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风过载 突风过载 第5章
作者:茶引CHAR
郁清弥“哦”了一声,先洗了把手,然后继续切小番茄,他吃饭很小口,一般都会把食材切成小块。
他能感觉到项适原投在自己背上的视线,不冷不热,但很令人在意。
把切成两半的小番茄摆进盘子里的时候,他浑身一震,手指捏破了半颗番茄,汁液四溅。
那股极具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就在颈后——
项适原在闻他的腺体。
但又很快离开了。
再慢半秒,郁清弥都感觉自己要跪下。
背后传来项适原惯常的带着一丝讽意的声音:“闻一下就这么紧张,怎么勾引项胥那个老色胚啊?”
那一刻,项适原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想确认郁清弥是他所想的那种人。
郁清弥又急又气,脱口而出:“我对着你又不用……”话说到半截他的气势就蔫了。
“不用什么?”项适原替他补完,“不用装?”
“你想干什么啊……”郁清弥彻底泄了气,决定不理他,开火煎牛排。
然而项适原并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还不依不饶地问:“你的腺体有问题?”味道确实挺淡的,“你注射的根本不是什么治疗腺体的药,是黑市流通的强效抑制剂吧?”
郁清弥背对着他没说话,锅里的热油溅到他的手背上,瑟缩了一下。
项适原皱了皱眉,拧开水龙头,让他冲冲手。
“……我的腺体发育有点迟缓,这是真的。”鲜嫩的牛排煎出滋滋响声,焦香四溢,“在这上面我骗不了他们的。”
“天生的?”
郁清弥一旦不说话,项适原就知道肯定是廖梦思曾经干过什么缺德事。
“所以你的腺体现在是好了?”
“我前阵子已经停药了,但也没能拖太久……”郁清弥的声音低下去,他关了火。
“市面上有很多副作用没那么大的新型抑制剂,你知道的吧?”项适原看着他取出两个白瓷盘,房东没配消毒碗柜,他仔仔细细过了一遍热水,才开始摆盘。
“嗯,”郁清弥有些心不在焉,“我没法通过正规渠道买,会露馅的。而且我也不够钱。”不等项适原再开口,他就赶紧把其中一个盘子塞过去,“哎呀别问了,之前不是喊饿吗?开饭了开饭了。”
为了搭配牛排,郁清弥一进厨房就已经提前醒好红酒,他们也没碰杯,基本就是各喝各的各吃各的。
郁清弥还郁闷着,一开始喝得比项适原还急。项适原觉得他酒量不错,选酒的目光也不错,但不懂品酒,哪能喝这么快。
“郁清弥。”
郁清弥以为他又要继续刚刚的话题,“你今晚怎么这么多话。”大概是酒壮怂人胆,郁清弥居然敢对项适原摆脸色。
项适原看着他两颊升起的粉色,决定不跟他计较。“牛排煎得不错。”明明一边看食谱一边实操的样子挺笨拙。
“啊,是吧!”一旦被夸,郁清弥立刻得意忘形起来,“我都没做过饭给别人吃,你有口福。”
项适原倒是没想到。“是吗,你不做给廖梦思吃?”
“嗳,我是留学之后才开始学做饭的,我们就没怎么见面,更何况她哪需要我做饭,她只需要我……”郁清弥及时闭了嘴。
他懂得自嘲,也懂得及时行乐,但确实不该在项适原面前肆意妄为。
“郁清弥,”项适原抿了口酒,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幽深,但也许只是郁清弥的错觉。“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我帮你。”
郁清弥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懂项适原的问话。
很快,他就轻快地笑了笑:“我没有救你,是你挟持了我,还放我一命。而且你都自身难保了吧,黄金二十四小时过去了,也没人来找你。”
“哦,”项适原一点也没被激怒,不疾不徐地说,“那就是没想过。我有数了。”
郁清弥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和项适原相处的经验太少,他常常不知道项适原的很多举动是什么意思。根据他被廖梦思和项胥灌输的情报,项适原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年纪轻轻上位,缜密得没让任何人掀起水花。根据他两年前在葬礼上与本人的短暂相处,项适原喜怒不形于色,或者说从来就没有“喜”过,并且从不认识他的时候就开始厌恶他。
项适原这么问,难道是打算帮他吗?
第7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郁清弥想,他应该求一求他吗?“那个……”郁清弥摸了摸鼻子,有点不习惯地说,“作为正常有良心的人类,看到有人中了枪伤又遇了海难,就算对方是陌生人也会救的嘛。”
项适原似乎正等着他这句话。
“如果那个人是梁金呢?”
“啊?”
“如果那个人是项胥呢?”
“……”
项适原对他的反应似乎很不高兴,不再说话了。搞得郁清弥也战战兢兢,刀叉都不敢碰到盘子,害怕莫名又被灵魂发问。
一整个晚上郁清弥都显得没什么精神。项适原洗完澡给伤口换药的时候,郁清弥就坐在餐椅上用电脑,把今天拍摄的全部照片导出,分门别类,又对照着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忙碌得不得了,项适原去卧室之前都没空回过头来。
项适原关上卧室门,不多时,梁金给他打了电话。
“阿原,你这招引蛇出洞真管用,”梁金的声音显得很兴奋,“老狐狸已经动身了。”
项适原“嗯”了一声:“那你也准备出发吧。”
“行,”梁金一口答应,“我带上谁?”
手指在裤缝上轻轻敲打,他沉吟着:“他们三个,目前我还是没办法判断,我会再发一次同样的指令来检验。”
“那我等你答复。”梁金犹豫了一下,问,“你现在住的地方安全?我们在康沃尔还有个据点,虽然没用过,但……”
“不必。”项适原平淡地道,“我还不至于会受这种威胁。”
梁金一时没答话,感觉跟项适原这两年间杀伐决断的风格大相径庭。但也正因为项适原做得有点过了,才会遭遇反水危机,也许他是在自省?
