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倒霉蛋 天选倒霉蛋 第16章
作者:Brass
“……我看你就是欠打,”何爹吹胡子瞪眼的,好像刚刚那一瞬间的慈祥是他们所有人的幻觉,“今晚你睡沙发去,听见没?”
“为什么呀!”何景乐好不愿意,他往沙发宽大的扶手上一坐,撅着嘴,“沙发太小了,我睡不下。”
辛随在一边适时开口:“何叔叔,不麻烦你们,我睡沙发也可以的。”
“不用,”何鸿光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然后二话不说就开始满屋转悠,过了一会儿,从窗帘后面拎出一根扫把,握在手里往何景乐旁边走,“睡不下?…我看你是皮痒!”
何景乐一跃而起,蹿得飞快,棍子还没打到他身上,已经叫得跟快要断气了似的:“你打我!我都二十了你还想打我!”
“你八十老子也打得动你!”
父子俩鸡飞狗跳,最后各自呼哧带喘地盘踞在客厅角落里,何景乐还拽着辛随的衣角,探出头来说:“我还没说完呢!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耐心!”
他一拉辛随,跟举盾牌似的推着对方往前走:“我和辛随睡一起不就好了嘛!”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想。反正都是年纪相仿的男生,又是好朋友,挤一晚,凑合凑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景乐是这么想的,所以说得很爽快,转头再去看辛随的时候,对方还是那副温和疏淡的表情,他便料想对方应该也是这么认为,大剌剌地继续说:“你看,我们俩都觉得没问题…爸,你就别操心了!”
何鸿光有好一阵没说话,表情十分难以言喻,最后,古怪地说:“你确定?”
“嗯!”
这事儿就算被敲定下来,何景乐没多停留,带着辛随往自己的房间去,他可还记得辛随很困很累呢,两人进了屋,把房间门关上,立刻就说:“要洗澡吗?你先,不用管我。不是累了么?”
想了想,他又从衣柜里抱出来一床薄被子,这样两人就可以一人一个被窝;还自认为十分贴心地说:“我轻轻的,不吵醒你。”
他半天没听见辛随回答,一转头,发现对方正低着头,眼睛已经半阖,像是睡着了。
可哪儿有人坐着睡觉的?
他觉得好玩,把被子放在一边,弯着腰很仔细地看,声音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缓:“辛随,别睡,洗过澡了再睡。”
他抬起手,想要拍一下辛随的肩膀,结果刚碰到一点,对方就一个激灵,反握住他的手腕,睁大了眼睛。
两人隔着十分近的距离大眼瞪小眼,但谁都忘了先退开,辛随的手劲很大,掌心也热,肌肤相触的地方很快因此逸散出一些潮湿的汗意,连带着把何景乐的脸都给蒸红了一片;他讷讷的,轻微挣动了两下,辛随立刻就放开了手,有点疑惑地叫他名字:“景乐,怎么突然凑这么近?”
沉默在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里蔓延,何景乐连耳根都在发热,他颠三倒四地结巴着说:“我、我看你睡着了,所以、所以想叫你洗澡。”
“这样,”辛随了然地点头,困倦使他的眼皮褶皱愈加明显,连带着看人时的眼神也深邃,“刚才突然困得很,谢谢你叫醒我。”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浴室走,让人很担心中途会不会因为打瞌睡而一头栽倒下去,但热心市民小何少爷却没动,只是呆呆地目送着他关上浴室门,下一刻,屁滚尿流地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第一个就给虞叶好发消息:
[虞叶好!]他急吼吼的,[救命,我好像有个大问题!]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他睡了,我是向空山,有什么事?]
向空山?向空山也行!
何景乐是真病急乱投医了,反正问这俩人其中的谁都一样,于是他继续发:[你也行!……我有个大问题,我觉得我自己好像要变成gay了!]
看到消息的向空山:“……”
[何景乐。]他面无表情地打字,[不要大半夜和我开这么恐怖的玩笑。]
[真的!]
何少爷着急了,猫着腰小声地和向空山打电话:“我突然发现辛随长得好帅啊,靠,我没和你开玩笑,怎么办啊,我不会爱上他了吧!”
要说学霸不愧是学霸,即使向空山已经困得眼皮子都要合上了,说出来的话也依然让人那么信服,只听他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只是单纯的是个颜控?”
“应该也不会吧,”何景乐困惑,“可是你高中当校草那几年,我也没觉得你多帅啊,很普通,一般般。”
向空山:“……”
他给气笑了:“滚你丫的,挂了。”
眼瞧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就要挂电话,何景乐着急了,握着手机跟机关枪似的一阵突突:“哎哎,你别挂,我还没说完呢!”
“乐仔,我真的很困,”向空山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他靠坐在床头,换了只手拿电话,用空着的那只手给旁边酣睡的虞叶好顺了顺乱七八糟的卷毛,然后才继续说,“……那我问你,你看见辛随的时候,心跳加速吗?想和他发生身体接触吗?或者,你想时时刻刻都霸占着他,谁也不许靠近他吗?”
