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风起长安 第21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我从未想过要娶妻,又怎会纳妾。”李忱回道。

  “那是你的事。”苏荷又道,“反正我不横加干涉。”

  “还有一事,你要查案子,我不也不会插手,”苏荷又说道,“但有一点,不可做有损自己的事,否则苏家必也会遭受牵连。”

  李忱轻叹了一口气,“大仇未报,忱不会鲁莽行事。”

  “我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回报,苏家也会为大唐效力。”苏荷继续道。

  李忱本是不愿牵扯进苏家的,苏荷也不想让家族卷入皇室纷争,但从皇帝为她指婚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从父亲的态度里获悉了一切。

  太子的主张,是曾问过苏仪的,很显然,父亲为了仕途,并没有拒绝太子,真正让苏家卷入纷争的,其实是充满私心的父亲。

  “你知道我为何会来长安吗?”苏荷问道。

  “圣人赐婚?”李忱小心翼翼回道。

  苏荷抬头看着逐渐散开的乌云,月光得以重现,“没有人可以违抗诏命,就算你是皇子,我来长安,”随后回头看着李忱,“就是想看看我未来的夫君,是何模样。”

  “抱歉,我让你失望了。”李忱低下头。

  苏荷没有像之前那样宽慰她,“命运总是不公,但我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接受安排。”

  她在最坏的打算中做起了盘算,对苏荷而言,进入皇家是束缚,但不需要相夫教子便又是另外一种解脱,她不想像几个姊姊一样成天围绕着丈夫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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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太极宫内传出一声声洪亮的晨钟,各个寺院也撞响了报时的钟声,官吏敲响街鼓,此刻天尚未亮,但长安城的皇城门与坊门却已经随开门鼓开启。

  雍王府的后厨呈上了早膳,苏荷与李忱同堂而食,负责早膳的侍从们退下后,又开始了新的议论。

  “大王的花院从不让外人入住,除了几位公主外,大王也从没带过外姓女子回来,她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在王府过夜,还与大王共用早膳。”

  苏荷的桌前摆着四样早点,就如寻常百姓家一般,并没有皇室中的奢靡。

  “王府的膳食是我让人定的。”李忱说道,“若是用不习惯,靖安坊有几家食肆。”

  “早就听闻皇室子弟骄奢淫逸,长安的繁华也是在奢靡之下,富贵人家挥霍无度,雍王倒是个例外。”苏荷笑着说道。

  “惭愧。”奢靡的风气就环绕在她的周围,自朔方回来的路上她看到了许多饥民,看到了贫与富之间的差距。

  用过早膳后,李忱将苏荷送回到了永平坊,刚下马车,急坏了的青袖便一把扑进了苏荷怀中,“娘子您去哪儿了,奴等了您一夜。”

  苏荷回头看了一眼李忱,青袖当即明白,朝李忱作万福礼道:“小奴见过雍王。”

  随后她又看了一眼跳下马的文喜,文喜走上前,做起了自我介绍,“雍王友杨喜。”

  “雍王友是个什么官?”青袖疑惑道。

  还没等到回复,苏荷便拉着青袖回了宅子,“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青袖回头看着李忱,问道苏荷,“娘子,您不让雍王进来吗?”

  “管她作甚。”苏荷冷冷道。

  “啊?”青袖愣住,边走边小声道:“昨儿您看完马蹄金知道崔郎君就是雍王后,不是挺高兴的吗,今儿怎就变了呢?”

  “谁高兴了。”苏荷不悦道。

  李忱回到马车内,昨夜与周王的对话她仍记在心中,“去大慈恩寺的病坊。”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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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昌坊——

  车轮压着夯实的黄土进入进昌坊,远远便听到了大慈恩寺作法的声音。

  马车经过大慈恩寺但未停下,而是到了一处空旷的地界,这里极少有人影出现,坊墙一角建造了一座由土墙围住的病坊。

  文喜扶李忱下车,随后推着轮车进入病坊,刚一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恶臭。

  文喜捂着口鼻,“郎君,这里真的有您要找的人吗?”

  李忱摇头,因为她也不确定病坊到底有没有旧东宫存活下来的人。

  除了乞丐,还有一些伤病患者,每日由寺院接济,因为周王的施舍,使得其中一部分人的温饱暂时得到了解决。

  连声的咳嗽从病坊最里面传出,文喜听后皱了皱眉头,“郎君,这里比东西徒坊还要…”

  就在他们继续往里走时,突然跑出了许多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她们闻声而来,因为吃不吃肚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行行好吧…”

  李忱点了点头,文喜便将身上仅有的几贯铜钱全部施舍了。

  紧接着,李忱拿出一块玉向他们询问,“认识这块玉吗?”

