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 驸马何日还乡 第76章
作者:兰振
谢文琼道:“我们十余载的交情,你若有需我助力之时€€,开口便是。”
沈淑慎道:“那谨儿便先谢过殿下了。”
正说话间€€,忽见一丫鬟步履匆匆而来,见了沈淑慎便连忙道:“小姐,不好€€了,我们也被围了,金吾卫正在门口叫嚣着要€€搜查!”
沈淑慎一凛,道:“祖父呢?”
丫鬟道:“已经去请了,恐怕此€€时€€正在和€€他们对峙。”
沈淑慎本欲往府门处看看状况,却忽而想起一事,蹙眉道:“不妙,浣火衣……”
“浣火衣?”谢文琼疑道。
沈淑慎解释道:“正是端阳楼船上乔装成驸马那人所€€穿的衣裳,我请能工巧匠以不被火烧的火浣之布织成驸马遇难当日所€€穿的样式,故而才能水火不侵。”
谢文琼道:“天下竟然€€还有这等奇布,倒是闻所€€未闻。”
沈淑慎道:“不错,正是罕为人知,才能瞒天过海。这假驸马临空而书,实则也是书写在一张肉眼几乎难见的纸上,若不是我爱搜罗天下奇闻,还真€€不知有此€€物€€。谨儿言多了,我适才担心的便是这浣火衣,因€€为其难以销毁,便现下还收在我房中。若是当真€€搜查起来,岂不是百口莫辩?”
谢文琼道:“这衣服当真€€不能销毁?刀剑也难破?”
沈淑慎道:“刀剑倒是能破,只是我又恐他日有用,这衣服做起来耗费时€€日,故而不敢轻易毁去了。”
“这倒也容易。”一个女子声音从近处房中传来,只闻轮椅滚动之声,岳昔钧戴着面具从房中出来。
她手中还秉着一柄烛台,白日却点了烛火,火苗微微晃动。
岳昔钧道:“汤某浅见,将€€浣火衣埋在这院中地下,想来也不会€€有人细瞧。”
沈淑慎思€€忖一阵,点头道:“也只得€€如€€此€€一试了。”
沈淑慎信任的丫鬟立时€€取了锨来挖出坑,将€€那浣火衣取来放入坑中。
谢文琼望着那身样式熟悉的衣衫,好€€若回到岳昔钧初“死€€”之时€€,那时€€候觉得€€天塌地陷、阴阳两隔,哪里想得€€到今日对面相逢不相识。
见丫鬟们仔仔细细填平了坑,以落红伪装毕,岳昔钧语带笑意地道:“还有一桩,亦难以销毁。汤某自作主张,若是沈小姐……与殿下日后用不到在下这张脸了€€€€”
岳昔钧道:“€€€€汤某愿意以烛泪烫之。”
第96章 真假两分戏套主使
谢文€€琼与沈淑慎异口同声地道:“不必!”
