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悖论 浪漫悖论 第62章
作者:文笃
女人的€€柔顺长发垂落下来€€,脸上的€€伤口仍然清晰。
长发落到她€€的€€脸侧,落到纱布边缘,惹得她€€好痒。
她€€看那双眼€€睛,从模糊恍惚逐渐变得清晰,她€€看她€€,离她€€越来€€越近。
她€€的€€体力无法支撑太久。于是那双眼€€又从清晰变为模糊。
最后是一句极为轻微的€€叹息,飘在她€€后来€€的€€很多次梦里€€。
她€€在一个傍晚重新醒过€€来€€,偌大的€€病房空荡荡的€€,床头插着一束花菱草,还有很多很多的€€现金。
她€€想如果这是一场电影,那已经€€演到了尾声€€,观众终于迎来€€这三天三夜里€€最为死气沉沉的€€定格镜头。
那次生日是她€€头次在夜里€€过€€,她€€茫然地睁着眼€€,在乔丽潘担忧的€€眼€€神下,迎来€€了自己的€€二十岁生日。
失魂落魄地喝一口发苦发涩的€€水,有气无力地靠在乔丽潘的€€腰上,吹乔丽潘给她€€补定的€€生日蛋糕蜡烛。
穿着病号服的€€胸口凉凉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她€€空落落地往领口一摸,摸到一条项链。
上面已经€€没有血,没这一场车祸的€€任何痕迹,好像从没有浸染过€€她€€和她€€的€€血色,好像从来€€都€€只€€是干干净净的€€链条,挂着一个字母吊坠:
Zoe.
夜阴沉沉地坠下来€€,吹在身上的€€风很冷。她€€不明€€白明€€明€€是夏天,洛杉矶为什么会这样冷。她€€紧紧攥住这条项链,在心里€€想这就是她€€的€€名字吗?
想这个名字的€€寓意竟然真的€€是“生命”,想她€€和她€€说“如果没有它我就活不过€€三天”,想明€€明€€已经€€分道扬镳……她€€为什么要把这条项链留给她€€?
洛杉矶的€€黑夜漫长如白昼,一场翻滚到悬崖海边的€€车祸,最后只€€给付汀梨留下无名指指关€€节的€€一个疤。
后来€€这个疤总在上海的€€冬天生出冻疮,她€€努力回€€想过€€往二十多个夏天存在过€€的€€痕迹,只€€觉得每一个都€€记忆模糊。
总觉得唯有那年在加州,是那么撼天动地的€€一个夏,又怎么会短暂到这么不可思议?
就像是,只€€有三天似的€€。
第34章 「雪地封路」
付汀梨做了个冗长繁复的梦。
一会梦见, 她还在加州,顶着一身伤一瘸一拐地出院,女人穿她的宽大T恤, 骑一辆摩托车, 扔一个头盔给她, 她戴着头盔,坐在高高的摩托车上, 抱女人的腰。
她们果真成了一对亡命鸳鸯, 环游世€€界后回到上海, 已经是€€彼此都尘埃落定的三十来岁。
她开了家客流不多、但自由自在的雕塑工作室,还是€€那样年轻天真,只做自€€己乐意€€做的事情,哪怕一切烧成一把青白色的灰,也烧不尽那颗年轻坦荡的心。女人成了家喻户晓的女演员, 演一部电影就拿一个奖,还像在加州那般浓烈自€€由,喜欢那廉价的红酒爆珠烟, 也喜欢像以前那样不由分说地摁住她同她接一个恶劣的吻。
刚开始她们爱得躲躲藏藏,后来她们爱得轰轰烈烈、义无反顾, 管网上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议论, 管全世€€界都恐同, 真像电影里主角一样, 只要自€€己活得尽兴。
到了晚上,她们开着那辆复古老€€车到处兜风, 女人接一个电话说下部电影角色被换。再后来她们分分合合, 不知为什么越爱越糟糕,最后在敞开公路上分了手, 她捡起一块石头就往车上不要命地砸,头破血流地躺在路中央,说这个世€€界好€€渺小,连一对有情人都容不下。
一会又梦见,她家里还是€€破了产,她妈还是€€欠了一屁股债,她还是€€住进一条破旧不堪的老€€街,遇见一个穿绿格子€€衬衫和帆布鞋的女人。
女人开一辆卡车,抽一根皱皱巴巴的眼,随意€€挽起的长发颓丧又飘摇。
卡车摇摇晃晃地经过€€,女人回头,望住她。她笑着喊她“阿鸯”,然后跟着上车,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奔赴一场又一场往下落的雪。
