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匹马戍梁州 第105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阿玉在原地驻足了很久才回过神,她看着那个已经空荡荡的榻铺,心中总有些言而无信的浅淡愧意。

  然而人海茫茫,她并不知道所救之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再要如何去寻。除了怀中那块沉甸甸的金锁,仿佛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救过一个落难的丫头。

  萍水而遇,有些人或许真的只是匆匆过客。

  她叹了口气,唯愿这丫头往后能逢凶化吉,从此再无疾痛。

  谷怀璧打马回府,一路上想的都是当年在合安医馆偶然寻得秦惜珩的旧事。

  后来在宁府又一次的宴席上,秦惜珩主动来问他,“听说是你在医馆找到了我?”

  谷怀璧道:“是。”

  秦惜珩又问:“那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叫阿玉的人?”

  “不曾。”谷怀璧说完,顺口问了一句,“这是个什么人?”

  “是他救我回来的。”秦惜珩的声音有些失落,“我想等病好了再谢谢他,可他现在不知道在哪,我不记得他的声音,也不太记得他的模样了,只知道他左边的脸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谷怀璧在记忆深处挖出了这段模糊的对话,终于记起来在哪里听过“阿玉”这个名字。

  他想到并立在姻缘树下的二人,再想到红绸上写着的名字,心跳骤然加快。

  阿玉就是赵瑾。

  可边将无诏不得擅离边陲,赵瑾三年前却悄无声息地来了一趟邑京,真正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

  他像是勘破了天机,掌心里都拽了一把汗。

  “二公子今日怎么回的这般晚?”

  抵达府宅时,已是戌时将过,下人替他牵过马,又道:“夫人刚刚还念叨二公子呢。”

  谷怀璧静静心,随口道:“没什么,和几个朋友出去小聚了片刻。”

  他踩着一地枯碎的落叶回到院中,刻意没将窗子放下。风这时才起,凉意被带入屋内,谷怀璧吹着夜风,在烛火下重新打开了秦惜珩曾写给他的信。

  往事如烟一杯酒,梦里忽现旧嫣容。

  他看着纸上的娟秀字迹,忽然自嘲似的笑了笑,良久之后对着漆黑的夜自言自语。

  “谷怀璧,你绝不可能输给赵瑾。”

  次日才用完午膳,赵瑾就听人来说秦佑找她去百花大街吃酒,马车都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秦惜珩就在身旁坐着,赵瑾让下人先出去,然后侧过头来看她一眼,讨好似的说道:“七娘,那我先去一趟?”

  “好啊。”秦惜珩兴致然然地看着她,“你只要带上我,去哪儿都成。”

  “我发誓。”赵瑾伸出三指对天,“我真的不是去花天酒地。”

  秦惜珩看着她,须臾之后叹了声气,说道:“酒多伤身,即便你酒量再好,也少喝一些。”

  赵瑾眼中露着款款温柔,答应道:“我记着了。”

  秦佑的马车就在大门外候着,赵瑾一脚上去掀帘而入,就见着了他那张堪比弥勒佛的笑脸。

  “赵侯如今的谱儿越发地大了。”秦佑故意道,“敢把我晾在外边这么久的,你还是头一个。怎么着,你难道还要跟个大姑娘一样打扮一番才能出来见人?”

  “没办法,”赵瑾摊摊手,“我妻看我看得紧,轻易不放我出来。”

  秦佑“嗤”了一声,“你会怕她?”

  赵瑾坐下,舒舒服服地往后面的软垫上一靠,说道:“我惧内,怕得很。”

  秦佑打趣完她,方说正经事,“今日是林邦友做东,叫了一群世家纨绔,几乎都是你见过的。”

  赵瑾于是默默地叹气,心道今日这酒不喝也得喝了。

  “下次再有这种宴,别叫我。”

  秦佑看了她一眼,道:“那可不行,不能只我一个人跟着他们胡闹,我得找个搭子不是?”

  赵瑾给他个白眼,压低声音道:“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秦佑稍稍正色,道:“查了中州道的盐铁转运使,但不知道是藏得深还是怎样,现在还没摸着门路。对了还有件事,朝廷前几年给敦庭拨了笔款,是用来治理剑河下游的……”

  他话还没说完,赵瑾就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秦佑立刻问:“你也参与了?”

  “不是我。”赵瑾无奈道,“但那人现在于我有用,我得先保着。”

  “要不你老实点都给我交代了。”秦佑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省得我下次白费工夫,到头来什么也捞不到。”

  赵瑾想到郭汗辛就头疼,说道:“没了。”

  秦佑道:“行,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是再给我来这一出,我就不带你混了。”

  赵瑾道:“哟,还挺有脾气。”

  秦佑哼哼两声,又道:“我昨日才得知了一件事。”

  赵瑾问:“什么事?”

  秦佑道:“我听太史局的人说,前夜里观测天象,竟然来了彗孛灾星。”

  赵瑾的第一反应不是天象有异,而是他竟然在太史局也养了人。

  “厉害啊。”她给秦佑竖起拇指,“圣上那边有消息吗?”

