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匹马戍梁州 第192章
作者:夏蝉七里
秦惜珩问:“药在哪儿?”
赵瑾指了指床头的药箱,对她道:“正好呢,你来了也能帮我。”
秦惜珩指下轻缓地解了她身上的包扎,一眼看去又忍不住道:“这也叫不严重?”
赵瑾揉揉她的脸,笑道:“我皮糙肉厚,好的快,这些真不算什么。”
新伤旧疤混于一身,秦惜珩站在她身后看了半晌,叹着长气道:“你这哪像个姑娘的身子。”
赵瑾蜷腿盘坐在床上,转过身来环住她的腰,笑意昂昂道:“那不是还有你来疼我?”
秦惜珩稍稍板了脸,故意道:“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不吃。”
赵瑾搅着她的手指,笑问:“那阿珩吃哪一套?我现学还不成吗?”
“别乱动。”秦惜珩挣脱了手,仔细地给她重新洗伤上药,动作格外小心。
“阿珩。”赵瑾倚在她怀中,跟只猫儿似的格外温顺,说道:“我现在真的很惜命。”
秦惜珩鼻腔里有些酸,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是“嗯”了一下,“我知道。”
两人自此便再一致地都没开口,直到几处伤口都处理好了,赵瑾穿上里衣,拉着秦惜珩坐在床沿上,疲累地往她肩上一靠,说道:“我这几日说不累是假的,但我不敢对人说。现在战事平了,我终于能对你说一说了。”
秦惜珩绕开她身上的伤处,轻轻地搂住她的腰,“你想对我说多久都行,怀玉,你往后不是一个人。”
她稍一低头,便对上了赵瑾明亮的眼,她再压下下颌,与赵瑾触了触唇。
“我要这世上再无战事。”秦惜珩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要你往后永远只守着我一个人,身上再不添伤。”
“好。”赵瑾扣住她的手,又吻她一下,道:“我会替你达成,等到海晏河清,我就只绕着你一个人转。”
秦惜珩莞尔一笑,说道:“这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此次将许州也收入囊中,咱们日后就彻底不用担心粮食了。”
赵瑾道:“元中之外一马平川,此次城内粮食积存不多,也不好长久作战。现在将许州争夺过来,元中往后即便是再逢战事,我也不怕了。”
秦惜珩道:“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得尽快来做了。马上就要春耕,这可是一年之中最难得的时候。上次来元中敦庭走访,好些百姓都得借田来种,剑西尚且如此,许州等地的土地多半也被乡宦兼并了。我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早些理个章程出来。”
赵瑾道:“是啊,马上就是四月了。”
提及四月,两人默契地想到了一处,赵瑾又道:“只是可惜,今年吃不到蔚熙种的菜了。”
秦惜珩慨叹,“这么快就一年了。”
赵瑾拉着她进了被,舒舒服服地拥着人说道:“日日都是孤枕,不是睡城墙就是睡街头,还是我妻好啊,抱我哄我不说,还能替我暖床。”
秦惜珩揉着她的腰,眼中带上了点勾惑的艳态,道:“那我还能欢愉你呢。”
赵瑾按住她的手,求饶一般道:“我近来身娇体弱,怕是服侍不好殿下。”
秦惜珩道:“那就换我到上面,我还不知道在上面看你是什么样的。”她说着还真的翻身上来,赵瑾任她骑坐,身上的不适和疲惫都化作了想要的欲/望。
也不是不行。
“算啦,逗你的。”秦惜珩这样看了她良久,还是重新躺下,“即便你想,我也不在这个时候给。好好养伤,等伤好了,你多的是时间服侍我。”
赵瑾挑挑眉,“就知道我妻疼我。”
秦惜珩凑近来吻住,贴着她的唇瓣说道:“也不知你这张嘴究竟是随了谁,堵也堵不住。”
“看人。”赵瑾挑起秦惜珩的下颌,端详着道,“如这种天上地下只有一个的阿珩,我的赞词只多不少。七娘,分开的时日里,我若是不靠着想你,根本撑不到现在。”
秦惜珩脸上带了点嫣红,怯羞地缩到了赵瑾颈下,“你这人,说情话的时候都是这么突然的?”
