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伯隆小调 鲁伯隆小调 第18章

作者:飞鹤 标签: 近代现代

  门轻轻合上。

  关上门的时候,房间里还传来几道声音。

  “严先生,严先生,我坐在哪里?我是留在这里一直陪着您吗?您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还会做饭的,还有……”

  张管家无奈地一笑。

  走到院子门的时候,他忍不住探出头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听见窗边有人在说:“我可以教您法语……”

  “把你学习的书拿过来。”没一会儿一道熟悉而克制的声音传过来,声音混在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带着微妙的喜感。

  张管家忍不住笑着摇头,一边笑着一边抬腿走出了院子。

  窗外的日光照在屋内,屋里的冷气开得足,以至于待在窗边的时候只觉得阳光柔和而并不感到炎热,希伯来来到这里的瞬间就明白严先生为什么喜欢带着这里了。

  这边抬起头就能够看见街道,慵懒的猫缓步走过小道,在太阳下伸了个懒腰。精力过剩的狗追着鸡跑,身后还跟着玩闹的孩子。窗口的另一边正对着花田,有时风吹过,带来一阵轻轻浅浅的香气。这边前方有东西遮挡,有一丝阴凉,却也有阳光从缝隙里透进来。

  希伯来忍不住地感到欢喜,为他与邻居先生分享了他的窗,如此一来似乎与邻居先生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这么一看,就像是上主特意安排的缘分一样。

  感谢上主。

  希伯来满身心都在激动,而外在的表现就是他的话更多了。他自己也意识不到地就在严景林面前说了很多,多数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严先生就那样端坐着,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可他的嘴角带着微笑,看起来似乎并不觉得烦恼。只是听着,而后突然问:“你的假期作业完成了多少?”

  希伯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啊……”

  他的书放在哪里了来着?

第35章 与严先生的学习约定

  希伯来还是第一次这样恐惧严先生的声音。事实上,严景林的声音极好听的男声,尤其是说话平缓的时候,给人一种晚间朗读的温和感。

  如果不是检查希伯来做笔记的话,希伯来会非常喜欢。

  房间里的这本德语书他放在了花盆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侍奉花草的时候顺手给塞在了里面,如今花草生长得郁郁葱葱,枝叶长出盆外,遮挡住盆栽后面的藏书的一角。

  希伯来把房子翻遍了才把书找到。

  也因此回来的时候对上严先生略带谴责的目光。

  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忙了,忙得忘了这件事。但似乎这样说更过分了些。

  希伯来一笔一划在笔记上写下几句简陋的翻译。

  [丑角说:凡已定型的人,对什么都不高兴,一个正在成长的人,常怀感激的心情。

  剧作家说:那时我采摘群花,五彩缤纷开遍了山谷。那时我一无所有却又非常充足:有对梦幻的嗜好,有对真理的追寻。让我放浪形骸,给我深刻的快乐和酸辛,还有恨的力量,爱的权力,都还给我吧,我的青春!

  经理:要在狭小的舞台上,历经宇宙乾坤,以从容不迫的速度,从天堂通过人间而进入幽冥。①]

  严景林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他的进度还停留在献词。舞台序句,书里最开头的地方,相当于开场白一样的东西。

  然而最中心的故事还未开始,后续才刚刚开始正文,浮士德还面临着与魔鬼梅菲斯特的赌约、沉沦情爱、政治运动、文学创作、建立理想国的等一系列事件,全书12111行,足够一个人看完一个月。

  严景林仿佛见到了一位不思进取的学生。

  一位正经读书的人是很少把大把时间留在翻译舞台序句上面的。

  然而希伯来已经开始挠头了,在严景林的注视下,他不好意思地看了严景林一眼,低下头快速翻开了词典。

  严景林幽幽叹了口气。

  听见声音的希伯来抬起头看过去,疑惑地轻轻唤了句:“严先生?”