岳昔钧“嗯”了一声, 道:“既然如此€€,汤某暂避。”
沈淑慎道:“你腿脚不便,暂先不必折腾, 且瞧瞧外间情况如何, 再做定夺。”
岳昔钧道:“是。”
沈淑慎同丫鬟一道去前院观望去了, 谢文€€琼见岳昔钧要€€回房,也€€只€€说了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岳昔钧道:“殿下€€客气了。”
岳昔钧见谢文€€琼不再言语,便也€€转回屋去,搁了烛台, 朗声€€道:“殿下€€若不嫌弃, 还€€请屋内吃茶。”
谢文€€琼站在廊下€€,不曾回头, 道:“不必了。”
谢文€€琼未曾问过,为何岳昔钧会现身在街巷之中。依谢文€€琼的猜想€€, 多半是岳昔钧听闻外间烽烟事, 又听得沈淑慎忧心明珠公主€€安危,便主€€动请缨,连腿伤也€€不顾了。
谢文€€琼不是不感之念之, 只€€是这份感念夹着往日的怀恋、承诺的千钧之重、日后的无果,倒叫谢文€€琼觉得这感念之情不纯不粹了。
谢文€€琼也€€未曾问及岳昔钧为何来此€€, 欲做何事。念了这许多日的佛,谢文€€琼心中的一些执念,当真放下€€了。
造化弄人€€,谢文€€琼几€€次三番受它捉弄,累极倦极, 有了歇息的机会,便真想€€要€€歇一歇了。
相逢无言, 唯闻屋中岳昔钧自斟自饮之声€€,夏日蝉也€€不叫。
没来由的,岳昔钧叹了声€€气,几€€不可闻。
岳昔钧想€€起往日和空尘论过禅,空尘说她这个人€€,看起来佛理通透,实则心中最不信佛理,恐怕会困囿于执念之间,自身难脱。
岳昔钧其时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此€€时她却觉得空尘生了双慧眼。
报谢文€€琼割肉之恩也€€好,护谢文€€琼性命无虞也€€罢,岳昔钧终究还€€是来京纠缠旧人€€。不放为执,执便生果€€€€而果不知是善果还€€是恶果。
岳昔钧垂眸望向手中茶杯,只€€觉自个儿一如这杯中之水,微微晃动,却还€€是在方寸之间,不能跳脱。
岳昔钧心道:或许此€€间事了,真的不该再见了。
屋外忽有一只€€蝉唱了一声€€,接着便是众蝉应和,吱吱喧嚣起来。
沈淑慎又匆匆而来,携来一则噩耗:“门外的金吾卫不知掌握了甚么把柄,强硬地要€€求祖父开门。祖父在御前并€€未失势,不晓得他们怎敢如此€€嚣张。”
谢文€€琼心道:若非父皇是个极重体€€面之人€€,我险些要€€疑心这是父皇做戏,要€€拿沈家开刀了。
谢文€€琼道:“他们可说了,为何非要€€搜查?”
沈淑慎瞧了一眼屋内,道:“他们说,假驸马……就藏在此€€处。”
谢文€€琼道:“端阳节之事是你的手笔,此€€事有几€€人€€知晓?”
沈淑慎道:“做衣服的工匠、购置楼船的人€€、制纸的工匠、还€€有我的几€€位亲信。但€€他们或多或少有把柄在我手……”
沈淑慎心中一凛,想€€道:还€€有一人€€也€€知晓此€€事……端宁殿下€€……
沈淑慎又想€€道:端宁殿下€€何必做此€€过河拆桥之事?现在事未成,她断然无有理由。那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沈淑慎道:“殿下€€,如今这些事可以容后再究。我瞧着金吾卫要€€逞凶,恐怕他们硬闯进来,我家的家丁护卫定然抵挡不住,这假驸马……”
谢文€€琼道:“本宫在此€€,难道连自己的驸马都认不出么?本宫同他们当面对峙便是。”
沈淑慎摇头道:“殿下€€万万不可涉险,是谨儿连累的殿下€€,请殿下€€€€€€”
谢文€€琼打断她道:“好了,我也€€知晓你是好意。不必说甚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们走罢。”
“二位不必着急,”屋内岳昔钧忽而开言道,“不妨先进来吃杯茶。”
沈淑慎正€€要€€拒绝,便听岳昔钧笑道:“殿下€€,草民斗胆,再次相邀了。”
谢文€€琼道:“你这茶,难道有甚么稀奇之处不成?”
“茶倒没有甚么稀奇,”岳昔钧道,“不过倒是确实有一件稀奇玩意儿要€€请殿下€€与沈小姐共赏。”
沈淑慎与谢文€€琼相视一眼,双双进了屋。
岳昔钧笑道:“二位请看。”
她抬手缓缓摘下€€覆在脸上的面具,露出其下€€的一张脸来。这脸眼角眉梢吊起,唇角上勾,眼中满是玩世不恭的轻佻神色,哪里有半分驸马的影子。
谢文€€琼一怔,心道:难不成我真猜错了?此€€人€€果真不是岳昔钧?不对,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岳昔钧无疑。
沈淑慎也€€一愣,道:“你怎么变了模样?”