“我这是言不由衷。”赵瑾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在困意袭来之际听到外间响起了三更的更声。
夜向沉而去,宫苑深深空落寞,林佳书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时辰了?”
宫人道:“回贵妃,已经三更了。”
话说完,这宫人又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听闻圣上今夜要去石昭容那里,贵妃还是别等了。”
“知道了。”林佳书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掩口打了个哈欠正要睡下,便听外面守夜的宫人惊道:“圣上?”
林佳书忙扶着肚子坐起来,刚要起身,秦潇已经入了内,快走过来按住她,“坐着坐着。”
他才说完,林佳书便低低地叫唤一下,又对秦潇笑道:“他刚刚踢了我一下。”
秦潇摸着她的肚子,掌心之下便觉得动静不停,很是心疼道:“都三更了,他竟还这样闹腾你,日后只怕是个不消停的。”
“无妨的,只要他平安健康,这也不算什么闹腾。”林佳书笑看他,忽然记起了什么,问道:“圣上今夜不是要去石昭容那里吗?”
秦潇道:“我才从海晏殿回来,只怕去了那边看见一张不想看的脸会发脾气。”
林佳书问:“谁敢让圣上如此动怒?”
秦潇揽抱着她,叹了声气,将外面的事情只说了一半,“周茗败了不说,还死在了赵瑾手中,更是赔上了一个许州。”
林佳书没有再问,宽慰道:“圣上先睡一觉吧,等到明日说不定就能想出好对策了。”
秦潇来她这里也是为了宽心,当下便草草洗漱一番,忍着一肚子的窝火睡了。
岭南败阵的消息在邑京传开时,已是又过了几日。
宁太后看完一早从宫外来的信,问着俞恩:“近来入宫的妃嫔,潇儿都宠幸过吗?”
俞恩道:“有几位还不曾过。听闻前几日晚上,圣上要去石昭容宫里,可临了还是去了芷兰宫。”
宁太后将信往桌上一摔,板下了脸。
俞恩劝道:“这些时日朝事繁忙,就随圣上去吧。林贵妃再有两个月就该生了,圣上记挂那边也是在情理之中。”
宁太后忿道:“若他每夜只去芷兰宫,如何能再有孩子?周茗战败的事已经这么多天了,岭南现在无人了!可现在呢?现在正是要大举用人的时候,他再这样下去,世家们都要被得罪个遍!”
俞恩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宁太后静了静,对她道:“去让石昭容来一趟,就说我近来新得了两面好料子,觉得很衬她。”
林佳书陪着秦潇用过了午膳,回宫路上意外看到太液池边的枯木抽出了绿芽,顿时觉得新奇,对身后的宫人道:“去那边走走。”
宫人小心地扶着她,提醒道:“贵妃当心,别离池子太近。”
林佳书紧着这个孩子,从不让自己太过冒险,她在十步外的地方就停下了,看着这已有春意的太液好景,畅快地伸了个懒腰。
不远外来了个声音问:“是贵妃林姐姐吗?”
林佳书回身一看,笑道:“原来是石昭容。”
石昭容慢步过来,对她盈盈一福礼,“我才从太后宫里出来,竟不想在这里遇到了林姐姐。好些日子没见到林姐姐了,林姐姐这身子越发沉重了吧?”
林佳书摸着肚子,莞尔道:“是呢,不过也快了。”
石昭容眼露艳羡,“真好啊。”
林佳书便想到了前几日晚上的事情,说道:“圣上近些时日忙于朝事,夜夜都要三更之后才歇,我听闻昭容一向是早睡的?”
