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入媚 今日入媚 第64章

作者:戴月回 标签: 近代现代

  “是呀。”她点点屏幕,“都是些公事公办的新闻,一股老干部味道,她是老艺术家,好像挺德高望重?咦?她的电影都搜不到了……我翻墙也没搜到你放的那版《雷雨》,你在哪儿找的资源?”

  “凌歌给我的。”

  安云菲很快反应过来:“哦,我明白了,你婆婆她背景可不浅。”她歪头笑了笑,“不过她好低调,我都没听我爸提起过。”

  我犹豫许久,还是对她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安云菲睁大眼,难以置信的样子,“真的?你说的真是那个李……”

  我点头。

  她的神情慢慢变化,我看着她,像是亲眼见证一个活泼孩童迅速成熟了三十岁。她沉默着望向窗外,像是在思考,车上的气氛压抑着。

  我也悒悒不乐,不是没想过那个问题,但是每次想起我都下意识回避。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凌歌身世平凡,甚至一穷二白都可以,我乐意供着他捧着他,而不是高攀不上他。

  就这样一直等到下午三点,都没有等到中国来的客机,我们在接机处来回走动,像两只无头苍蝇,期间反复跟凌歌电话联系,他也很着急,说联系不上他母亲。

  我想了想,找出联系人中不常用的那一列,给傅洲寒发去一条短信:“凌女士到家了吗?”

  这时安云菲低声惊呼:“我发现了她的ins!她有ins!”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玩ins!”

  “不是,我想想试试,没想到一下子就搜出来了,你看!”她将手机举到我眼前,九宫格照片跳入眼帘,都是凌阿姨和陈栖雪的合影,碧海椰树,蓝天细沙,地点在戛纳。

  我可能没有任何感想,我的脑子是空的,手机震动一声,傅洲寒回我了,一个字,“嗯。”

  回去的路上我想给凌歌发消息,输入又删掉又重新输入,反反复复。最后凌歌一个电话打过来:“你想说什么?”

  我停顿片刻,说没什么。

  “我刚知道我妈已经到玫伦区的别墅了,你回去之后跟她先吃晚饭吧,我大概九点才能到家。小净,辛苦你白跑这一趟,是我妈她给错了时间,她是上午十点的飞机。”

  我无话可说,到达玫伦区的别墅后老远就看到大片床单,五六个面生的阿姨正忙着浆洗晾晒,傅洲寒的卫队身姿笔挺地站在飞扬的床单后,有些可笑,我匆匆走进去,仰头看见楼梯扶手都被擦拭得锃亮。

  俨然是女主人归来的架势。

  在卧室外的大书房,我见到了凌阿姨,她手中拿着相框,转头对我笑了,“你就是小陈先生呐,好久不见,长成大人了。”

  小时候我是见过她的,她一直极美,今天穿剪裁简洁的黑长裙,雪色丝巾垂在背上,戴两个珍珠耳环,全身没有一处不妥帖,那双丹凤眼虽然老了,仍然灼灼有光,难以直视。

  “阿姨叫我小净就好。”我低着头,像幼稚园里的小孩。

  她没有回答,继续看相框,那是我跟凌歌的合照,在花园里随性拍的,不过我结构重组,加工成了黑白灰艺术照。

  “照片上的你好干净。”她说。

  我稍有些惊喜,谨慎地接话:“谢谢阿姨,大概是因为照片处理成非黑即白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干净简洁。”

  她放下相框,看我一眼,“是呀,如果人真有这么干净就好了。”

  像根刺剖进我心,我不确定她的意思,窗外天色净朗,我只觉得在慢慢下沉,甚至不敢随她走进卧室,因为知道那里必然已经是她想要的样子。

  果然,床单枕头被子床旗,所有用品全部都换了,熏香台上摆放一只天青色细颈瓶,澹静清和,一看便知是有来头的,而我的小陶罐躺在垃圾桶里。

  “阿姨,这是人家送给凌歌的,我们都很喜欢。”我不无嗔怨地蹲下身,小心翼翼掏出小陶罐,“如果阿姨不喜欢,可以暂时放进储藏室,等凌歌回来处理。”

  她似笑非笑:“这种东西要好好收着,不然保姆不懂事,会当垃圾乱扔,这次阿姨帮你训她好伐?林姨,过来一下。”