  秦佑道:“你我之间的这条线都是父皇一手连起来的,如今我知道的,他只会更早就知道。”

  赵瑾道:“这可是件能拿出来大做文章的事,一个不慎,整个大楚都要跟着抖上三抖。对了,司天台监是个怎样的人?”

  秦佑道:“天象之学,多以家传为主,因此子承父业者多不胜数。这种事情等闲人做不来,所以轻易不能随意革职,即便犯错,也是留职察看。我对太史局知道的不多,最多只能打听到天象如何,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马车一路进了百花大街,车轮不多时便停了,秦佑又道:“我就是因为想不到其他,所以才没推了林邦友的宴请。”

  赵瑾问:“他还请了谁?”

  秦佑故作神秘不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这一顿宴临近亥时才散,赵瑾从百花大街出来时,醉醺醺地装作脚下不稳。

  幺伏看着人事不省的赵瑾,问自家主子,“殿下,送侯爷回侯府还是公主府?”

  “公、公主府。”赵瑾在这时说了一句,有意打了个响亮的醉嗝。

  这种混迹花间柳巷的风流事,就该让公主府的眼线看到。

  马车一路往公主府驶去,赵瑾进了车厢就像换了个人,眼眸间一片镇定。

  秦佑玩味地看着她,“演得不错,练过吧?”

  赵瑾道:“与殿下相比,我还差得远。”

  秦佑很愿意给自己脸上贴金,道:“那你往后跟着我,能学的更多。”

  赵瑾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她虽然自诩酒量好,但喝得太猛太急,还是会有些轻浮之感。车厢内有些晃荡,她就这么靠着背后的软垫,慢慢打了个哈欠。

  “还是练得少了。”秦佑看她有些犯困,笑道:“年初那会儿,你日夜跟着我在外面玩,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困。怎么,回梁州练了半年的兵,就把在邑京学来的纨绔病都练干净了?”

  赵瑾道:“殿下日日纸醉金迷的,早就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的本事,我自然是比不上。而且只要待在这里,我就一刻不得闲,脑子想得多了,自然容易困。”

  马车这时骤然一停,幺伏在外道:“殿下,侯爷,咱们到公主府了。”

  赵瑾便往车厢上一靠,开始装死。

  秦佑忍着笑,装模作样地扶着她下车,装醉对公主府来接她的几个下人道:“搀、搀好了。”

  赵瑾拉住秦佑的手臂,“殿下哪儿去?方才那壶喝完了?”

  秦佑道:“早就喝完了,你……你喝迷糊了吧。”

  两个醉鬼临街而笑,下人们生怕秦惜珩知道了觉得失脸面,赶紧推着赵瑾往府内走。

  “我没醉。”赵瑾入府后甩开他们,脚下踉踉跄跄。

  “公主呢?”她左右看看,拉着个下人问,“公主……在哪里?”

  下人正要说话,忽然目光一直,瞬间缄默起来。

  赵瑾看了这下人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偏转了视线,见秦惜珩就站在十步之外的地方,静静地望着她。

  “送去含章院。”秦惜珩说完要走,赵瑾追了几步赶上去,将人抱住了。

  下人们齐齐扎低了头,唯恐公主主子会像上一次那样盛怒。

  赵瑾步履有些急,抱住秦惜珩之后就这么挂在了她身上。秦惜珩也接住她,用手臂承受着她上半身的重量,把赵瑾扶得稳稳当当。

  “推开。”赵瑾在她肩头耳语。

  秦惜珩恍若未闻,就这么抱着她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

  她不动,下人们也不敢抬头。赵瑾慢慢地松开她,决定一个人往含章院去。

  “都下去。”就听秦惜珩一声吩咐,扶住赵瑾的那双手臂并没有离开。

  “回去。”赵瑾继而听到她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么两个字。

  “嗯。”她应道,“回去。”

  越往含章院走,四周就越发寂静,赵瑾继续装着身形不稳,进屋之后心中忽然来了点小心思,像方才那样再次将秦惜珩抱住,含糊道:“阿珩。”

  秦惜珩瞪着她,说话间明显带了点气,“不是答应我少喝一点的?”

  “少不了。”赵瑾学着醉鬼的语气,就想玩个情调,“不过我千杯不倒,刚才一路过来,走的都是直路。”

  秦惜珩听着她的声音,以为她这次真的喝多了,便放轻了声音来,“别说了,我扶你去睡吧。”

  赵瑾抱着她不撒手,“不睡。”

  她看着秦惜珩,手指玩味地挑起她的下颌,眯着眼凑近了去看,“我的阿珩,真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小姑娘。”

  秦惜珩刚想开口,赵瑾就吻了过来。

  酒意瞬间席卷了她,那气息呛人,熏得她眼泪都要落下,但秦惜珩忍着没有避开,就这样将赵瑾口中的残留尝了个干净。

  她越是这样迎受,赵瑾施加于她唇上的劲就越重。

  秦惜珩却敏锐地从这吻中看出了什么。

  她的手移到赵瑾的腰封上,正要来解,就被赵瑾按住了。

  “别想趁我喝多了,就对我动手动脚。”

  秦惜珩忍不住笑道:“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