事,实际上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却也不得不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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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圣十四年十一月,陆善集结麾下部队汉军、同罗、奚、契丹、室韦等精锐士卒,共计十五万余,号称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从从范阳起兵。

  并命自己的心腹将领留守范阳、平卢、大同,以范阳幽燕之地作为后盾,军备、马匹供应以及粮草调度。

  翌日,陆善率领二十万大军连夜拔营出城,他将士卒全部召集,骑马至军中,做最后的检验,阅兵誓众。

  说辞仍旧是军师所教,与那天夜里与诸将所说无异,只是今日分外严肃。

  陆善乘坐在铁制的舆车上,手握腰间佩剑,游走在军阵中高声喊道:“逆贼张国忠,专横跋扈,祸乱朝纲,不顾天下人的生死,挥霍无度,今奉诏讨伐,敢有异议,煸动军心违抗命令者,夷其三族。”

  当陆善的话下达时,所有士卒都被吓得不敢言语,他们只得听从眼前这位,深受天子信任的统领之话。

  “出兵!”

  一声震彻天地的呼喊落下后,二十万步骑精锐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军队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地动山摇,一些从未见过战争的百姓,见此场景,纷纷吓得闭门不出。

  “东北谋反了!”

  “叛军来了!”

  大军踏入河北时,因陆善身兼河北采访处置使,故在他的辖区之内,州县各官没有人敢阻拦进军。

  守城官员见陆善来势汹汹,又见二十万兵马之众,于是在叛军抵达前就已弃城而逃。

  然也有忠贞之士率守军拼死抵抗,快马向朝廷上奏陆善于范阳起兵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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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畿道·骊山华清宫——

  “太原有紧急军情要面呈天子!”传信官快马加鞭入京,手中拿着开道的摇铃。

  往日地方各种公文与军报皆会被张国忠的人马所拦截,而今日晋阳的上奏却异常的顺畅,入京不到一刻钟,那份军报就送到了骊山华清宫皇帝的手中。

  飞霜殿内,皇帝看着太原郡守的奏报,旋即撕成了粉碎。

  张国忠明明知道陆善已经率兵造反,却依旧装作不明所以,“圣人,何事如此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