  出来的乞者她几乎都询问了一遍,却无一人认识。

  “郎君,他们大多都是穷苦出身,哪里会认得这件宫中的旧物呢。”文喜说道。

  李忱并不死心,“里面还有许多人,推我进去看看。”

  “啊?”文喜有些担忧,因为这座病坊有数百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场面,也怕李忱染会上这里的一些疾病。

  “无碍的。”李忱道。

  文喜将她推入屋内,里面皆是行动能力较弱的病患,二人的装扮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于是纷纷围上前,李忱拿着玉一一询问,半个时辰过去仍一无所获,就在她垂手之际,一个黑色身影突然蹿出,将她手中的玉夺走。

  作者有话说:

  目前没有文物证实唐代有推拉门,主要是唐代建筑留下来的实在太少了,不过从流传下来的古画中可以发现,门是打开的,而人物跪坐在里面,根据空间的合理推断,只能是推拉门。

  雍王友(即亲王友)从五品的闲散官,意为陪伴亲王左右,并规劝辅导。

  画圣吴道子也曾担任过宁王友。

  徒坊就是长安城关押犯人的地方,区别于长安狱,万年狱。

  坦诚身份,依旧希望双女主相爱的是以女性身份,不带有欺骗,爱的仅仅是那个人。

  双强,虽然有男配,但只是推动情节的,感情线没有曲折离奇的各种误会,这点跟女庶王相似。

  前卷剧情线以大女主为主,后卷有战争,李忱有八百个心眼子,其实蛮适合做某士、军师,苏荷心里和她父亲一样装的是家国情怀,适合为将,妻妻完美搭档。

第23章 秋风赋(九)

  由于黑影的手实在太过肮脏, 导致李忱白皙的手背上被抹了几道黑色的印子,文喜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将黑影抓住, 用力握住他的手腕将玉拿回, “好大的胆子。”

  乞丐们见状,纷纷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靠近李忱, 李忱推着轮车上前,“文喜, 不要动粗。”随后又拿着玉温和的询问着抢玉的乞丐,“你认识这个?”

  乞丐一脸乌黑,五官中只能看清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瞪着玉摇了摇头, 摇头的时候,李忱清楚的看到了, 他额头上有一块烫伤的疤痕,手臂上也有打架时留下的伤。

  “行行好吧。”乞丐突然跪下来乞求道,他用力磕着头, 行为也有些疯癫, “给点吃的吧。”

  原来他抢玉不过是为了温饱, 李忱感到很是无奈,便将配饰上值钱的珠宝拆卸下来给了他, “我没有带吃的过来, 不过你们可以拿着这个让寺院的僧人替你们换取粮食。”

  乞丐抬头一把抢过珠宝,旋即便缩进了病坊的角落。

  “继续问吧。”她拿出巾帕擦了擦手与那块被沾染的玉朝文喜说道。

  “喏。”文喜推着李忱继续向前, 最后来到一间堆有土炕的屋子, 屋子四壁透风, 里面咳嗽声不断。

  李忱想进去, 文喜却不敢推她入内,他走上前,担忧的与李忱说道:“大王,就让小人替您去问吧,这里面的病者,不知所患何病,您若有个万一,小人该如何交差。”

  李忱思索了一会儿,“此事不能让你代劳。”便将自己头上的幞头解开取下,将黑色的裹巾展开,捂住口鼻系在脑后,“你在外边等我吧。”

  文喜自然不肯,便也学李忱这般捂住自己的口鼻,他深呼了一口气后,推着李忱缓缓走入。

  屋内散发着浓浓的恶臭,李忱强忍着心中的恶心靠近那些土炕上的病者。

  但她拿玉询问时,土炕上躺着的人要么无力回答,要么便是不想搭理。

  就在李忱询问了一周,将要放弃时,角落里有个头发凌乱的老者爬起身朝李忱开口道:“山薮藏疾,瑾瑜匿瑕。”

  李忱惊讶的看着玉璧上瑾瑜二字,便向那老者靠近,“您认得这块玉?”

  老者盯着李忱手里的玉看了许久,随后点头默认。

  “文喜。”

  他们将老者抬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这是废太子李恒禁步上的佩玉。”老者说道。

  李忱大喜,问道:“老先生,您是?”