她们挤在一辆窄□□仄的卡车前座里相爱。最后,阿鸯在一场暴风雪里死去,她在雪里躺了好€€久,看那些白皑皑往面上扑的雪块。
在心里想€€这个世€€界好€€庞大,偏容不下一对有情人。
付汀梨猛地睁开眼,心跳快得像打鼓。纷扰复杂的故事像是€€一场龙卷风过€€了境,在她脑子€€里搅得一塌糊涂。
这两个梦无比真实,却又都不得善终,折腾得她醒过€€来时像是€€快缺氧,视野有些不清晰。
恍然间€€,她睁着眼睛,和那一闪一暗的简旧白织灯对峙。
发现€€眼前既不是€€夏日€€敞开的公路,也不是€€四面八方扑过€€来的厚重雪块。
白炽灯光影在眼前晃成重影,她失魂落魄地望了一会。
心想€€这两个梦怎么没一个好€€结局?又想€€,如果一定要选一条路走自€€己到底会选哪一条?
“哟?醒了?”
陌生高亮的女声在耳边出现€€,戳破那些稀里糊涂的问号。
付汀梨微微侧一下头,隐约间€€只看见一个糊白人影站在床侧。
下一秒就只觉得疼,全身都疼。
密密麻麻的,像是€€有缭绕恶毒的火苗,肆无忌惮地从骨头缝里钻进去,让她整个脊背都麻。
“疼。”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觉得自€€己的唇干得像是€€皲裂的旱地。
“疼啊,都冻伤了当然会疼了,冰天雪地的,零下这么多度,自€€个外€€套都脱了背个高烧病人走两公里路,还真把人拖了出来,也真是€€当代活雷锋哈。”
女声带着调侃的语气,就飘在她床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传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些叮当哐啷的动€€静在。
付汀梨觉得自€€己喉咙像是€€被火燎过€€,她盯着那洗得发白的白大褂上摇晃的吊牌,重影缓慢聚焦,心绪逐渐安定,落到那实实在在的“穆迟雪”三个字上€€€€这看起来像是€€个医生的工牌。
两个不着边际的梦,随着眼前越来越实的三个字越飘越远,越来越碎。
她觉得自€€己好€€糊涂。
骑摩托车成为亡命鸳鸯的,从来都不是€€她和孔黎鸢。
这世€€上也从来没有阿鸯这个人。
现€€在,只有住在老€€街落魄沉抑的她,和已经成了女演员的孔黎鸢。
明明只是€€剧组打杂工的一个,在片场待了几天,和女主角同走了一段路,怎么偏偏还入了戏?
还要做两场如此光怪陆离的梦?在梦里说那些有情人的怪话?
“她呢?”付汀梨挣扎着说。
“谁啊?哦,知道了,你背过€€来那人没事。”
女医生马上接过€€她的话,手按在她肩膀,毫不留情地把想€€要坐起身的她按回去。
“哎你这吊着水呢,别€€乱动€€!”
付汀梨坐了回去,漫天彻地的痛又攀了上来,附在皮肤表层,侵入骨头缝隙。
她盯着晃眼的白炽灯,心想€€确实也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既然确定了人没事。
那肯定是€€被赶过€€来的经纪团队接走了,总比和她一块待在这破败简陋的救助站强。
她抿着唇,实在想€€象不到孔黎鸢像她这样颓丧狼狈地躺在这小站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人高烧有没有退了。
刚刚趁着医生给她查体,按她哪痛哪不痛的间€€隙,她一边答,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看上去不像是€€医院,设施简陋,白扑扑的空间€€狭小,就摆着张凌乱的桌子€€、药品塞得满满当当的玻璃架子€€,和几张像是€€临时搭起来的病床,病床周围还放着几个装着帘布的架子€€。
这会帘布都拉开了,除了她,另几张床上都躺着几个包裹严实的人在昏昏沉沉地吊水。
€€€€应该就是€€哪个村里或者镇上的救助站。
“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她忽略自€€己心中隐隐的钝痛感,又扯着还泛疼的嗓子€€问。
“走?走哪去?”