何少爷握着手机谨慎思考了一分多钟,回答道:“那倒也没有。”
“那不得了?……何少爷,真的,我以我gay了这么些年的人格担保,你就一纯纯的颜狗,别想了,睡吧。”
“真的?”何景乐将信将疑,还想再问,但困得神志不清的向空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他只好挂掉电话,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对方说的,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又打开了百度。
搜索栏里,他慎之重之,缓缓地打下了一行字:
[如何判断你是不是喜欢一个人?]
别说,这问题还真挺多人困惑,他在五花八门的答案中艰难翻阅,最后目光锁定了一行十分简短的字:[如何判断你喜不喜欢一个人?很简单,趁TA不注意,亲TA一下,如果你心跳加速了,那就说明你爱上TA了。]
好像和向空山说得一样,但是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手机因为长时间的无操作而黑屏,映出何景乐缓缓瞳孔地震的脸,他眉头紧锁,心想:亲一下,怎么个亲法?
他啃着手指甲,纠结了许久,没注意到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辛随把婷姨新拆封的一条毛巾搭在脖间,头发还滴着水,慢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景乐。”辛随突然开口,把他给吓了一跳,“你要去洗澡吗?”
做了亏心事看什么都像鬼敲门,他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跑进浴室里把门反锁,心里还在斟酌:要亲吗?真的要亲吗?
不是不是,亲一下这个行为难道不是本身就很gay吗?
他思考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因为如果真像向空山说的那样,那他肯定就是不喜欢辛随吧。
……也对,两人才刚认识多久,一见钟情都没他们俩这么快的!
他这样那样地给自己拉实了心理防线,把在道德边缘疯狂试探的脚丫子给缩了回来,结果一推开浴室门,发现辛随规规矩矩睡在床的一侧,呼吸绵长均匀,应当已经睡熟了。
他:“……”
呃,真的不亲一下试试吗?他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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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秒内,何景乐承认,他迟疑了。
说实话,他其实是很期待谈个恋爱的,男的女的都没关系,反正他妈从小教的就是爱不分性别,更何况他身边还刚好就有那么一对儿幸福美满的男男;可是如果牵扯到朋友、他认定的好朋友身上,那这事就严重大发了,因为关系一旦转变,就很难回到从前,万一以后崩盘了,那要怎么收场?
当然不是说交朋友就没有崩盘的几率,只是和恋爱比起来,后者要更高一些而已。
所以他当初那样抗拒纪瀚岑的告白,也是有一部分这样的因素在里头的。
而且,他总是觉得,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真诚一点,喜欢的话就及时说出来,不能藏着这样的心思去勉强做好朋友,不仅仅是因为这世界上的所有爱都会露出马脚,也因为如果这样做,和欺骗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二十岁的何景乐同学依然固执地陷在这种情感悖论中,像等待天上砸下来的馅儿饼那样等待他命中注定一见钟情的爱人,且绝不容忍任何友情变质的可能性产生,此刻角色倒转也是同样。
所以,他才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好朋友的身份,欺骗了辛随付出的除爱情以外的感情。
他站在辛随睡的那一侧,很痛苦地反复进行自我思考,余光中瞥见辛随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逐渐凝结,最后眉头也皱起来,很孩子气地把被子朝上拉,直到盖住了自己的整张脸——大约是灯光太亮,晃了眼睛。
这样猜想着,他轻手轻脚地把灯给关了,只在自己那一侧留了盏小小的床头灯,果不其然,辛随原本紧拽着被角的手指慢慢放松下来,呼吸复又变得轻缓,翻了个身,再度陷入了深眠。
只剩何景乐还跟个棒槌似的杵在床头,傻兮兮地看睡梦中辛随的脸。
昏暗的一侧灯光将对方鼻梁映照得十分高挺,从眉骨到下颌线无一不优越;但是他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似乎和刚才感觉有点不一样,硬要说的话,是帅,但和向空山柯文曜之流带给他的感觉也差不多,至于什么心动、想碰触之类的更是统统都没有,仿佛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深夜上头时,他自己胡思乱想所导致的错觉。
他终于觉得索然无味,抬脚准备绕过去上床睡觉,结果辛随忽然翻了个身,又把他给吓得钉在了原地,等到对方安静下来后,才悄悄地转回了头。
只是辛随睡相好像不怎么好,此时被子已经乱得不成样,何景乐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又弯下腰,把已经滑落到地上的大半被子捡起来,拾掇了一下,慢慢盖回了对方身上。
大约是冰凉的触感叫辛随有所察觉,他眼皮动了动,将醒未醒的样子,却没睁眼,只咕哝着说了句:“妈,能不能别管我了?”
“什么?”何景乐还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侧过头去,轻声地问,“辛随,你说什么?”
