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解质 降解质 第5章

　　距离目的地越近，洛新阳脸上的表情就越气氛，下了车就摆出一副要跟人理论的架势，林宥背好琴盒，压了压帽檐，跟着洛新阳进到店里。

　　进门林宥随意地打量周围，看上去这个店已经有点年头了，掉漆的墙上挂着一个木制的牌子，上边只一串简单的英文‘Tattoo’，一进门两边的墙壁挂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没看到有人，只见洛新阳熟门熟路地向店的内部走去。

　　林宥抬脚刚要跟上，眸光一转看到墙上其中一个图案定住了，画的是一条蛇。林宥微微皱眉，总觉得在哪见过，又多看了几眼，这一下发现墙面上还有好几幅都是蛇，形状姿态都不同，但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能让人产生阴冷的感觉却是一样的。

　　“你就是骗我的！什么长长就好了，这和当时有什么区别吗？”

　　洛新阳一见到人就大声嚷起来。

　　林宥走近，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背影，引人注意的是他扎在脑后的小辫，绑的手法凌乱且随意，还有好些头发散落在脖颈处，抱着画板，低头的姿态，可以清晰看到突起的骨骼，很瘦，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侧颈的纹身随着这一动作展现在两人眼前，脸上皱着眉的表情也没来得及收起来。

　　看清脸的同时林宥心里没忍住卧槽一声。

　　这他妈。

　　不能这么巧吧。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林宥站在原地没再上前。

　　步融把画板放在一边，撑着椅子站起来，看店里来的两个人，一个咋咋呼呼的，后边的个子挺高，背上那个黑色的东西尤其显眼，因为戴着帽子看不清全脸，从他的位置只能看见线条分明的下颚线。但这会步融的注意力全在洛新阳，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半晌：“哦我想起来了，怎么了？有什么事？”

　　洛新阳气的把袖子往上一捋，指着纹身：“你说有什么事？你这纹的是什么？跟我要的图有一毛钱关系吗？”

　　步融垂眸看了好一会，微皱了皱眉：“是按你要求纹的啊。”

　　“你说什么？”洛新阳瞪大眼，“我的要求？你当我瞎？”

　　步融啧一声：“你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纹的太丑了！根本不是我要的图！”

　　林宥忍不住想在人家的地盘说人家纹的丑该不会挨打吧？

　　然而这一幕没有，就算洛新阳话说的有点重甚至是不给面子，也没见步融生气或者恼羞成怒，就连表情的变化都很少。

　　步融站在原地皱眉看洛新阳，好一会，叹了口气，看上去颇有妥协的意味：“那你说，你想怎么办？我再给你改改？”

　　洛新阳脱口而出：“我疯了？？”

　　步融沉默一瞬，问：“那你是想？”

　　洛新阳拍桌：“退钱！”

　　步融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退钱这俩字一出来他眉头皱了皱，迎着洛新阳坚毅的目光道：“没钱。”

　　洛新阳差点就要说你放屁，忍了忍：“你说什么？没钱？你从我这赚走的不是钱啊？”

　　步融嗯一声，表情极其淡然，不像是在开玩笑：“买酒花完了。”

　　“再说了，”步融挎着胳膊，这一动作带动着那只有纹身的手臂在两人眼前晃了一下，神情与刚刚相比有了变化，“你对我纹的不满意，一开始来店里的是你，你说不想纹，我总不能锁门逼着你吧？”

　　“当时纹完你也没说，现在都要恢复好了，你确定不是你后悔纹身了想倒打一耙？”

　　“不是我说啊弟弟，你这退钱说得轻巧，合着我劳动力不要钱材料也不要钱呗？”

　　“那我还开什么店啊，做慈善得了呗。”

　　洛新阳被这连番的阴阳怪气气得说不出话。

　　什么啊这？

　　怎么会有这种人？

　　林宥被那声弟弟挠了一下耳朵，站在两人后边看够了，怕洛新阳一个冲动再动手，抬脚走到他旁边。

　　步融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过去，牛仔裤白T恤，穿着简单干净，腿长也细，但又不是那种无力的瘦弱，宽厚的肩膀上背着的好像是吉他，露出结实的小臂彰显着力量感，唯一的装饰就是手腕上那一根黑绳，头上戴着顶黑色的帽子，各种元素加起来又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些酷的意味。颀长的身形再加上引人注意的琴盒，是走在大街上路过都能再回头多看一眼的程度。随着他的走近，帽檐下的脸也显露在步融的视线里，不自觉脱口而出：“是你？”