  却只见坐在他旁边的严景林点了点头,翻开书看。

  一本法语书,虽然没仔细看是什么,但匆匆瞥一眼,也能瞥见一些熟悉的单词。

  希伯来想了想,说:“严先生是有什么不会吗?可以来问我啊,我是先生的助理呢。”

  希伯来脸上扬起笑容,跃跃欲试地看着严景林,仿佛在等他开口。

  “不用,我看得懂。”严景林拒绝了,并对希伯来送去严厉地督促,“不过相比于我,你看起来更需要帮助。你可以来求助我。”

  这句称得上非常直接的话让希伯来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的笔记本。他低下头,就见着洁白的笔记本上已经画了一些墨团。用法语标注的意思写在书上的单词旁边,密密麻麻。

  他实在有太多不会的了,以至于没一会儿,书上的笔记就像他院子里的葡萄一样连成一串串的,垂下去,从书的顶端垂至底端。

  希伯来红了脸,伸手遮住自己的笔记,支支吾吾地说:“先生别看我,请先让我自己努力下吧。如果先生有什么需要让我做的,请直接告诉我。”

  这么说着,希伯来将笔记本和书拉扯着向后遮了遮。动作小心,将笔记和书遮的严实。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严景林看了。

  严景林看过去,他的脸颊挂着薄红,一直蔓延到耳后,青年表情带着青涩的不安,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这让严景林不禁想起了他在花田里帮忙的时候,那时候的希伯来足够自信,脸上总带着与炽热阳光相衬的抹不去的笑容,看起来拥有无限的自信与活力。

  严景林忍不住轻笑了声。

  上帝打开一扇窗的时候,果然没忘了要关门。

  “先生,您别笑我了。”希伯来的脸更红了,他埋下头,避开严景林的眼神。

  “不是笑你。”见着快把人逗恼了。严景林开口说,“只是没见过你学习时候的样子,有些好奇。”

  “哦!”希伯来理解,“是了解其他国家的学生的学习方式吗?”

  希伯来也很好奇严景林的学习方式,毕竟同样是学习外语,严先生的进度看起来比自己快多了。他稍微地感觉有些不公平,但只有一点点而已。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希伯来遮住书的手放松了些,表情也缓和下来,整个人似乎从闷热的小房子里跑出去,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严景林很想说不是,他只是对希伯来的学习好奇,但看着希伯来的样子又开不了口,于是点点头,假装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这么一来,希伯来总算放松下来,移开遮住的书和笔记,叹气说:“那么先生找我就找错了,我并不能代表法国其他的学生,毕竟学校里大家都很聪明。如果真要了解的话,您大概只能了解法国学校的差生了。”

  说到这里希伯来感慨地说:“学习语言太痛苦了。”

  “确实。”严景林难得赞同。表达完自己的想法后,严景林感觉到前方灼热的目光,抬眼看,便见到希伯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莫名地给严景林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虽然不恰当,但严景林确实想到了这句话。

  而后他忍不住扭过头,装作认真学习,嘴角忍不住上扬。

  “既然我们都为学习语言而痛苦,”在看不见严景林表情的地方,希伯来说,“那么我们做出约定吧,先生,我们约定会认真而努力地帮助对方,并绝不能因为语言的笨拙而笑他。”

  严景林肩膀忍不住颤动起来。

  “先生!”察觉到严景林在笑,希伯来忍不住出声,带一丝羞恼的,他幽怨看向严景林。“明明还没开始呢,先生就又笑我了。”

  “不。”严景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只是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那先生您来陪我去参加运动会吧,很快就要到来了,到时候场边的观众一定会很多,也都愿意和身边人交流,您的语言一定会得到迅速进步的。”

  “……”

  “先生您说对吗?您刚答应过我,会允许我‘认真而努力’地帮助您的。”

  严景林苦笑:“是的,但是希伯来……”

  “那太好了,先生答应我了。”希伯来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他抽出笔记本递过去,“先生给我讲讲这段可以吗?”

