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匹马戍梁州 第177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秦潇手上的动作一滞,很快又回过神来“嗯”了一下,继续拍着她入睡。殿内一时又恢复了寂静,秦潇听着她渐沉的呼吸声,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极轻的气。

第172章 濡沫

  赵瑾留靳伯云暂守并城,初三一早就领着陈参带着的一队轻骑返回梁州。

  秦惜珩有意要与她比马,赵瑾也乐于接受,两人遂将轻骑们甩在身后,一阵比一阵歇地慢慢往梁州靠近。

  冬日里的横西五峰布满了白雪,秦惜珩看着远处的景,才终于相信再次回到了梁州。她在竞马中跑出了一身的汗,便扯了扯挡风的遮面,昂起头吹着干冷的风。

  “当心着凉。”赵瑾靠过去给她把遮面又扯上,往身后看了看,“还是慢着些吧,崔娘子可不像你我。”

  两人便慢下了马速,赵瑾问她:“那位鞑合公主已经走了?”

  秦惜珩点头,“走了。她一个姑娘家,我想让人送她一程的,可她非说不要,我便只给她备了些盘缠。”

  赵瑾道:“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离经叛道的姑娘。”

  秦惜珩道:“虽然离经叛道,但我觉得她很有道理,谁说维持两族安稳一定要靠和亲?怀玉,我也想努力做点什么,至少与外邦往来,任何一族都不会再有公主和亲。”

  赵瑾揉了揉她的头,笑道:“我们阿珩志向高远,我等着看那一日。”

  她们并行着眺看寒冬里的梁州,秦惜珩深吸一口气,道:“我突然觉得离开这里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赵瑾便想到了以后,道:“剑西贫瘠,往后的路不好走。掌兵容易,难的是养兵。”

  秦惜珩这时回头了一下,正看到傅玄化凑身对崔心荷说着什么,她转回了头,道:“你还有这么多旧部,只要想着怎么练兵就好,钱粮的事,我来想办法。”

  赵瑾笑了笑,“还真替我主外啊?”

  秦惜珩在她额头上一弹,也笑,“我就只有这么一个怀玉,又要练兵又要谋钱粮,累坏了可怎么办?”

  两人对视着一笑,等到后面的队伍跟进了,又是一场短途竞跑,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侯府。

  他们突然回来,府上的人并不知晓,在见着秦惜珩之后纷纷大惊,范芮更是连嘴都张大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公主姐姐,真的是你吗?”

  秦惜珩笑问:“我这些天不在,你的射术可有怠慢?”

  范芮不敢说谎,如实承认道:“没人给我指点,瑾哥也忙,我都落下了好久了。”他说完,又问赵瑾:“瑾哥,你在哪里找到公主姐姐的?”

  赵瑾看了秦惜珩一眼,扬眉笑道:“天上掉的。”

  秦惜珩也看着她,好笑道:“你真是,就知道逗小孩子。”

  赵瑾道:“可不就是从天而降吗?乘风破浪来的。”

  东院的几个宫人当时跟着秦惜珩来了梁州后便没再随同着回邑京,现下听说她回来了,赶紧都往赵瑾的院子来,个个泪眼泛滥。

  秦惜珩问他们,“你们这段时日可还好?”

  几名宫人都点头,“府上待我们很好,只是日夜挂念着公主,好在公主现在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秦惜珩道:“我这一路都好,你们有心了,先各自去忙吧。”

  宫人们道过安便一一退下了,荷娘端了热的姜汤来先递给秦惜珩,“公主没过过梁州的冬天,这一路怕是累得很,先喝碗姜汤驱寒。”

  秦惜珩笑而接了,荷娘看着她,眼睛忍不住发红,感慨道:“苍天有眼,可算是让你们小夫妻又团圆了。公主不知道,阿瑾前一阵子大病,瘦了好些,梦里都在叫着你。”

  赵瑾心道不好,赶紧低下了头,不自在地看向旁处。

  秦惜珩果然看了过来,脸上的笑顷刻间就没了,问道:“什么病?怎么没听你说?”

