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围捕 反向围捕 第61章
作者:重山外
奚闻慢腾腾跟进来,门关上后,转身带上了门上的防盗锁。
沈清野拿了酒店玄关摆的水,旋开瓶盖喝了小半瓶,然后才问,“你明天就走吗?”
奚闻脱了鞋,摇摇头说,“不走,没什么急事,我再陪你们几天,你们不是也快了吗?”
沈清野放下水,“也就这周了。”
“那我等你拍完好了。”奚闻无所谓地说。
沈清野身上一股烟酒气和烧烤味,感觉浑身不适,一边脱衣服一边向卫生间走去,“我先去洗澡。”
奚闻在脱外套,没转过身,点点头说好。
狭小的淋浴间中水汽弥漫,沈清野闭上眼,热水倾泻而下,打在脸上,水花晶莹四溅,玻璃上笼罩白雾,水珠滑下鼻梁,从鼻尖滚落,碎成六瓣。
泡沫旋转着冲入下水口,皮肤被烫得发红,手抵在冰凉的瓷砖上,有热水顺着紧抿的唇线渗入。
锁舌发出轻巧的响动,沈清野侧眼看去,满室白蒙蒙的雾气中显出一个清瘦的轮廓。
他关了水,拉开玻璃移门,扯了毛巾擦身,“你怎么进来了?”
奚闻仿佛神游般走到洗漱台前,弯下身,取了点冷水扑脸,“你洗你的,不用管我。就是一下有点难受。”
“受凉了?”沈清野走过来,伸手探他额头,皮肤有点烫,但还在正常范围,“没发热。”
奚闻站起来,面朝他站着,脸色泛红,睫毛上犹挂着水,仿佛桃花带露,“没那么脆弱,可能是刚刚在风里吹久了。”
沈清野用大拇指抹了把他的脸,“吹风了就用冷水降温?”
有水珠顺着脸颊滚落,奚闻伸出舌尖卷了一滴。
卫生间里空间逼仄狭小,高热的水蒸汽四溢弥漫,温度节节攀高,沈清野看着他,眼神加深,指腹顺着他的脸廓蹭了蹭,然后俯下身,含住他的嘴唇,吮去沾上的水。奚闻愣了一下,然后也闭上眼仰起头配合他。两人正是多巴胺分泌最亢奋的时期,蜜里调油,受一点撩拨就得黏糊在一块。明明已经很熟悉了,还是每次都有新鲜感,像敏感躁动的青春期。身体紧贴,奚闻穿着的衬衣被沈清野身上没擦干的水弄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并不鼓结,薄薄的覆了一层,修长而柔韧。
两人亲着亲着就到了床上,奚闻浑身发热又意乱情迷,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搂着沈清野叫哥,还重复了两句剧里兄弟对话时的台词,沈清野一怔,没料到他这么入戏,本来没在意,结果手一摸脸,都是潮乎乎的。
开了灯,把他人摆正,奚闻安静地在流眼泪,被强光刺激,皱了一下眼睛,双眼红通通的,鼻尖也是红的,盯着沈清野瞧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摸了摸他,声音低沉压抑,“我好难过,游凌连最后的话都没告诉他。”
“华轩撑了这么久,就是想说一句话给他,结果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抽抽鼻子,垂了点头,往斜下方看,床头灯下,眼睫在脸颊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觉得有点丢人,又哭成这样了,拍完戏走不出来,一点都不专业。
沈清野默然,亲亲他的脸,把掉下的泪珠吻去,“别哭。”然后拉起他的手,顺着手臂内侧慢慢上滑,握在上臂,眼睛看着他,“不用托游凌,你可以亲口说给我听一遍。”
奚闻怔了下,然后弯着眼睛笑了笑,软乎乎叫了声“哥”,一下扑上来,狠命抱住他的脖子,要窒息的力度,好像松手人就会没了,然后贴着耳朵,低低絮语,“我在公园里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嗯?”沈清野说。
“我知道你不会利用我,我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后来就想明白了,如果你真的想安插我做内奸,不会连警队里的事都不让我说,也没必要费那么大的心力。是你一直在保护我。”
这些都是剧本里没有的,是奚闻自己想要说的东西。
沈清野安静地听着,才发现奚闻比自己想得还要入戏。他安抚地摸索奚闻的后背,“我知道那是气话,我没当真。”
奚闻吸吸鼻子,“还有说要告发你,也不是真的,我完全做不到,我只是害怕你会死,所以把最糟糕的结果说出来,也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你,由怨生恨,才把气撒在你身上。”
沈清野心中一片温柔,他对华旸这个角色也上了心,自然对兄弟两的结局满怀遗憾,现在听到奚闻这么说,就好像心中堵截的怨气有了出口,慢慢散尽,连日拍情感压抑的戏导致的低气压,也被他一并平复了。“我也有不对。”
“你当然有不对,”奚闻抬起眼打断他,突然说,“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气话,你却还是说要各走各路,互不干涉,要让我抓你回去,你明明知道我做不到,还要逼我,”奚闻声音颤抖,手握成拳,咬着牙,“你太过分了。”
沈清野哑然,如果是华旸,恐怕要被这种不讲道理的话给气笑了,被骂了一通,句句朝着心窝子扎下去,自己却不能生气,不能顺着他的话说,说了就是自己的不对。
华轩被气昏了头,华旸又何尝不是在赌气。甚至已经起了赎罪的心。