岳昔钧道:“二位有所€€不知,我们扮戏,为了显得精神,会吊眉勒头,也€€即用布条、水纱之类,将眉尾、眼尾的肌肤向上提绷紧,恰如紧箍咒一般,我便是如此€€‘改换面容’的。我们学戏的时候,师父也€€着意训练我们的眼神,这生旦净丑,皆有不同的眼神,便是同一个行当,不同的眼神也€€塑造不同的人€€物,故而我现今在这两处改变,恐怕连二位也€€难将我同驸马联系了罢?”
沈淑慎赞道:“不错,果真像是另一个人€€。”
谢文€€琼默然不语。
而岳昔钧偏要€€问她,道:“殿下€€以为呢?”
谢文€€琼淡淡道:“紧箍咒箍住的孙大圣有七十二般变化,谁又能说它变作的鸟兽鱼虫,不是孙大圣本尊呢?”
岳昔钧微微一笑,道:“殿下€€看破障眼之法,可见本心澄澈。”
谢文€€琼摇摇头,端起桌上茶盏,饮了一口€€。
又有丫鬟跑来报信,道:“小姐,那些金吾卫在门外说,不搜查也€€可,但€€需要€€我们交出一人€€。”
沈淑慎问道:“何人€€?”
丫鬟道:“汤世琴。”
谢文€€琼道:“汤世琴是何人€€?”
岳昔钧搁了茶杯,淡然道:“是我。”
岳昔钧扶起拐杖,向谢文€€琼和沈淑慎微微躬身一礼,笑道:“我去了。”
谢文€€琼道:“等等。”
谢文€€琼看向沈淑慎,问道:“金吾卫怎会连假驸马的名姓也€€知晓?”
沈淑慎也€€是一头雾水,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定然是我亲信之人€€当中有鬼,此€€事过后,我必定追查到底。”
谢文€€琼起身道:“走罢,去会会他们。本宫倒要€€知道,究竟是甚么人€€撑腰,才叫他们猖狂至此€€。”
于是,三人€€一同走到府门处。岳昔钧捏着嗓子道:“奴家汤世琴来了,诸位找奴家何事啊?这《女起解》我可是不会唱的呀。”
门外一人€€冷哼一声€€,道:“少废话,把门打开。”
岳昔钧道:“打开便打开,但€€只€€我出去,你们不许进来。”
谢文€€琼低声€€道:“不可。”
岳昔钧只€€当不闻,接着道:“如何?”
门外之人€€道:“你倒有勇气,不像是个戏子。”
岳昔钧“咯咯”发笑,拐着声€€腔道:“那恐怕是官爷不曾看过《桃花扇》这出戏罢。”
岳昔钧又道:“官爷瞧不起戏子,却大费周章来寻我这个戏子,不是太€€过矛盾了么?奴家区区一位戏子,却值得官爷开罪于相爷,怎么,为了奴家,连前程性命都不要€€了?”
谢文€€琼道:“……你少说两句。”
岳昔钧低声€€道:“这戏就该这么唱,殿下€€宽心。”
谢文€€琼也€€冷哼道:“你最好是这里的行家。”
岳昔钧冲她一笑,谢文€€琼别过头去。
门外那人€€道:“你也€€不必使激将之法,我等奉命捉拿叛党,想€€来相爷也€€不会怪罪。”
岳昔钧道:“奉命?奉谁的命?”
门外那人€€道:“自然是陛下€€的命令。”
岳昔钧笑道:“陛下€€何必要€€捉我这个小戏子呢?”
门外那人€€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难道要€€我细数你的罪名么?”
岳昔钧道:“那我倒真要€€听听了。”
谢文€€琼和沈淑慎俱都心道:此€€人€€肯说这半日也€€不硬闯,看来还€€是忌惮日后被追责,那就还€€有斡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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