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风过载 突风过载 第17章

作者:茶引CHAR 标签: 近代现代

  “妈妈。”国内有着时差,她躺在病床上,显得有些困了,连手机都要护工帮忙拿着,又虚弱地叫了一声,“哥哥。”

  廖梦思应了一声,余光瞄郁清弥一眼,见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平日里总带着柔软的弧度都抻直了。她倒也不意外,只是心里闲闲地想,今晚的事儿成了,他肯定配合。

  当下廖梦思跟郁清可聊了两句,又让主治医师重复了那些郁清弥早已知道的信息,没几分钟郁清可就累得阖上眼,便挂断电话。

  “弥弥,”快到会场了,廖梦思忙着补妆,头也不抬地说,“把第二颗扣子也解了。”

  郁清弥二话不说解开了。

  他侧着头,车窗外灌进来的风明明是热的,但他的胸口无端感受到凉意。

  ***

  下车见到泰晤士河的时候,郁清弥本不该感到惊讶的,毕竟在伦敦举办的晚宴,这并不是会令人意外的地点。可因为上一次来泰晤士河是与项适原一起,他现在一看见这条河就感到郁闷。

  一艘双层游轮停泊在码头边,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特意带着手下走下梯子迎接他们。

  “梦思,终于来伦敦了啊。”

  “来看看我儿子嘛。”

  两人行了个贴面礼,在对方把头转向自己的同时,郁清弥露出个廖梦思绝对会满意的、训练有素的微笑。

  “弥弥,叫温叔叔好。”

  “哎,别把我喊老了,就叫Adam吧。”温尚宇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弥弥,之前就看过你照片了,你长得比你妈妈还漂亮啊。”

  郁清弥忽然很不愿意再听见别人叫他“弥弥”。

  他一走神,被廖梦思伸手在他后背上推了一把,他踉跄了下,被温尚宇顺理成章地扶住腰。

  那两人相视一笑,郁清弥揉了把头发镇定心神,跟着走上梯子。

  温尚宇忽然道:“听说项家最近动静很大啊,项老三跟项适原合作了?”

  冷不防听见那个名字,郁清弥差点踩空阶梯。

  “没有的事,”廖梦思干巴巴地笑了笑,“小毛孩一头热地要过来贴老三的冷屁股。”

  郁清弥暗中腹诽,倒过来还差不多。

  “那老二没什么意见吗?”

  郁清弥明显可以感觉到廖梦思的紧张和心虚。

  “Adam,我一介女流,项家那些兄弟阋墙的事儿,我可管不着,今天就是过来散散心聊聊天,你觉得呢?”

  温尚宇哈哈一笑:“我觉得啊,梦思你实在是妄自菲薄了。”他也不再深入敏感话题,“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到甲板散心聊天?”

  甲板上早有人备好餐桌,三人举起香槟碰杯,郁清弥意思意思地抿了几口,寻了个空走到栏杆处。

  一大片火烧云追随船尾而来,白鸥乘风而下,垂翼破浪。不知道是不是温尚宇私下对河域做了封锁,极目远眺才能瞥见其他船只的桅杆。

  不想温尚宇直接跟着他过来:“听你妈妈说,大一刚开学?”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温尚宇见多了这种不情不愿,倒不在意:“校园里有很多好看的同学吧,没谈恋爱?”

  “谈了……”感觉到身后几乎要将他刺痛的目光,郁清弥笑了笑,话锋一转,“谈了的话,温叔叔会吃醋吗?”

  刚刚饮下的香槟令他双颊染上艳丽的绯红,大敞的衣领在海风中翻飞,长身挺立的一株玉荷花亟待采撷,让温尚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Alpha的信息素挟着风将他包裹住,郁清弥笑了起来。

  廖梦思见状,连忙笑嘻嘻地插了句:“Adam,先吃饭?咱们也顺便谈谈合作呀。”

  温尚宇冷笑一声:“我不走项胥的那种路数,直接一点吧。”他一把扯过郁清弥的衣服,一边肩膀露了出来,问廖梦思,“项胥没操过他吧?”腺体看起来是没被人标记过的样子,他不想玩别人的二手货。

  一旁的郁清弥不声不响,仿佛被当作货物般谈论的并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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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廖梦思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愠怒一闪而过,但还是压下火气轻声慢语:“弥弥之前在治疗信息素,不能跟Alpha太亲近的。”