  她当着我的面训了那保姆几句,我笑着说不必,但她就像没听见一样,说话声音不高,还透着吴侬软语的尾音,却异常吓人。

  事后保姆面无表情地向我道歉,我点头微笑,走到楼下,厨师已经备好了晚饭,但是凌阿姨不发话,我只能陪她一起等凌歌。

  她在做发绣,用头发替代丝线绣人物花鸟山水,我熟悉这种艺术,曾在姑城学戏时见到,听说起源于唐朝,流传于江苏,姑城有不少,我去博物馆看过展览。凌阿姨的家乡就在姑城。

  我远远观察几眼,感觉她绣的是佛像,发绣细腻淡雅,表达人物时别有一番清致。她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微微蹙眉,看起来与凌歌更是相似。

  如果凌阿姨愿意,我能跟她聊很多,但我坐在另一侧沙发上时,她置若罔闻,专注地对付绣绷。我不敢自作多情地给她递剪子递茶。就这么尴尬地坐着,直到凌歌回来。

  “囝囝,回来了?”凌阿姨扔了针线跑过去,像天下所有的母亲,“热不热啊囝囝?让妈妈看看你,你瘦了,满头的汗,你热啊我的儿……”

  等我走到玄关处时,凌阿姨已经抱着凌歌哭起来了,她是高挑女性,却只能挨到儿子的肩头,凌歌不停地说妈妈我不热,不要哭。

  晚饭上我们说说笑笑,凌歌的情绪很高,喝红酒喝到脸颊发红,凌阿姨跟我们相谈甚欢,对我也是带着笑的,就好像刚才沙发旁的冷寂不存在一样。

  晚上十一点,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客房睡,但凌歌的手已经搭在我肩头了,“走,睡觉……”

  凌阿姨也脸颊微红,可能有些醉了,笑望着我们,没有说话。我柔声说:“那个,阿姨,他喝醉了,我送他回房。”凌阿姨不置可否,还是笑着,目光像透过了我望向远处。

  我拖着凌歌,拖一堆沉重烂泥一样,好不容易把他洗干净,他抱着我不撒手,一个劲儿地喊睡觉,不知为何我想起了电视剧里的烂俗桥段,婆媳二人背后撕逼,在男人面前却相亲相爱,让男人乐得找不着北,以为没有哪个家庭比自家更和睦了。

  最后我选择还是睡在卧室,但保险起见跟他各盖一床被。躺倒在被衾中时还颇觉得不真实,床头柜上放的,已不是我们一起挑选的海蓝色小夜灯,是大气高端的奢饰品座灯。

  床上用品弥漫淡香,吸到我的鼻腔里,只觉冰冷,我平躺在床,眼望天花板,静听每一点声音,凌歌哼哼唧唧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我颈窝里,热气喷张,我缩了缩身体,他又凑过来,嘴唇蹭我的耳垂。

  “别弄,你妈妈在……今晚只睡觉……”

  他的手伸进我的被子里,伸进我的睡衣底,一直向上,抓住我的胸肌,揉弄着,热气呼到我耳边:“小净的奶奶,软软的。”

  血液瞬间涌上脸庞,我面皮发烫,话也说不清楚了,“你,你,你……你流氓。”

  他轻笑着,缩进被子深处,细软黑发消失在白羽绒被中,像沉入水中的兽,热而凉,湿而麻,触感从我的乳尖扩散,遍布四肢五骸。

  “别,别舔了……啊……”我捂住嘴,生怕让人听到,被子下浪潮起伏,他已经脱了我的睡裤。

  “不行,今晚不可以。”我和他在被子底缠斗,又黑又热,密不透风,两股气喘吁吁交缠回响,他的声音透着委屈:“天文仪器冷冰冰的,都是棱角,我摸的时候一直都想小净,软软的香香的,我想死了,已经憋了好久了……”

第117章 全黑的月亮

  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他的发丝扫在我胸口,我看见自己打开的腿,膝盖上泛着苍白月光,大M的两个尖,臀沟被硬而烫的性器顶着,他蓄势待发。

  “求你,不要折腾,你母亲在外面……”我无力地恳求凌歌,他没有全醉,全醉的人不可能勃起,两三秒后他说,“我不插进去,我就蹭蹭。”

  他不是蹭,是钻木取火,我以母狗之姿跪趴在床上,股沟被他的硬棍蹭得发疼发热,他还没有泄身的意思,我看不见自己,听不见自己,耳边喘息声巨响如雷。

  灵魂仿佛脱离身体,我站在墙角,站在窗口,站在门外,到处都是两具交媾的白皙身体,他跪着的腿在颤,胸口被大手肆意揉捏,臀和胸,翻出唇角的舌,深粉泛红,他是一条长着红斑的淫荡白鱼,裹着黏晶晶的液体。

  “累不?”凌歌终于大发慈悲让我歇一歇,我仰躺着,恨恨地踹他胸口,他哎呦一声,我立即后悔了,“疼吗?”