  赵瑾越发不敢看她,含糊道:“小病而已,就发了一场热。”

  范芮趁机告状,“公主姐姐,你可得好好管管瑾哥,他一个人在外面淋雪吹风,结果高热不止。”

  赵瑾赶紧就要去捂他的嘴,范芮溜得快,直接躲到了秦惜珩身后,还探着头对赵瑾说:“蓉姐姐都说了,你这是故意糟践你自己。你还自暴自弃,一个人关在房里不出来。”

  范可盈跟着在这时补嘴:“饭也不吃。”

  秦惜珩将剩下的半碗姜汤重重地搁在桌上,脸沉了下来,“赵怀玉。”

  赵瑾顾不上跟这兄妹俩算账,先好声哄秦惜珩,“我下次不会了。”

  秦惜珩尾音一扬,“你还敢有下次?”

  范芮人精似的趁机溜了出去,荷娘也牵着范可盈走了,房内一时只剩了她们两人。秦惜珩看着她,气得眼圈泛红,“你还说没有作践你自己。”

  “我……”赵瑾张张嘴想解释,但临了又觉得句句理亏。

  秦惜珩越想越觉得气,抵着她按在了墙上,凑上身就用力地吻住。

  赵瑾无路可退,被迫索吻时觉得唇上微痛,竟是秦惜珩在气盛中咬破了她的唇,旋即便有淡淡的血腥气渗入了舌腔。

  秦惜珩含着她唇上这破皮的地方又吻了许久才暂且放开,她抿了抿唇,将自己下唇上沾染的血吃了个干净,道:“这次放过你了。”

  赵瑾觉得唇上的伤处还有些火辣辣的疼,但她顾不上了,抱着人说道:“我发誓,真没有下次了。”

  秦惜珩揉干了眼睛里腾起的水雾,问道:“我带来的嫁妆还剩多少?账目放在哪里了?”

  赵瑾道:“先歇歇吧,账册的事情明日再说也不迟。”

  外边已是迟暮,秦惜珩便没再坚持。沐浴梳洗理干净了这一日的劳顿,两人躺在床上反而没有半分困意。

  秦惜珩半侧着身往赵瑾怀中缩着,手上轻轻一动就解开了她的衣带。

  “阿珩……”赵瑾便知道了她的气还没散,是下也不敢扫她的兴,只能由着她这么来,故意打趣道,“殿下开了荤,就不愿食素了是吗?”

  “别想着说什么好听的来哄我。”秦惜珩终于松口,眼里还带着点气性,“赵怀玉,我就是要吃了你。”

  闺房里的情调洗刷了外界恼人的一切,秦惜珩反是被吃了个彻底,她松软地揽住了赵瑾的肩,求饶起来,“我不气了。”

  赵瑾动作微顿,闻言之后也道:“我真没有下次了。”

  秦惜珩红着眼睛看她,“不许哄我。”

  赵瑾抱着她躺下,腿还在轻轻地厮磨,嘴上道:“不是哄。”

  秦惜珩这才觉得乏了,有气无力道:“我想听你哼个曲。”

  赵瑾依她,低声吟了首梁州的小调,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沉沉入眠。

  到家的一夜难得清静无梦,赵瑾次日再睁眼时,秦惜珩早已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什么时候醒的?”赵瑾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问道。

  “没多久。”秦惜珩在被子里贴着她,问道:“起吗?”

  “再等一会儿。”赵瑾好不容易回到这毫无顾虑的地方,就想这样抱着她一直躺下去。

  秦惜珩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赵瑾道:“我不粘别人,就粘你。”

  秦惜珩想到外面那些烦杂的事,叹气说道:“若是天下太平就好了。”

  “会的。”赵瑾说完,不得不将自己的这口私心放下,挣扎着穿衣下床。

  “你今日要去营中吧?晚上回来吗?”秦惜珩替她束好了发,从柜子里拿了一身干净的外袍。

  赵瑾接过来穿上,道:“我今天不巡守,但说不准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耽误,你自己好好吃饭,不用管我。”

  秦惜珩目送她出去,洗漱用膳后让人叫路伯拿来了府上的账。

  “公主,这本是去年的开支,这本是今年的预支,这本是府上的吃穿用度,还有这个,这是公主来时带的嫁妆。”路伯将账册分门别类地排好,又一一解释了。

  秦惜珩之前只顾着淮安那边的生意,并不曾细看侯府的账目,这次全部看完,只剩叹气,问道:“每年的账都是这样吗?”

