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野猫 杀死野猫 第39章
作者:夏六愚
“再跑快点,”宋玉风回首,笑说让他快跟上。
任南野追逐着他,马上就要与他并驾齐驱。
草场撒野的感觉就像让他回到了七八岁,那会儿他心里憋着好多事,跟谁也不说,不开心就来这里,骑车从坡顶冲下去,在疾风里飞扬。
风吹过,仿佛心事也随着飘走了。
车身以俯冲的姿势,在近乎失控的疾速中一路向下。
阳光热烈,刺目又耀眼。
“我小时候特喜欢头文字D的动漫,”宋玉风仰高脖颈,大声说。
“哈?”耳畔风声倒灌,任南野听不清,“你说什么?”
下一瞬只见宋玉风右脚落地,整个车身擦着草地横过。
危险!
任南野紧张得攥紧车把手,眼看着自行车的车尾堪堪甩了过来,错不及防跟自己撞了个正着。
落地那瞬间,宋玉风立刻扑向任南野,将他圈在怀里,右手护住他的后脑。
草场又长又陡,翻滚中,任南野只感觉自己被一双牢靠的手臂紧紧抱住,身躯与地面的撞击和摩擦,都被宋玉风一一化去,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任南野小时候在这里跌倒过无数次,却从没一次的心跳有现在剧烈,连呼吸都紊乱了。
停住时宋玉风将任南野困在身下,禁锢在臂弯间。
任南野还在剧烈喘息,抬起头,只见宋玉风的头发凌乱,衣裳和裤子沾满草屑,可人却笑着,笑得肆无忌惮。
“你的胳膊,”任南野忙抚上他的手臂,幸好没出血也没扭到。
“没事,其实早好得差不多了。”宋玉风胸膛起伏,他抬了抬胳膊,证明行动自如。
呼出一口气,任南野皱眉,“你以为你演藤原拓海呢?耍什么漂移?”
“怕了?”宋玉风问他。
任南野抿了下干涩的嘴唇,“不怕。”
“那好不好玩?”宋玉风低头看他。
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艳若娇阳的笑。
悸动来得猛烈,在血液里疯狂上涌,这一刻,任南野好想撕开宋玉风的衬衫,狠狠吻住他。
心潮还在起伏,任南野掐红了手掌才没做出丢脸的举动。
“问你呢,”宋玉风揉了揉他的头发,肆意的笑容变得温柔,“好玩吗?”
“……好玩。”
宋玉风兀自低笑了几声,他翻了个身,躺倒在草地上。
头顶是炙热的烈日,后背枕着青翠绿染,他抓着任南野的手腕,然后慢慢伸展,扣住了他的五指。
“你……干嘛?”任南野胳膊一颤。
十指相扣的姿势像爱人。
“牵手啊,”宋玉风眉眼弯弯,轻声说。
自从知道了任南野的身世,宋玉风好想穿越时光早点认识他。如果有平行时空,他一定会保护好那个小男孩,不让他受伤,不让他孤独。
当他走在任南野走过的老街,这个念头变得尤为强烈,像夏日里疯叫的蝉鸣,不讲理地占据了他所有听觉神经。
安静了很久,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和风声。
“任南野。”
“嗯?”
“以后有我,”宋玉风在炫目的白昼底下,望着蔚蓝的天空,“就算摔跤,也不让你受伤。”
第33章 我在拉萨等你
票订的是早班机,五点起飞。
关了灯,挡光板拉严实。任南野昨晚查迟斌的资料,看遍了各大网站的报道,歇得晚,出发没半小时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范小西和他的座位紧挨着,“野哥没睡好么?”
任南野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些,“两点歇的,三点就接到了你电话。”
范小西偏过脑袋,“你脸色好差,是不是病了?”