既然你也觉得我罪无可赦,恶贯满盈,那就按你心中正义的方式去处置。
自己为了他一句话什么都做尽了,人却还不满意。
沈清野轻轻叹一口气,把气得直哆嗦的人抱进怀里,“我知道了,我说错话了,你原谅我一次吧。”
被他抱着,良久,奚闻才慢慢平复下来,手圈上他的背,低低说,“哥,我没怪过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哥,这点不会变的。”
半夜的时候,奚闻赤着脚站在落地窗前,这里又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静悄悄地覆盖了整座城市,一切都变得非常安静,好像所有声音都被这种纯净的白所尘封了。
现在快1月,马上就要过年了,街上已经挂满了彩灯。
他没有睡意,也许是因为杀青了,胸口一块巨石落地,又高兴又不舍。
太焦虑了会失眠,原来事情了了也会失眠。
华轩这个角色陪伴了他四个月,现在要告别了,就感觉哪里空了一块一样失落。虽然剧里的结局不好,但他相信在某一处,他们一定会幸福的,没有那些血腥的过往,无奈的人事,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好像他现在这样。
他给白小乙放了假,自己则没立刻回去,自掏腰包多住了几天,想陪着沈清野把戏拍完。当然对外不能这么说,只说留下来多学学。
沈清野和阮风为了赶最后一点残留的戏,被折腾得很惨,没日没夜,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肉眼可见得憔悴,下巴尖得人心疼。
奚闻有时待剧组,跟在韦导身后看戏,有时待闷了,感觉人人都忙得要命,自己碍手碍脚了,就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逛逛,吃点好吃的,体会一下风俗民情,还去看了这里有名的不夜城的花灯会,逛了几个特色景点,碰到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拍照分享,很偶尔会带上自拍,有些放了微博,有些只发给沈老师。
他的微博在白小乙近日的经营下,渐渐竟有了些人气,粉丝数稳步攀升,可能是有几张自拍角度太帅,收获了不少小女生,评论终于不是可怜的个位数,有几次险些能够上热门。
可惜这种逍遥的日子没能过太久,在第五天的时候,他就接到了冯桐的电话。
“闻闻,你回来吧,”冯桐哽咽着,“你外公刚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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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葬礼
冯耀辉的死因是心肌梗死,奚闻落地的时候是夜里,直接被带去了灵堂,前面祭奠,后堂停棺。家里人都在守夜,请了师傅做法事,火烛缭绕,经声绕耳,一路堆满了白花,正中一张黑白遗像,照片上的冯耀辉还很年轻,虽是笑着的,但目光锐利如虎,好像奋力一搏的勇士,有无尽的潜能和力量。
奚闻盯着相片不由自主看了很久,甚至忘了跪拜,盯得越久越觉得往事鲜活如初,冯耀辉言笑音容犹在,每一桩小事历历在目,好像转头那人又会操起拐杖不轻不重地打自己腿弯一下,他立着有些恍惚,没办法接受人已经不在的事实。
灵堂里有此起彼伏的哭声,冯桐脸色憔悴,钟敏搀扶着她,脸上有泪痕,眼是红肿的,没有大声嚎啕,可能已经过了最难过的时刻,看见奚闻,走过去抱了抱他,强忍悲伤,说,“去看看老爷子吧。”
转去后堂,绕过遮挡的屏风,人就躺在棺底,因为干瘪,棺材显得很宽松,穿着簇新的寿衣,奚闻又立了很久。
像个木头人一样,被拉着走出来,换了白色的丧服,冯桐给他扎了丧布。不断有人来吊唁,之前是杜夏在接待,奚闻来了就换了他。
有人握他的手,拍他的背,鼻涕眼泪蹭了满袖,一脸不忍地说一句节哀。奚闻抽回手,低头请他进去。扭脸却听到有人上完香后对身边的人说,外姓的到底养不熟,爷孙两感情多生疏,你瞧这种场合,装也不装一下,连哭都哭不出两声。
奚闻面无表情,抬起头,看到房梁上很久没打扫积着灰,结了蛛网,一只蜘蛛在网上慢腾腾地爬着,速度很慢,从一头到另一头,然后隐在梁后狩猎,动作迟缓,很有耐心,并不关注梁下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
他走到门口,杜夏过来,给他披了件外套,“这儿风大,去里边吧。”
奚闻转了转脸,听到里头传来哭天抢地的嚎啕,反而又往外撤了一步。
现在人来的多,丧事到了最高潮的时候,念经声和哭喊,甚至还有人悲戚万分的嚎叫,一下子哭晕过去,惹得旁边的人惊慌地把人扶起来,灌水掐人中,许久才悠悠醒转。
即使只是不知名的远房亲戚,也知道在这种场合表现一下,情意不见得有多真,有时候只是演一出戏,以此来博个好名声。这些繁冗复杂的礼节,大多已经没有多少真情,是做给活人看的一场戏。
连杜夏这样内敛的人,刚刚也跪在灵堂前,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磕的掷地有声,惊了一众人,额头都青了,表情沉重。不管是否为了争名分还是出风头,都给别人看到了他的悲伤和诚意。