但辛随已经安静下来,何景乐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久到他脖子都酸了,以为不会等到回复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辛随又说:“妈,我不高兴。”
声音很小,像梦呓似的,可他这次确确实实地听到了。
辛随在不高兴吗?他想,可是他一点也没看出来,大概是对方把什么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分明也没比自己大很多岁,但已经沉稳得足够被人信赖;甚至他有时候会觉得,就算今天他杀了人、犯了法,辛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一定会把一切都摆平,再在路上给他带一杯草莓沙冰。
但又好像是切实合理的,人无完人,谁能永远保证不会有任何不开心的时候?
这种后知后觉让他加倍地觉得愧疚起来,如果辛随今晚不高兴,那么大部分原因一定是因为他的冲动无脑,而他呢?
他在对方为自己这个朋友奔波操劳时,竟然还在考虑是否怀有那种异样的心思!
何景乐简直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两个大耳刮,然后卷着铺盖睡大街上去以示自我惩罚;他噔噔后退两步,本想靠在墙上缓一缓,结果这墙好像长腿了似的,竟然还会自己往前凑,再纳闷地一回头,当场吓得魂飞魄散:靠,哪儿是墙啊,这不是他比墙还壮实的亲爹么!
只瞧何鸿光站在他后面,脸色黑得能滴水儿,父子二人对视不超过五秒,他抬手就把何景乐给拉了出去,俩人站在客厅,何鸿光压着声音道:“你他妈大半夜不睡觉,在人家床头当保镖?”
何景乐也压着声音吼:“你怎么这样啊!进屋之前能不能先敲门,我还有没有一点隐私了!”
“隐私?”何老爹又开始满屋转悠着找扫帚,“再隐私隐私我看你都要把人家生吞了!”
“我问你,”何鸿光连声音都在发抖,“你是不是想和人家搞对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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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没,咱们随何cp是有点一见钟情那意思的,只是不太强烈,以至于俩人都不觉得有这一茬而已。但目前还是纯纯兄弟情谊哈!
另,家暴是不对的,其实老何二十年也没动过小何一根手指头,别听他瞎叫唤。
另另,违法犯罪是不对的,即使你男朋友是辛随也不行。
明天见!
第27章 给我忘掉
何景乐被这话给问得下意识一心虚,几乎要怀疑他亲爹是不是会什么读心术,随后才道:“哪能呢,爸,你也想太多了吧?饭可以乱吃,cp可不能乱嗑!”
可他爹明显不信:“还想蒙我?上次你婷姨跟我说、说你们俩——”
这位还要脸的中年男人说不下去了,最后转过头,愤愤地说:“……光天化日,怎么一点都不知羞!”
何景乐本来还咧着嘴笑呢,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甚至想搬个板凳,一边嗑瓜子一边围观他爸这万年难遇的难以启齿表情;结果听完后半截儿,他就笑不出来了,死去的上回和辛随留宿时那个荒唐的早上突然站起来攻击他,他觉得十分有必要为自己证明,于是说:“我不已经跟您说了么,那是误会!”
“误会你个头!”何鸿光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不疼,跟本人一样,也就气势看着足;何景乐灰溜溜地捂着脑袋,听见对面很久没再吭声,知道他爸这是差不多信了,便趁热打铁地又说:“爸,所以你看,有时候婷姨看见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你从她那儿问,能问得出什么呢?”
他本意是想叫对方少操点心,最好是以后都别再那么不择手段地套取他消息,这样他也能过得舒坦点,结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夜晚,人的心理防线都比较脆弱,以前一直不对这事儿表态的何鸿光居然罕见地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悠长地落在电视机前摆的一盆绿植上,然后说:“我不问别人,你会告诉我吗?”
何景乐怔愣了一下,没想出应该怎么回答。
毕竟他从小对自己亲爸的感情就很复杂,又怕又敬,常年因为忙碌而不能陪伴他的何家夫妻两人其实在十五岁之前给他的感情回馈都少得可怜,甚至夸张些来说,他从报纸上看见自己亲爹妈的次数都比见到本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要多;
再后来,还是江岚因为身体原因,上了场大病,逐渐退居二线,这才逐渐修复了一些母子关系,但和何鸿光的依旧一直这样悬着,而且父子两人脾气一脉相承,谁也不肯轻易服软,到现在,他几乎已经不再盼望能和何鸿光拥有一个彼此嘘寒问暖的正常关系了。
其实韩元某些话说得不无道理,早年间缺失的关怀当然不可以用现在的命令与告诫来弥补,何鸿光在这方面好像确实做得不怎么样。可是他也不想讲这些,他觉得这样挺好的,他和他爸虽然会吵架,可就算吵吵闹闹的,也总比什么都不说要强许多吧?
但今晚对方的话又让他燃起一点隐隐约约的希望,他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看见对方眼角蔓延开的细小皱纹,和眉间一道深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又被何鸿光打断:“算了。”
他爸好像连施舍给他一点酝酿感情的时间都不肯,转眼间就把刚刚温和慈祥的表情给严丝合缝地藏在了嘲讽轻蔑的表象背后:“我给你的自由还不够?再不看着点你,回头你去蹲局子我都捞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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