  “野蛮,哼,你是野蛮男友。”他掂一掂自己鼓胀的大家伙,“我还没好呢。”

  我痛恨起之前的自己,在露台,在公司,简直不被操就会死一样,那些时候我是不是在逼他跟我发生性关系?他也会觉得我讨厌吗?

  被子之下,我给他口,味道胀满口腔,茂盛的毳毛扎着脸颊,吞吐,舔嘬,此时此刻我存在的全部意义只是一个洞,眼泪滑下脸庞,无声落进他的毛发。

  “小净?”凌歌忽然坐起身,在黑暗里胡乱摸我的脸,“你哭了?怎么哭了?”

  台灯被触亮,刺眼的光如水银泻地,他惊诧道:“这灯?这是我们的灯吗?什么时候换的?”

  我擦擦嘴,嘴角还疼,说话时不自然,“你妈妈,换了全部。”

  他这时候才发现卧室已大变样,“我妈也太过分了,明天我跟她说。”他捧起我的脸,轻轻拭我的泪,查看我的嘴角,“还疼吗?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我想笑一下,无奈嘴角疼,所以算了,只是略点一下头。他提好裤子走下床,片刻后端来两个杯子一个盆。一杯是漱口水,漱完吐进盆里,另一杯是蜂蜜柚子茶,喝了后嘴里泛起甜味。

  他双手捧盆蹲在床脚,仰头看我,“你原谅我了吗?老婆大人?”

  我噗地笑喷了柚子茶,“你敢叫我‘老……老婆’?不可以!信不信我喊你‘媳妇’?”

  “好的老婆。”他站起来,裤裆那里还肿着,我闭上眼装看不见,听到他进了卫生间,估计是在解决问题,五六分钟后传来冲水声,盥洗室洗手声,他蹑手蹑脚爬上床,抱住我。

  “后天我妈的慈善晚宴,一起去?”

  我不想去,他妈也不想让我去,但是该怎么说?委婉一点,说“再等等吧,阿姨没说让我去,她大概是想自己选客人”,听起来我像个挑拨母子关系的坏人,于是我说:“我最近忙透了,到时候看吧,如果有时间一定去。”

  结果还是去了,凌歌特意来公司接我,步行来的,我在洗手间简单修了个容就跟他走了,晚间八点,街上车水马龙,我戴上墨镜,抱怨他不开车来。

  他牵着我阔步如风,走到空旷广场上忽然回头指天,“看,天狗食月,这次是六百年一遇的全亏。”

  圆月缺了一个角,不甚体面地挂在天边,银白泛黄的麻子脸异常得大。“预计全程3.5小时,初亏在晚七点16分,在九点半全食,晚十点45分复原。”

  “九点半?能看到全黑的月亮?”

  “嗯,你想看?到时候我喊你,我们一起到天台上去看,六百年一遇呢。”

  “好!”我跟他手拉着手,大步流星地走,身后是亘古如一的苍凉月夜,前方是CBD鳞次栉比的钢铁丛林,不知道哪种更震撼我心。

  风很大,广场很空,人能感受到无限的渺小,磅礴的历史像倾塌的天空慢慢从后方压下,而高楼大厦是行进中的军团,缓缓碾压过来,我恍然理解了赛博朋克的美丽,在光鲜城市里做一无所有的逃亡者,多浪漫。

  我握紧他的手,握出了汗,他与我相视而笑,清白的面孔浮在夜色里,是我的天上月,我的心上人,如果能一直在一起,什么代价我都能接受,可以贫穷潦倒,在广场上漫步已是天大的乐趣,仰头望见金光璀璨的高楼,顶层旋转餐厅是非富即贵者才能踏入的,某一瞬间我们会生出艳羡之情,而后痛斥为富者不仁、当权者愚蠢,过过嘴瘾,手握得更紧,继续过我们的穷日子。