不眠不休,从早守到晚。冯桐身体不好,支撑不住,杜夏让她回去休息一下,这里他来守就可以。又看奚闻脸色也不好,就让他也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奚闻摇摇头,跪坐着,看着铜盆里燃烧的锡箔元宝,被黄色的火苗吞噬,“我没事的,叔,你送小姨回去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现在葬礼已经简化很多,停棺三日后,入殓,杜夏捧头,奚闻捧脚,放入棺木,棺盖推合,举哀后,送去火化,之后下葬。
出殡时,杜夏捧着遗像走在最前,奚闻跟在后头。这里奚闻是外孙,冯桐是女子,杜夏是养子,从老一辈观点来看,没有谁是最名正言顺的。奚闻隔了一辈,不够亲近,原本想让冯桐行使这权力,但冯桐身体太虚弱,要走很长一段山路,身体吃不消,最后就让杜夏去了。
从山上下来,冯桐在车里休养,奚闻落在了最后,钟敏走在奚闻旁边,二人肩并肩走了一段下坡路,钟敏突然对他说,“其实刚刚你不该这么无所谓的。”
奚闻木着脸,“什么意思?”
钟敏看着前方杜夏的背影,“一族长辈亲戚都在,还有不少生意上的朋友,达官显贵,入殓与出殡都让他出足了风头,坐实了身份,你以后想回来就难了。”
奚闻攥紧拳,身子气得发抖,转脸盯着他,说,“这种时候,你怎么有心思说这些?你也不看现在是什么场合!”
钟敏看他脸都气白了,讪讪一笑,“你先别气,我也是为你好,冯桐一直念叨这事,我才多嘴的,换了其他人,我也不会去讨嫌。老爷子突然这样子,谁都没想到。”
奚闻嘴唇抖动,半天没有吐出话。
钟敏看他的样子,那双年轻时也算颇有风华的双眼掩去点讥嘲,“你也是无城府,把谁都当做好人。”他背手,往前走了一步,“老爷子是心梗死的,但他半年前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很顺利,恢复得也不错,医生都说没那么快复发。”
奚闻一下抓住他的后领,眼中冒着火,气他乱泼脏水,“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钟敏被勒的一口气喘不上,脸涨红了,大怒,“你干什么!我好歹也是你长辈,是你姨夫!你这么没大没小!”
奚闻手背崩出青筋,“我问你刚刚在说什么!”
他们这边的争执惹来其他人的注意,有人上来拉架,“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这种场合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也有人窃窃私语,“一家人搞成这样,死人都能被气活过来。”
“冯耀辉风云一辈子,就养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出来。”
“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之前好像还犯了事,躲去国外。”
奚闻像被枪打了脊椎,一下动弹不得,他松开手,后退一步,钟敏从他手下脱身,弯着腰猛咳起来,吸入冰凉的空气,才缓和过来。
杜夏拨开人群走过来,目光凌厉,扫了他们一遍,“怎么回事?”
钟敏手抚胸口,直起身,脸上颇恼怒,看着想破口大骂的,被杜夏问了一句,却噤了声,只是脸一阵青一阵白地站着。
奚闻慢慢把手插回兜里,低下头,“今天是外公入土的日子,我心情不好。”
杜夏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表情柔和下来,走到身边,低头问他,“你跟冯桐一块儿去车里?还是到前头去,我带着你走一段,那你也算是尽了心了。”
奚闻只感觉眼眶干涩,喉咙被焚烧的烟熏久了难受,沙哑着,“不用了。”
人群散开来,重新向前走。
钟敏扯了扯领口,把衣服拽挺,奚闻走到他身边,迟疑片刻,还是说,“对不住,我刚刚太冲动了。”
钟敏眉头紧皱,冷哼一声。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钟敏斜乜他一眼,然后烦躁不安地说,“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提,你也知道我说话没谱,就是看你萎靡不振,随口乱说的,你千万别当真。”
奚闻没有理他,自顾自说,“我走之前老爷子的确在好转,心脏也没出问题,而且都住进医院了,24小时看护,怎么会突然猝死?”
钟敏快走两步,“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医生。”
奚闻赶上来,“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没有。”钟敏拒绝。
“你在怀疑谁?”
钟敏停下来,“我没怀疑谁,我也没证据,你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查,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不妨看看谁得利最大就行了。”
奚闻愣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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