  老者很警惕,上下打量着李忱,“小郎君谈吐不凡,又执旧东宫之物四处询问,想必不是普通人。”

  “当年太液池落水案,我就是落水皇子中的其中之一。”李忱说道。

  听到李忱的叙述老者便知道了她的身份,于是吃力的朝她叉手行礼,“小人是前东宫家令寺食官署食官令,掌管太子的饮食与酒醴。”

  “您是太子恒的近侍,那您知道当年那件案子的真相吗?”李忱问道。

  老者摇头,“当年那桩案子发生时,我并不在长安,太子恒好酒,由爱河东的乾和葡萄酒,当年因为易储之事,太子终日烦闷不堪,我遂亲自前往河东采酒,归来途中却逢东宫事发,我因不在长安,故躲此一劫,之后我便隐姓埋名躲了起来,如今染上恶疾,时日无多矣。”

  李忱很是失落,刚找到的线索又断了,本以为废太子的近侍能够知道当年的经过,却又是与秦娘子一样只知其表。

  “小人可以肯定的是,太子恒宅心仁厚,即便是知道皇帝要易储,也只是躲在东宫独自愁苦而已,平日里,他对待左右亲和仁善,又怎会是策划谋害自己亲弟弟的幕后凶手呢。”老者愤怒的说道,“天子明明知道太子恒的心性,却任由奸相栽赃,而不去彻查事情的真相,比起太宗皇帝,他才是真正冷血之人,可笑的是,这样一个六亲不认的皇帝却受世人追捧与称颂,天下人都被蒙蔽了双眼,这个国家也要没救了,大唐迟早会毁在他的手里。”

  清醒之人在野,而奸佞在朝,这也是李忱十分痛心之事,“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她叹了一口气,“当年之时,太子恒也不过是被栽赃的受害者之一,我只能尽我所能,还证公道,让你们不必再隐匿于暗处。”

  听到此,老者艰难的爬起来叩首,“小人代东宫上下数千亡魂叩谢郎君。”

  文喜将老者扶起,李忱说道:“这本就是我该做之事。”

  老者便又告诉了李忱一些与案情相关的线索,“郎君若是想弄清太液池中没船的详细经过,可去刑部,当年东宫所有属官因为太子之事而遭到牵连诛杀,但并非所有人都死于那桩案子,东宫官吏二千余人,其中有不少人当时是在东宫外的,而那些人闻讯后纷纷潜逃出了长安,因此刑部特意下了通缉令,还命画师将一些官阶较高的人画出,派人四处搜捕,其中就包括废太子的内侍,太子仆刘邵,太液池沉船时,他就陪同在废太子左右,他见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废太子在宗正寺受审时,他买通了刑部的狱卒连夜出逃,朝廷追捕了他数年都没有结果,大理寺更是以此为由,认定了废太子就是主谋。”

  “太子仆的出逃让圣人确信了太子恒就是主谋?”李忱感到震惊,“刑部牢狱看守森严,他是如何能买通狱卒出逃的?”

  老者摇头,“刑部还因此罢撤了许多官员,包括刑部尚书宋谦。”

  “宋谦是唯一想替太子恒翻案的人。”李忱摩挲着轮车的扶手,越发的感到棘手与困惑,“看来这桩案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复杂。”

  二人答谢了老者后,文喜便推着李忱从病坊出来,坊外空气流通,李忱的呼吸也好受了许多,她回首望着病坊,又想起朔方之行的所见所闻,不免有些失望与难过,“这座病坊里的伤、病、乞者多达数百人,实在难以想象就在这一坊之隔的墙外,长安的权贵们过的是纸醉金迷的生活,而这里,却到处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这就是人人称颂的盛唐吗。”

  “郎君心系天下,若没有当年之事发生,圣人顺利立您为储君,那么真正的盛世,一定指日可待。”文喜很是惋惜道。

  李忱并不在意东宫之位,就算没有腿疾,她也没有办法成为储君,但若没有当年之事,她定不会过得如此孤苦,她在意的,是自己从小缺失的爱,是母兄的死与自己的仇。

  “不管迷题有多复杂,我都要层层拨开直到见到月明。”李忱攥着自己腿上的下裳说道,“文喜,一会儿回府你去找陈长史,让他取一些银子到城中找坐堂郎中来给这些人看病,另外你派人去打探一下刑部尚书萧炯,我要他的全部底细。”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