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风过载 突风过载 第16章

作者:茶引CHAR 标签: 近代现代

  “不全是。”项适原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我要亲自掌控所有的信息,无关信任。”

  因为他从不信任任何人。郁清弥听懂了他要说的话。

  “所以……就算你后来离开了康沃尔,我的所有……”

  他感到难以启齿,项适原却大方地承认了:“嗯。”

  他在电话里跟项适原喜滋滋地汇报自己的日常,对对方来说不过是监视报告的二次验证。

  项适原伸手碰了碰他的眼角,“你上次说我在保护你……我是在掌控你。”

  他还是金丝雀,从一个小一点的笼子,换到大一点的笼子而已。而且因为笼子于他有点大,他还以为自己在自由扑腾。

  “为什么?”郁清弥说不清此时的感受,“如果你对我只是……”他到现在也不相信项适原不是在保护他,他应该已是全无利用价值的蔽履。

  草丛轻轻晃动,风依然吹拂着,但已然因为日渐西沉,温度降了下来。他身上的汗干了,凭空生出点冷意来。

  “那天你说,你要给项胥生宝宝。”项适原忽然说。

  郁清弥一下子睁大了眼,急忙道:“那只是权宜之计!”

  “我知道。”项适原收回了手,“但那个时候我想,我要叫你‘弥弥’,而且除了我,别人都不准那么叫。”手掌忽然压在郁清弥小腹上,“你的生殖腔也是,只有我能进去。你要生宝宝,只能生我的。”

  这一刻,项适原虽然蹲在他身前,却依然感觉像临崖俯视他,只手遮蔽了日光,头顶只余寒阴。

  “我告诉过你,我跟项胥以及其他觊觎你的Alpha没什么区别,我的掌控欲和独占欲甚至比他们更严重。”

  这是一个在黑暗水底夺得统治权的年轻上位者,郁清弥不知道自己吃错了什么药,就因为对方迫于无奈跟他度过几天看似日常的学生生活,他就做起他们都是普通人的美梦来。

  如果美梦暂时未醒,那也是上位者恩赐的,但这人此刻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

  “害怕吗?后悔吗?”这个问题又被问了一遍,“我原本觉得你一辈子无知无觉也没关系。”

  只是这次,知晓了真意的郁清弥如坠深窟。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他的恐惧与狼狈被Alpha看在眼里。

  为什么呢?也许是抱着一些不必要的期待吧,妄想有人能知晓他心底的深渊后依然接纳他。

  看来确实是妄想。

  偶尔透露点人情味的项适原也恢复了冷若冰霜,却尽量温和地说:“我让Grace送你回去。”

  “……不,不。”一发现项适原要起身,郁清弥就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喃喃自语渐渐掺杂了泣音,“你送我回去,你送我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这几天他好像常常哭,有很高兴的时刻,也有难受死了的时刻。

  但在这个难受死了的时刻,项适原竟然都不拍拍他的背安慰他,也不回拥他,好像没挣脱他就是天大的慈悲似的。

  他的高兴和难受都是这个可恶的男人给予的,却连送他回去都不愿意。

  他哭了很久才停下来,项适原只是淡淡地说:“我今晚的飞机飞纽约,你妈妈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美国是项骓和廖梦思的地盘,项适原不想再容忍他们在背后搞的小动作,决定主动出击。

  郁清弥听到之后头都大了,他都这样了,还要打击他!

  “你送我回去。”他只能重复这一句。他蔫蔫地低着头,害怕项适原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

  好歹项适原同意送他回去,大概是担心他情绪不稳定,最终陪他一起坐在后座。Grace开车,见到小Omega兴高采烈郊游去,回来却一脸颓唐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老板一眼,把中间的挡板给合上了。

  项适原认为她多此一举,因为他没什么可说的了,而郁清弥虚弱地靠在他手臂上,看起来也没有说话的力气。

  到了宿舍楼下,项适原打开车门,让郁清弥下来。

  “你不送我上去吗?”郁清弥低声问。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想让被迫清醒的时间往后再延一会儿。

  “不了。”项适原低头看着他,没什么情绪。

  “你不叫我‘弥弥’了吗?”

  “……暂时不了。”项适原催促他,“进去吧。”

  郁清弥只得独自走进去,到了门口再回过头来,劳斯莱斯已经开走了。

  ***

  在飞速启动的车子里,项适原打开挡板敲了敲,跟Grace要了份文件。

  Grace欲言又止,顺从地把副驾驶席上的袋子递给他。

  “少唉声叹气,记住谁是你老板。”项适原不客气地打消她多管闲事的念头。

  “项骓联系您,说他恨透项胥睡了他老婆,要跟您合作。”

  “窝里斗。”项适原嗤之以鼻。

  “见吗?”

  “见啊,”项适原的手指在文件边缘弹了下,“把我的航班号发给他,让他亲自来接机。”

  Grace觉得她这个老板恋爱谈得一塌糊涂,事业倒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打击和侮辱虽迟但到。

  她瞥见项适原忽然合上文件,俯下身去。

  “怎么了boss?”