石昭容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解释,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是啊,圣上的确是忙。先是剑西反了,紧接着又是洛安的矿反,朔北三地居然也跟剑西沆瀣一气。听闻此次周帅兵败,正是因为剑西得了朔北的援助。”
林佳书脸上的笑一僵,马上追问:“你说什么?朔北三地反了?是哪三地?援助剑西的兵马又是朔北哪里的?”
石昭容惊讶,丝毫没注意到几个宫人投来的阻止目光,说道:“你竟然不知道?自从那程新禾的狼子野心昭然于众,被扼杀在朔北之后,朔北的西北三地便吵着要圣上给个说法。但程新禾勾结燕王意图不反在先,圣上要如何给他们说法?”
林佳书顿时脸色惨白,又问她:“那镇北王妃呢?那我姐姐呢?”
石昭容看她的模样不像假装,直接便说了:“听闻镇北王妃放了一把火,自焚了。”
林佳书迅速看向一众宫人,质问道:“是这样吗?”
宫人中无一人敢开口,林佳书提高了声音又问一遍:“你们都知道,是不是?”
石昭容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便听她又对宫人道:“我要见母亲,去宫外传话,请母亲入宫。”
第187章 香消
林夫人田氏闻听宫中贵妃传召,一路而来心中反复忐忑。
她跟着前面带路的宫人小步快走,忍不住喊道:“这位姑娘。”
宫人停了停,问她:“夫人何事?”
新君即位册封后宫,按说贵妃的家眷该入宫谢安,可秦潇以林佳书有孕在身需要静养为由免了这一缛礼,而林家心里也清楚新君此举的用意,一直只以书信代为问安。
风平浪静了这么几个月,今日突然来了贵妃的传话,田氏眼皮直跳,心中不安得很。
她问宫人:“贵妃近来可好?”
宫人道:“贵妃都好,只是挂念夫人。夫人还请快些走吧,莫让贵妃等得急了。”
她既这么说,田氏也不好再问,只能捏着一颗心在宫道上东走西拐,一路来了芷兰宫。
林佳书早已屏退了下人,见了她就哭喊起来:“娘。”
田氏扶她坐下,见她竟是这副模样,当下便以为她在宫中惹出了什么祸端,问道:“出什么事了?”
林佳书摇摇头,直接就问了:“姐姐是不是不在了?”
田氏眼瞳一瞪,迅速避开了眼神,不知要怎么回答。
林佳书看她这默认的态度,又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书儿。”田氏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万般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压着声音道:“这事不能说。”
林佳书在她来之前就已经想出了全部,她哭问道:“圣上不让你们见我,就是为了不让我看出端倪是不是?”
田氏痛心道:“这是音儿的命啊。书儿,咱们在朝中无权无势,亏得有圣上在,才让你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你记着,绝不可对圣上有任何怨言,三哥儿现在连大门都不敢多迈,他是真的怕啊。”
林佳书从这话中觉察到了什么,问道:“三郎也牵涉其中了?”
田氏点点头,劝她:“好孩子,你别问了。圣上这位置,是踩着镇北王的血上来的,你若是露出什么异样,只会让他动怒。儿啊,咱们禁不起这个险。”
她看着林佳书的肚子,眼睛红了一片,“你只有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才能保得后半生的富贵在啊。”
林佳书哭道:“可那是姐姐啊,我有现在的位置,难道不是踩着姐姐一家的血过来的?您让我如何不去想……”
她后面的话没等得及说完,便痛苦地皱了眉,掐着田氏的手喊道:“娘,我肚子好痛。”
田氏当即慌了神,“肚子痛?书儿,你……你忍着点。”
她当即朝外面大声道:“来人!来人!贵妃怕是要早产!”
宫人们鱼贯而入,见了林佳书疼痛的模样,纷纷吓得失了神,还是首官宫人冷静道:“快去请御医和接生嬷嬷!还有,快去告诉圣上!”
宁太后正在礼佛,俞恩匆忙前来告知后,她愣了愣,“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早产?”
俞恩道:“现在还不清楚,听说圣上已经去芷兰宫了。太后,咱们要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