  严景林悠悠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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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浮士德》歌德片段

第36章 山羊运动会(1)

  作为严景林的助理,希伯来渐渐了解了严景林的起居和生活方式。

  严景林的管家平日里并不住在这栋房子里,他住在这条街道大约三百米的地方,不太近有事情却也可以快速赶过来。一天里他白日饭点的时候带着食物过来之后再外出处理事情,屋内常备水果和蔬菜。多数情况下,严景林是并不需要他留下的。

  严先生和张管家是今年才买了房子过来住的,过来之后陆陆续续有很多手续要处理。法国这边手续繁多一向是出了名了,如要住下来需要办理的文件太多。光是购房证明他们就来来回回跑了五六趟,更不谈其他证明。

  而严先生不想让管家陪着,严母把张管家放在严景林身边自然也有及时报告他心情状态的意思,这些难免让严景林感觉不自在。于是准备出国之前,严景林就拒绝了张管家和他住在一起。

  过来之后,家里人到底不放心,考虑到同龄人或许能够和严景林聊得开,张管家才提出了找当地同龄人当助理的事情。

  这就招来了希伯来。

  原本作为助理希伯来是要在严先生想要出去的时候带路,以及要买什么的时候出去买东西,白天在屋子里待着,听从严景林的指示。严景林原打算把楼上房间留给助理,让他自行休息的,不必过多打扰自己。

  结果希伯来一来,变成了督促他学习。

  无外乎其他,严景林实在看不下去希伯来的拖延症了。

  如同大多数的学生一样,希伯来估摸着是拥有十分严重的“死线综合症”,不到最后期限基本不怎么努力。

  书页翻来翻去没翻过去,每看一会儿就忍不住从中间翻到尾看看还剩多少。屋外筑巢的鸟进度都比他快,看着也更努力些。

  希伯来渐渐地在严景林这里感受到一种既甜蜜又痛苦的感觉,这主要在于严先生的德语真的非常优秀,完全可以辅导他,然而痛苦也在于严先生真的非常严格,会在希伯来第三次问同样的单词不会后让希伯来抄写单词。

  虽然这种方法确实让他深刻地记住了单词,但仍旧让他心里瑟瑟。

  几天之后希伯来终于受不住了。

  “严先生,贝尔玛奶奶说我们可以借邻居家的山羊参加镇上的山羊运动会,我可以带着山羊训练吗?”

  山羊运动会,顾名思义,就是带着山羊参加长跑比赛,骑手可以选择坐或者走,总之要把山羊从起点带到终点。这是小镇集体性的一次活动,各村的人都可以报名参加。

  原本贝尔玛奶奶的邻居也打算参加这次赛的,结果就在上个星期,训练山羊的骑手外出干活时崴着了脚。邻居家一致认为这是上主的意思,于是决定还是在家修养吧。不过虽然主人要休息,山羊却是可以借出去训练的。如果能成功,自然也是一项荣誉,失败了也不亏。

  希伯来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严景林似笑非笑看着他,没有开口却像是看穿了希伯来的想法。

  希伯来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耳朵泛起不自然的微红。

  严景林看着,“参加运动会也是件锻炼身体的好事,只不过学习也不能耽误。这时候天正热,我看上午温度没那么高,训练山羊刚刚好,下午和晚上留下来学习怎么样?”他示意地瞧了瞧希伯来的笔记本。

  希伯来想要推辞的动作滞住。

  今日鲁伯隆的天气真好,并不十分炎热,天边天空蔚蓝,干净而无杂色,只是望一眼便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室内空调的风还吹着,外面的风吹进屋内,两边之下,屋里空气清新,温度带着微微的冷。

  希伯来中午回去睡了个懒觉,下午在约定的时间里到了严景林家。

  贝尔玛奶奶在下午时候发来消息,说是他可以来看看山羊,但最好是在上午或者傍晚过来,因为白天对于山羊来说到底还是太热了,山羊甚至懒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