姓穆的女医生低头瞥她一眼,然后把那头顶上空荡荡的吊瓶摘下来,重新换了一瓶满满当当的吊上去。
付汀梨眨了眨眼,没明白这穆医生的意€€思。
“你要是€€说的是€€离开这儿,那你吊了这瓶水就能走。”
穆医生利落地回了一句,然后就将她病床外€€的红黄色薄帘子€€一把拉了回去,拉了半圈,把她和旁边几张床都隔开。
付汀梨连抬起眼皮都有些费力,她看了看刚刚装上去还满着的吊瓶,觉得那里面的水都晃得她头晕。
还没等重新阖眼,耳朵边上又是€€哗啦啦两下拉帘子€€的声音。
她被声音引着望过€€去。
就看那穆医生,把她病床右侧那紧闭着的那帘拉开了。
走进去,嘀一下给躺在病床上那模模糊糊的人测了体温,嘴里嘀咕一句“三十六度八,可以,烧退了”,然后动€€作爽利地给人换了瓶吊水。
付汀梨没反应过€€来。
穆医生便€€已经干脆利落地结束,走出来,一下把帘子€€拉了回去。转过€€身来瞥到她迷迷怔怔的眼神。
眯眼笑了一下。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走过€€来,把她这边帘子€€拉了一半,留下点空,让她正正好€€好€€只看得到隔壁。
然后又走过€€去,把隔壁那帘子€€也拉开一半,让隔壁那人也正好€€露出上半身,能看得到她。
接着才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转过€€身来望着她,
“救助站不收费用,你们两个吊完这瓶水就都可以走了,去找个别€€的地方休息,别€€留这占地方。”
走出去之前留下警告,
“在吊完这瓶水之前,都不要乱动€€!我可不想€€又重新给你扎一遍针,给你女朋友扎那么好€€几遍已经够费劲了!”
经过€€这么一说,付汀梨是€€先€€意€€识到旁边那床就是€€孔黎鸢的,然后再意€€识到那格外€€扎耳朵的“女朋友”字眼。
然后又想€€这穆医生怎么想€€法这么古怪,孔黎鸢怎么会是€€她女朋友?
最后掀开被子€€想€€下床,却又扯到吊针,眼看着吊针往上回血了,又想€€起“不要乱动€€”这四个字,愣了一会,乖顺地重新躺到床上。
这穆医生挺神奇,预判了她的动€€作提前警告她不要乱动€€,又拉开了半截门帘让她可以看到旁边病床。
就是€€“女朋友”三个字不对。
这次从雪地里脱险,付汀梨明显感觉到自€€己体质没二十岁时好€€。
二十岁那场惊天动€€地的车祸,她浑身是€€血地被送入医院,歇了一天半晚就能活蹦乱跳地下床,顶着一身渗着血的纱布,还能吹蜡烛过€€生日€€。
二十四岁一场不算暴风雪的大雪,没见什么外€€伤,反而把她折腾得浑身上下都层层叠叠的疼。
这会醒过€€来,稍微动€€一下就疼得呲牙咧嘴,只能重新躺回病床上,稍微偏着点头,去瞥旁边病床的人影。
两张病床之间€€隔得有点远,她只看到孔黎鸢盖在被子€€里,穿一身黑,露出凌乱的发,潮红褪去泛着苍白的皮肤,还戴着口罩和冷帽,那顶鸭舌帽被摘下来折叠在一旁。
看来是€€那穆医生也认出了孔黎鸢,没把她口罩帽子€€都摘了。
不然这会也不会没有人探过€€来,大明星孔黎鸢被雪困住可是€€个大新闻,这是€€个一看就没什么保密措施的救助站,要是€€泄露出去,这会保不齐有多少人来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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