“不管怎么说,”梁金决定还是友情提醒,“我查到那只金丝雀居然还有几笔黑市交易,做得还挺隐蔽,暂时没查出交易内容。他没表面那么简单。”
等了一会儿,他才听见项适原依然淡漠的回答:“知道了。“
项适原挂了电话,打开房门走到客厅入口处。郁清弥已经换上了睡衣,依然坐在原处,但电脑屏幕还亮着,人却已经宕机了。郁清弥背对着门口伏在桌面上,柔软的发尾散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后颈,一只胳膊屈着当枕头,另一只手捂在小腹上,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项适原想起他还在发情期,连续注射了副作用很大的药剂,今天又吹了冷风。他顿时心情不太好,但感觉跟平时觉得别人蠢而生气的情绪又不太一样。
直到回到房间后他也没想明白,郁清弥怎么能这样毫无防备,连被自己抱起来都没醒。
***
郁清弥做了个十分难受的梦,好像倏忽之间,跌进一个巨大的水泡里。
后背被液体吸附、拉扯,坠入深渊。所有事物皆因光的折射产生了视觉扭曲,声音也听不真切,像是隔着一层膜。从水泡的上方,阳光洒入的破洞处,一双手伸了过来,手指修长,指骨有力,很适合舞枪弄刀。
郁清弥奋力从梦的囹圄中抬高身体,伸长手臂,想要去抓住那双手。
他抓住了。
然后被狠狠地推了一把,推入万劫不复之中。
郁清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从沙发上掉了下来,项适原已经在露台抽完一支烟,隔着玻璃窗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
“我知道我睡相不好,不用再嘲笑一次。”郁清弥举手投降,慢吞吞地爬起来,心里恨不得把昨晚忽然说“有没有想过让我帮你”的罪魁祸首凌迟了。
人最怕有希望之后又落空,连梦里的他都知道。
很难说这是种什么感觉,反正谁经历谁知道。
“啊,”他还是意识到一件事,“昨晚是你把我弄回沙发上的吗?”他记得自己在餐桌旁趴着睡着了,“谢谢你哦。”
他的感谢诚心诚意,冷面大佬却依旧不领情:“不然是你梦游走过来吗?”他屈起指关节敲敲墙点单,“今天做中餐。”
“好。”郁清弥看着刷着白漆的墙面上衬出的指节分明的手,和梦里一模一样。项适原,你白吃我这么多顿,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在梦里恩将仇报?做个人吧!
“发什么呆。”恩将仇报的人不耐烦他出神的样子。
照例是吃了早午餐,郁清弥带着一背包的工具和人形拖油瓶项适原,又出去采集素材了。
他将昨天捡的水草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处理之后继续沾在画布上,效果很不错,今天带着油墨滚筒、铅笔和白纸到处拓材质,又把画纸放在海滩上,记录海水一波波淹没又一波波褪去之后留下的痕迹。
今天的天空是英国常见的阴郁,好在不十分冷。海边风很大,郁清弥不戴帽子,头发被风吹得乱翘,一不小心就吃进嘴里。他举着油墨滚筒去解救头发,颊边沾了点颜料都不知道。项适原看着好笑,也不打算提醒他。
项适原心情不是很好,根据刚刚手机收到的讯息,他在威尔士扔出去试探用的三个据点,有两个都被端了。除了梁金是他最早能确认没问题的人之外,底下三拨人,竟然两拨都有异心。想来也是,这两年他虽然不算完全站稳脚跟,但光凭一拨人还不足以把他逼到跳下飞机,也真是劳项胥费心了。
他略一思忖,想好了接下来几步要怎么走。
他对郁清弥说:“明天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最好人多点。”
郁清弥正蹲在地上拿着铅笔和白纸拓岩石上的纹理,一抬头就被头发糊了一脸。他愣了一下,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项适原问。郁清弥说话中气不足,声音都被风吃掉了。
掩在头发下的嘴巴又动了动。
项适原走近,弯腰把他的头发撩到耳后。
郁清弥吓了一跳,感觉心跳又加快了些,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动作太亲密,抑或二者皆有。
但项适原很快站直了,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碰到你了吗,这又吓到?”
郁清弥再搞不清楚状态,也知道项适原这两天之所以出门,甚至和路人起冲突,并不是为了他和他的项目了。
但这也不该是他应该觉得被利用而失落的事。
“我说,我们去圣艾夫斯吧,有个展览想再看一次。”他喜欢的地方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
项适原对康沃尔不熟悉,郁清弥在手机地图上给他指了圣艾夫斯的位置和泰特圣艾夫斯美术馆的位置,项适原觉得很符合他的要求。
“你想坐火车还是开车去?”
项适原拿着手机查看几个地点之间的距离,郁清弥不够高,看得挺辛苦的,几乎贴着他的手臂。海风把信息素吹得几乎闻不见,郁清弥好像就没感到太大压力了。
“你有车?”项适原斜睨他一眼。
“租一辆呗,租车的现金还是够的,你不会被发现的。”
项适原有些想笑:“你这么尽心帮我谋划,你觉得要是被项胥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他们站得近,项适原低头只能看见小巧的发旋。
但是看郁清弥的反应,感觉直接可以听见他脑海里的轰响。
郁清弥似乎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下意识抬头看了项适原一眼,又立刻无措地移开视线,还往旁边挪了一步。
项适原没想到郁清弥会受到这么大的惊吓,冷酷如他都有点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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