  温尚宇瞥了看起来无比温顺的郁清弥一眼,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没想到项胥这么纯情,守着块蛋糕都能忍着不咬一口。”

  郁清弥虽然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但对人心意外敏锐,他时不时能感觉到项胥存着别的心思,也认为温尚宇的城府绝对没有他的色急看起来这么表面,可他以往只为逃过一劫而沾沾自喜,转头便抓紧时间回到他给自己编造的梦中。连自己为何生为何亡都不知道的人,如何能保证自己躲过下一次。

  听到温尚宇的指令,服务员端着盘子从船舱中鱼贯而出,迅速布置好了十分地道的中餐,秘书夹着电脑留下,保镖退至舱口。

  郁清弥整理了下被扯乱的衬衫,陪坐在侧,专心致志地吃菜,温尚宇的膝盖一直抵在他的大腿上,他没有躲避。

  往常他对生意场上的谈经充耳不闻,但这次留了心眼之后,虽然大部分依然听不懂,但细细琢磨,倒也了解了他比较熟悉的那部分情况——在得知项适原要前往纽约之后,项骓竟然主动联系了项适原,把他手里关于项胥的情报交了出去。但既然廖梦思和温尚宇坐在这里,那么项骓的倒戈便得打上个双引号……果然,项骓和哥哥项胥一样,从不曾想通过生意场上的正经手段来达成目的。虽然郁清弥觉得以项适原的能耐,应该轮不到他来担心。

  项秋桐退居二线后,留下的产业一分为三,欧洲归项胥,北美归项骓,亚太归项适原手中。如果项胥已经被放逐,项骓为了保住自己的北美,要把自家二哥的领地当人情顺水推给项适原,那廖梦思在这个节点上引来雄踞欧洲已久的温氏,是要让温尚宇和项适原两蚌相争,她好跟项骓坐享渔翁之利吗?

  然而餐桌上,温尚宇对待廖梦思的态度并不怎么样,谈合作的时候也打压得很紧,不仅要独揽欧洲业务,甚至想在北美也插一脚,似乎认定她和项骓如今的境地只能任人宰割。郁清弥替两人添酒,抬眼见廖梦思鼻尖上沁出细细的汗珠,鼻翼浮了一层粉,他对廖梦思偏了偏头给了个眼神,廖梦思心领神会,打了声招呼拎着手提包去洗手间补妆。

  温尚宇心情甚好地夹了两口青菜吃,又夹了颗爆浆虾球,笑眯眯地递向郁清弥。

  秘书目不斜视地对着电脑打字,训练有素。

  郁清弥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面不改色地一口咬下去,爆浆的芝士沾在唇上,有点烫。他微垂着睫,任温尚宇抬手抹了下他的嘴唇,又送到自己唇边,自以为很有魅力地舔了舔。

  温尚宇又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端着一个盖着盖子的餐盘上来,他对郁清弥微笑示意,郁清弥打开了盖子。

  偌大的盘子中央,只放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温尚宇绅士地问:“想放水杯还是酒杯?”

  郁清弥捏起那颗药丸,也没仔细看,随手丢进香槟里,药丸迅速溶解,化作一串小气泡。

  捏着细细的杯脚,郁清弥终于现出些犹豫的神色:“会苦吗?”

  温尚宇一愣,还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只好转向一旁的秘书。

  秘书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据说是挺苦的。”

  “那太讨厌了,我最怕苦。”郁清弥低声喃喃道,但当温尚宇以为他要寻什么借口的时候,他已经眉头都不皱地将香槟一饮而尽了。

  那贴在透明杯脚上的两根手指,还有仰头饮酒时下颏延伸至胸口的一段线条,都令人赏心悦目。温尚宇忍不住将郁清弥拉到怀里,毒蛇一般冰凉的手伸进他的上衣。

  就在这一时刻,一阵不寻常的大幅度震荡,让船身剧烈摇晃起来,餐桌倾翻,碗盘碎了一地,郁清弥被甩到栏杆旁,侧腰撞上船舷,吃痛地弯下身。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站稳,他抬头对上廖梦思惊恐的脸,她从船舱爬出来,口红都画飞了。

  又是一次颠簸,底层忽然传来爆炸声,郁清弥望见有巨型船只疾速追来,站在船头的人是——项胥!

  早有两名保镖冲上来喊:“船舱被混进来的人放火了!”保镖架着温尚宇,秘书抱着电脑,都往另一边撤退,显然留有后手。

  郁清弥摇摇晃晃地冲到廖梦思旁边:“把高跟鞋脱掉!”