  路伯点着头,“若是军粮不够,侯爷只能变卖些家业来补贴,去年那次就是这样。”

  秦惜珩简直不敢想赵瑾一个人是如何撑了这么多年,她又问路伯:“军中的账目在府上吗?”

  路伯道:“那是军账,不能轻易示人。”

  秦惜珩便想着过后再问赵瑾去要,她把府上的这些账又翻了一遍,有些为难地出起神来。

  水路的关卡严了,莫说是军需,就连粮食都运送困难。从前有双临在侧打点外边,秦惜珩还能松怠几分,现在身边没了掌事的人,样样都得她亲力亲为了。

  赵瑾这日忙到天黑才回府,进屋就见着了桌上堆叠的账册,秦惜珩坐在桌案后提着笔,不知在写什么。

  “忙什么呢?”赵瑾把氅衣挂在一旁,走过去问。

  “想着怎么给你赚钱。”秦惜珩放下笔,眼睛瞥了瞥那些账册,“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赵瑾无所谓地笑笑,“大不了就问朝廷哭穷,反正能撑一日是一日。”

  她看着秦惜珩写在纸上的内容,多是些奇形怪状的记号,只有寥寥几个字,便问道:“这个飞票是什么?与飞钱有关系吗?”

  秦惜珩道:“有那么点关系,是我暂且起的一个名。”

  赵瑾在她身边坐下,笑问:“看来阿珩想到给我赚钱的法子了?”

  秦惜珩道:“只是个初想,我还要去民间看看。”

  赵瑾哪里放心她一个人去,当下就道:“等寻个时日,我陪你一起。”

  秦惜珩问她:“淮州现在怎么样了?你仔细与我说说?”

  赵瑾道:“国库也缺钱,朝廷让我舅舅去淮安做刺史,想法子从商贾们手里刮钱。眼下那边的官衙里全是干真活的人,水路是不能像从前那样各取利益了,这么一来,仅是运费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前些日子蓝越来信,宗政康想了个能减少水路开支的法子,让方谦去跟朝廷谈。据那边说,宗政康已经从柳氏手中分辟了几家铺子,以旁人的名字挂名掌控。现如今,咱们缺的不是粮食和军需,而是一条能顺利将这些物资运来剑西的路。除了这些,水路的关卡也变严了。”

  秦惜珩却只是笑了笑,“此路不通,另有他解。”

  赵瑾愈发好奇,缠着她道:“那你给我讲讲你的锦囊妙计。”

  秦惜珩歪着头看她,“急什么,我还得去走访一下外面,才能知道这个法子究竟可不可行。”

  赵瑾就想知道她藏着什么大计,思量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明日一早我去营中交代一声,等我回来了,咱们就动身。你想去哪里?”

  秦惜珩道:“梁州的模样我知道了,想来河州和孜州多半也是如此。先去敦庭吧,那边的田地更多,商行也有。”

  赵瑾道:“程新忌在朔方也反了,现在已经成了最初预想的那样,西北两道连成了一境。我猜,朝廷现在也不敢贸然动兵,但凡涉及到军需,烧的全是钱,这可是笔大开销。”

  秦惜珩道:“所以现在比的是谁更快。过去我处处拿着皇兄的名义行事,到底是抢占了淮州这个先机,这一步绝不能退。怀玉,你给我一点时间,在这之前,若是朝廷要用兵,你撑一撑。”

  “好。”赵瑾点头,又心疼她这样耗神,道:“不着急的,阿珩,你慢慢来,我还顶得住。”

  秦惜珩握着她的手,捧在眼前凝神地看着。赵瑾手背上的冻疮有她日日看着涂药,已经好了许多,掌心里磨出的那些伤也逐一愈了合,这双手虽还是那样粗糙,但终归是个能看的模样了。

  “不用心疼。”赵瑾反握住她的手,款款笑着,“天下好打,却不好治。阿珩,我没这个本事,日后该是我心疼你更多些。”

  秦惜珩什么都没说,她靠身去倚在赵瑾颈下,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枪戟覆红殷,长风征万里。怀玉,你尽管去打,我为你镇守后方,保你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