任南野这几天一直不太舒服,昨夜起了热,但他糙惯了,以为闷头睡一觉就会好,也没多管,现在脑袋晕乎,看起来没精打采。
任南野撸了把他后脑勺,“没事,就是有点困,”跟着闭上眼睛,“我睡会儿,别吵我啊。”
手里捏着手机,微信页面还停留在和宋玉风的对话框上。
“进藏别带太多行李,但防晒霜,登山鞋和厚衣服不能忘。还有啊,越往高处越不好走,可能还会缺水缺电,这次采访会很辛苦。”
昨晚收到消息的任南野坐在书桌前擤鼻涕,收到消息噗一声笑了,举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
过了片刻,宋玉风又发来一条。
“你第一次去可能会有高原反应,葡萄糖我放在玄关柜了,记得带。到了以后别吹风别洗澡,免得感冒。对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原本定好进藏后,转车直奔雅曲乡,找到迟斌就可以进行采访。
宋玉风那边临时有事,不能跟小组一起出发,任南野他们只能先到拉萨等,汇合以后再去。
两人的房间相邻,任南野坐着旋转椅转身,面朝那堵白色的墙,想着睡在隔壁的宋玉风,最后回他,“拉萨见,我等着你。”
飞机降落在贡嘎机场,从机场坐大巴去市里,两旁巍峨沉默的高山在窗外迅速掠过。
任南野从没见过那样的山,周遭没有植物,连绵起伏的山岭裹挟在金色细光里,荒寂萧瑟,像来自世纪之外,美得惊心动魄。
但即便这样的风光也填补不了任南野的遗憾,他总觉得身旁少了一个人。
想了好久,他也只是给那人发了条报平安的消息,后面附赠了一张没有名字的大山。
入住民宿,补觉,吃饭,难熬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傍晚,几个人决定出门闲逛。
八廊街,拉萨著名景点。
石块铺成路,两旁建有藏式楼房,四角飘扬着风马旗和四色相间的幔布,偶尔有藏民手执转经筒,口中念念有词地从身旁走过。
范小西看什么都新鲜,买了好多美食,双手都快捧不下,他给落在后的任南野递去一块牛肉干,“野哥尝尝,特香。”
“不用了,”任南野摆手,“晚饭吃撑了。”
瞧他这两天脸色苍白,心不在焉,范小西以为他高反,追着他叽叽喳喳问了一路。
路边出现一家唐卡工作室,门前坐着个编脏辫的画师,正聚精会神地作画,那是一种绘制在绸布或者纸张上的彩色轴画,多是佛、菩萨和罗汉的法相。
唐卡师吸引了范小西的注意,他很快就忘了任南野脸色差这茬,跟在李白屁股后面凑热闹去了。
任南野跟其他人讲,“你们慢慢看,我到前面走走。”
八廊街和布达拉宫的距离不算远,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宫殿和药王山之间挂满一串串五色经幡,摇曳着,猎猎飞扬。
任南野在布达拉宫门口坐下,看着广场上停歇着的白鸽。
他沉默地坐着,想念着一个远在3000公里以外的人,和他们之前发生过的一切。
想他们相识在一个荒唐夜,重逢在春风里。想滚滚黄沙中,宋玉风被阳光劈成明暗两半的影子。想他奋不顾身为他挡下一枪。也想宋玉风抱着他滚下草场,却没让他受一点伤。
思念从这一刻开始泛滥,任南野拿出手机,拨通了宋玉风的电话,他想听听他的声音。
“任南野。”
宋玉风透过媒介的声音失了真,没本人那么动听,却还是教任南野酥了耳廓。
他总是连名带姓的唤他,全须全尾,不少任何一个字。轻扬的尾音停在那个‘野’上,像亲昵又不着痕迹的欢喜。
“在外面么?”宋玉风话音里浮动着笑意,听得见听筒那头不断掠过沙沙声,“你那边风好大。”
“我在布达拉宫门口。”任南野声音有些沙哑。
“嗓子怎么这么哑?不舒服?”宋玉风皱眉,笑意就散了。
“没事,”任南野将电话拿远,闷声咳了几声,才拿回来,“刚呛了口风。”
他揉了揉干疼的鼻尖,看着夕阳坠落,“你在哪儿呢?”
“刚到停车场,准备回家。”宋玉风说着,打开了车门。
任南野很想他,听见他声音这一秒尤其想,于是他拐着弯问:“后天大概几点到?要不要来机场接你?”
“可能来不了了。”
任南野握电话的手瞬间收紧,还没等他说完就追问为什么。
“合作商的招标合同到期,发了邀标函以后,又有三家公司投标,”宋玉风点了一根烟,咬在唇上,“这项是临时加的,我这边审批了才能走流程。”
“这不是广告部的事么,怎么沦你头上了?”
“招的是节目组明年的合作商,亲自把关比较好。”
像是等了很久的希望落空,任南野搭在膝盖上的手臂不自觉往下垂,闷声说了句:“哦…这样……”
“想我了。”宋玉风说得很亲昵,不同以往的浪荡轻浮,像爱人间的枕边情话。
他简直怀疑那人有千里眼,看见了他此时垂头丧气的模样。
心事被点破,任南野有些不知所措,他可以在试探中游刃有余,却没法坦然面对他毫不吝啬的坦荡爱意。
一个独自走了太久的人,靠近爱的感觉会变得极度不真切,唯恐身陷一场美梦,怕惊醒,怕只是瞬息的错觉。
任南野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生硬地扯开话题,聊了几句别的,就挂断了电话。
他盘腿坐在地上,姿态有点颓丧。
高原的黑夜来得稍晚,黄昏无限绵长。
有个穿红色藏服的老者推着小推车,上头摆满了经幡,在人群中售卖,有对年轻的情侣买了一串。老人又走到任南野面前,他身上还有点剩余的零钱,全都给了他。
老人满是皱褶的脸上漾开了一抹微笑,朝他鞠躬,说了扎西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