  “没什么。”项适原把那个卡扣松脱的choker捡起,缠在自己手腕上,约莫是某人刚刚哭得太凶,摸到蕾丝有点湿。他忽然用中文说,“有只小狗把项圈丢了。”

  Grace的中文听力不错,但也有限,没明白“丢了”是指“弄丢了”还是“丢弃了”,看看项适原的神色,也不敢问。

  汽车往希思罗机场的方向疾驰,很快他们就会离开伦敦。项适原不确定自己还想回来这个地方。

  虽然今天这章可能让想看甜甜的读者们失望了,但还是厚着脸皮贴个小广告~

  隔壁的大娃《临时停驻》完结了!是个完全不同类型的故事,但一样温吞吞orz

  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嘿( ′▽`)

第21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郁清弥仔仔细细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遍,又沿着电梯到大门的路线走了一趟,也没找到今天戴的choker,那是他在红砖巷那边的古着店淘到的,一直很喜欢。

  天色逐渐暗下来,他打开顶灯的开关,瞥见垃圾桶里放着Alice那张印着口红的卡片。他决定不再找了,也许掉在了里士满的某一处吧……抑或在车上?但他实在没勇气现在打电话给项适原。他坐在椅子里,一想到choker,就想起项适原的拇指轻轻按在他喉结上的触感,心脏便似电流经过般悸动起来。

  悸动的一瞬后又微微抽痛。

  郁清弥想,如果项适原还是那个无心无念的项适原,那他当然也可以做回没心没肺的郁清弥。

  暑假剩下的时间里,他做了个新的短项目,九月份一开学便预约了课程主任的一对一指导,四开纸铺了满桌。

  课程主任是个过两年就要退休的白发老太太,绕着桌子转了三圈,疑惑地看向她这个勤奋的亚洲学生,操着标准的伦敦腔:“我之前在同事策划的展览上看过你的作品,最近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主题似乎一下子变得很暗黑。”

  他在构图上借助彭罗斯阶梯、克莱因瓶和莫比乌斯带这些几何结构,融入不同的循环叙事,每张画都相当于一个铺平的小绘本,首尾相连,故事轮回,老太太说:“读来令人绝望。”

  无情的命运,逃不脱的循环。

  但老太太还是给予了不错的评价,推荐他去投稿业内一个艺术网站,建议他做成小动图,吸引更多流量。

  “然后你就把重心放回之前的方向上吧,那才是真正的你。”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肩。

  一条小小的岔路。郁清弥明白老太太是这么断言的。

  那项适原也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条岔路吗?可他活得糊涂,连自己的路原本是通往何方都不清楚。

  除了上课他几乎都泡在学校机房,埋头捣鼓了一个多星期才把一套定帧动画做出来,给网站编辑发了邮件,头昏脑胀地出了教学楼,发现了来自廖梦思的三个未接来电,都是二十分钟内打的。

  他想起项适原跟他说过的:你妈妈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项适原是不会说空话的,只是他不知道对方会做到哪种程度。

  他一回拨过去就接通了,廖梦思的声音听起来倒还挺悠哉:“弥弥,怎么不接电话?”

  “妈妈,我在赶功课。”

  “哦,已经开学了吗?”对面传来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你来牛津街,陪我买买衣服呀。”

  郁清弥已经熬夜熬到灵魂出窍,只想回家摊在床上装死,并且说实话,如果之前他对自己被安排的生活处于随波逐流的状态,那么现在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而且……项适原还在监视他吗?

  “妈妈,我今天累了,我们宿舍见好不好?”

  廖梦思停顿了一下,忽然若无其事地道:“弥弥,医生说小可状况挺好的,可以通视频电话。”

  郁清弥听到这个名字后怔了一下,很快收敛了心神:“知道了妈妈,发地址给我吧。”

  他知道如果他不马上过去,廖梦思会生疑。他之所以现在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是因为他“听话”。就算廖梦思最近日子不太好过,要捏死他这只小蚂蚁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打车到了牛津街,果不其然被廖梦思捏着脸教训:“早知道你上个大学还能把自己搞得面青唇白的,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的!”

  他撒了两句娇,就被廖梦思拖去美容院捯饬一番,修剪了头发,又换上廖梦思买的非常俗艳的新衣服。郁清弥不用猜也知道,今天的重头戏还在后头。

  “晚餐打起精神来,”廖梦思把郁清弥衬衫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对自家儿子拾掇好的皮相感到十分满意,“腺体不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吗,晚上信息素别收那么死。”

  “哦,”郁清弥心下一紧,不着痕迹地把扣子系回去一颗,“是二伯来了吗?”

  手臂被掐了一下,明明只有两人,廖梦思却仿佛怕被第三者听到般压低了嗓音:“识趣点,别再提你二伯了。”

  “……他怎么了?”郁清弥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之前说好去伦敦找他,结果临时被取消了,我来这边之后也没联系我。”

  廖梦思阴沉着脸:“谁能想到项适原那小子这都能死里逃生,还爬回来作威作福,项胥都不知道逃哪去了。”

  “那项适原有对你们……”

  廖梦思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和项骓。郁清弥不愿意叫项骓“爸爸”,在称呼上能避就避。她阴晴不定地盯着他,在想应该说到什么地步。

  “弥弥,”廖梦思决定还是得拉郁清弥站在自己这一边,一低头抹了下眼角,“妈妈只剩你们了。”

  郁清弥也知道,这里的我们肯定不包括项骓,而是他和郁清可。

  他们是母子,有着血脉相连的默契。

  “小可怎么样了?”郁清弥只好问。

  直到郁清弥坐上通往晚宴的车,廖梦思才点开视频通话。

  郁清弥快一年没有听说郁清可的消息,身边连她一张照片都没留,有时候他感觉一切都是谎言,自己并没有一个妹妹,很可能让他爸爸付出了性命的妹妹。这件事他并没有对项适原透露过分毫,仅仅以“家里出事”一句带过,他想或许项适原的感觉是对的,他也没有那么信任项适原,于是对于对方对他的做法也无从辩驳。

  他一点也没有当哥哥的自觉,说是妹妹,不过比他晚出生二十分钟。

  可屏幕里的郁清可一出现,他就发现还是记忆深处的那个模样,仿佛被时光禁锢了,仅仅发梢长了一点。明明是异卵,一胎出生的两人却长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