  可是不能,我与他都被世俗、雄心和欲望裹挟着,由奢入俭难,既得利益者的烦恼像爬满蚤子的肥白身躯,外面套上高奢定制。

  侍者都是俊男靓女,接力赛般每走一段路就换一个,送我们到达第一百层的舞厅,两页奢华大门在眼前隆重开启,仿佛进入了殿堂。

  凌妍书女士的慈善晚宴以刺绣为主题,厅内高低错落,摆放水晶玻璃架,中间镶嵌刺绣工艺品,一眼望过去像当代装置艺术,大厅是环形的,穹顶高高在上,抬头时感受得到强势的压迫感,像西斯廷大教堂的《创世纪》,或圣母百花大教堂上《最后的审判》,此地的穹顶壁画绘制中国山水,是我前所未见的。

  “这里用的是DLP拼接墙、背景环幕。”凌歌轻声对我说。

  原来这都不是真的,高科技打造出巅峰视觉感,我再仰头望那片跌宕遒丽的山水,发现其中有董源《夏山图》的片段,竹林中的清湛绿影在弥散,叶片悠悠,暑风吹溽,竟然真的在动。

  英俊的侍者向我们介绍现场展品,其中一部分会进行拍卖,苏绣、湘绣、粤绣、蜀绣、广绣、羌绣,苗族刺绣,彝族刺绣,伊朗霍拉桑的毛皮刺绣,印度莫卧儿王朝的Zardozi金银线刺绣。

  这都是凌阿姨的私人收藏,我大开眼界,见到了法式Lunéville刺绣法绣出的《清明上河图》,绣闼雕甍,层次分明,充满凹凸的立体感,还有中式刺绣完成的莫奈《睡莲》,色彩的浅浓过渡极其光滑,恰对应印象派浮光掠影的效果。

  “我妈好像在那边,我们过去吧。”凌歌要拉我,我躲开了他的手,因为早就看见凌阿姨了,她穿宝蓝旗袍,雍容华贵,挽着男伴陈栖雪远远向我点头。

  “我想再看看,你先过去吧,替我跟阿姨打个招呼。”

  凌歌没走,看着我的侧脸,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难道只有我看见了陈栖雪?但此时我不想跟他吵,只是轻声说:“伦勃朗的《夜巡》,第一次看到用刺绣呈现,我想好好欣赏一会儿不行吗?”

  “好啊。”凌歌松了口气,声音有些雀跃,“我妈的老朋友苏潼川先生也要来。”

  我听说过这个人,西南联大毕业后在美国发展,是很有名的物理学家。苏家人才辈出,耕耘于各个领域,比如苏潼川的堂弟苏筠生,是东亚语言学家,还是陈栖雪的爹。

  我问:“还需要阿姨帮你介绍?既然是你钦佩的物理学家,早在美国就应该见过了吧?”

  “不,不太巧,我留学的时候苏先生回国了,国内有一个民办大学的项目,他参与筹建,担任名誉主席,但是国内这方面的环境还不成熟,私立大学不可能像哈佛斯坦福那样发展。等我回国的时候,苏先生已经离开了。我跟他的学生长期合作,跟他本人在学术会议上见过几次,但是私下里还没有多少交流。”

  他说了这么多,我却只想到苏先生是陈栖雪的堂叔,我笑了笑,“你先去吧,我欣赏刺绣,别忘了九点半看月食,到时候我去找你,如果我忘了,你记着来找我。”

  分开之后我在匀红点翠间游走,四周都是中式古典刺绣,小小花鸟,黑溜溜的眼,无声地窥视我。侍者捧盘迎上来,轻声介绍桃花酿,我端起一杯品尝,甜凉的琼汁流入喉管。

  面对凌阿姨时我总是退缩,如果迎难而上,伴在凌歌身旁争夺主权会不会更好?我不是没有手段,我知道怎样利落出手并恰当示弱。可是我不想,和他在一起,我做不来玩心机的事情。

  胃里火辣辣地灼烧着,这酒像在燃烧,我身上冒出冷汗,侍者过来扶我,依旧轻言细语:“桃花酿酒精含量26度,后劲比较大,您还好吗?您看起来不太舒服,是否需要我扶您去包间休息?”

  我点点头,跟他走到僻静处,空气干冷,拂到我滚热的面庞上,似乎进了电梯,往上三四层,红毯绵软地融化在脚底,我迷迷糊糊地扶住墙,大理石刺凉,穿透我汗湿的手掌。侍者不说话,只是扶着我走,我逐渐觉出不对劲,但已经晚了,我看见了陈钟岳,门在我身后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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