  廖梦思依言,顺便把手提袋丢了,两人互相搀扶着往温尚宇离开的方向跑去。

  火焰从舱底蹿了上来,火势蔓延得很快,游轮似乎已无人掌舵,毫无抵挡能力地顺流直下,被追上来的巨轮撞得一歪,钢板搭了上来。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郁清弥都能感觉到项胥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

  温尚宇一行人已经上了快艇,正在解开绳索,郁清弥单腿踩在船舷上,顿住了。

  快艇上只余一个位置。

  温尚宇的眼睛在几人身上乱转,显然也在思索这个问题。难道他要踢一个手下出去吗?跟廖梦思的合作若不是有利可图,他断不可能为了一个郁清弥赴约,但廖梦思明显首尾没处理干净,竟然让项胥这老疯子寻着味儿找来了……

  他正在掂量这几个人的价值,冷不防甲板上郁清弥已经把廖梦思推了下来。

  “弥弥!”廖梦思叫了一声。

  郁清弥没回应,只是看了温尚宇一眼。

  他并不对温尚宇愿意拿一个手下来换多一个位置心存侥幸,他也不愿意牵扯无辜的人命。但廖梦思到了项胥手中会很惨,应付温尚宇却绰绰有余。

  而他……他哂然一笑,无论对方是项胥还是温尚宇,他的命运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温尚宇没有等到求情的眼神,却等来一个火光辉映下的夺目笑容,不由得失神了。

  他对郁清弥点点头,如果下次还有机会……

  快艇开动了。

  郁清弥得了温尚宇的承诺,不再留恋,连被保镖按住的廖梦思也没有再看一眼,继续往船头跑去。

  到了如今,他已经很难说清自己对廖梦思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他一度认为廖梦思已经忘记那些噬骨一般的往事,游走在钱财、权势与床笫的纸醉金迷中,把爸爸和妹妹都抛诸脑后。可是今天廖梦思让他见了郁清可,她通过手机屏幕与女儿轻声细语,郁清弥一侧头便能清晰看见她眼角的细纹。

  他忽然觉得廖梦思其实什么都记得,如果后续需要做些什么,她也远比自己有能力和气魄。

  身后的脚步声慢了下来,那是游刃有余的猎人面对走投无路的猎物时,故意留下的一线生机,给予希望,然后摧毁至地狱。

  到最后,脚步声只剩下一道,其他人都退后了。

  郁清弥到了船头,转过身,看见项胥扶着舱门,遥遥数米,目光如鹰隼般,要生生凿穿他。

  “弥弥,你可真是出乎我意料。”

  他的声带不知怎么受过伤了,嘶哑无比,带着阴恻恻的冷意。

  项胥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十岁,衣着也没那么讲究了,唐装下摆布着褶皱,日子大概不怎么好过吧。

  “先是项适原,又是温尚宇,你比你妈妈会挑Alpha。”

  他走近一步,见郁清弥后退一步,踏上了侧面的船舷。

  “这招倒是不错,”项胥冷眼看着他,“可惜温尚宇的快艇已经跑得没影了,看不见你的作秀。”

  “没关系。”郁清弥虚弱地笑了笑。他已经又后退一步,单手扶着桅杆站在栏杆上,虽然熄了发动机又接驳了巨轮稳定不少,但依然难以保持平衡,他并不是不害怕的,手心出汗,滑得几乎抓不住桅杆。

  “项先生,火已经烧上来了,得撤退了!”下属在后面催促道。

  项胥不为所动,对着郁清弥举起手枪。

  郁清弥往后看了一眼,船体的高度和河水的流速均让人头晕目眩,船体再次发生小的爆破,震荡之下,一只脚滑了出去,鞋子直接掉进河中,瞬间被船底激起的泡沫淹没了。

  下属极力劝说项胥离开,但项胥不管不顾,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栓。

  “你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吧?告诉我你怎么想的,嗯?你在老头葬礼上就看上那臭小子了吧!”

  高处不胜寒,海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郁清弥看着他眼底冒出的疯狂,忽然意识到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正常。

  “你的意思是宁愿死也不会跟我走?”

  郁清弥不知道以往的自己会如何作答,也不愿细思是什么令他发生了改变,一道浅浅的身影划过他的心底,那是他这段日子里一直不肯承认的心魔。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