　　这下洛新阳懵了，在林宥和步融两人之间来回看，转头问林宥：“你们认识？”

　　林宥嗯一声，表情不大对劲：“算认识。”

　　洛新阳双眸微微睁大：“你不早说！”

　　林宥尴尬道：“我也是刚知道。”

　　再怎么说也得给林宥个面子，洛新阳的语气也没那么冲了，好好跟人讲道理：“我也不是来找事的啊，可是哥你看看，要是差一点半点我就啥也不说了，你不觉得你差的有点太过分了吗！”

　　步融还没说话，林宥开口了，看向步融面露一笑：“是这样，我们就一普通人，你这纹身里的艺术什么的，我们也不懂不了解，刚刚他话太冲是他不对，但他花了钱，看的可不就是图纹的像不像么？对吧？”

　　“说全款退有点扯淡，毕竟你这搭了人力物力的，不如这样，你就当又给他打了个折，我朋友心里有点安慰，也不再打扰你做生意。”

　　说着看向洛新阳，询问着：“你觉得呢？”

　　洛新阳一向认为林宥办事靠谱。再说了当时纹身完人也没多要，但总归心里有点不舒坦的，冷静下来觉得为了这一两百块钱跟人吵，又有点跌面，况且林宥都提出来了，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

　　洛新阳点点头。

　　几句话下来步融觉得这小男孩挺能说会道的，他也知道自己那手艺几斤几两，但是，步融脸上无奈又真诚：“我真没钱。”

　　这下林宥和洛新阳两人都沉默了。

　　“不如这样，”步融想了想，“你们再等等吧，等我接到下一单生意，赚了钱，就把钱给你退回一部分。”

　　也挺好说话，林宥心想，这怎么还能拆东墙补西墙呢？

　　洛新阳随口问了一句：“那你下一单生意什么时候啊？”

　　步融莫名其妙看他：“这我哪知道？”

　　……真的很难不让人相信这么说只是为了糊弄他们。

　　步融一看两人表情就知道在怀疑他，接着说：“没骗你们，我说过的话不会赖，要是不相信，留个联系方式也行，有钱了就给你。”

　　林宥现在觉得有点玄幻。

　　本来他们找步融是想要他退钱。

　　要是步融不退其实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结果人家好好答应了，还弄出了一副欠了他们钱的既视感。

　　这叫什么事啊。

第07章 多余的借口

　　林宥打量着周围，似不经意间问步融：“这是你的店？”

　　步融停顿了几秒，说：“不是我的。”

　　林宥哦一声，带着点诧异问：“那你是学徒？”

　　纹成这样还做生意都没人管管吗？

　　听到这个词步融扯扯嘴角，像是有点无语：“店我开着，但店不是我的。”

　　林宥平时不算很善谈的人，但此刻和步融说话莫名觉得挺有意思，开玩笑似的问：“那挣的钱归谁啊？”

　　“归我，”步融说，“他不在这，现在店我管着。”

　　林宥了然点点头。

　　步融看着林宥，又注意到他背着的琴盒，随口问：“你会弹吉他？”

　　其实他背上这个是贝斯，但林宥没打算说太多，一来问的人可能也并不在乎这是不是吉他，二来人家没多想一问，他在这跟人家纠正，显得他太较真。

　　林宥觉得跟不熟的人犯不着说那么多，摇摇头：“不会，帮朋友拿的。”

　　步融点了点头，低头忙活自己的事也不说话了。

　　可能是因为洛新阳在场，两人除了客套其他的话不方便说，也可能偶然和约炮对象在大白天见面这事确实有点尴尬。

　　因为两人当时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的意思，很明显也没想过会再次见面。

　　此刻两人离得很近，林宥看着正抱着画板在纸上画的步融，画的什么看不清楚，唯一能看清的就是他的手，修长纤细骨节分明，右手握着笔，左手扶着画板，林宥的视线又不自觉落到他手臂的纹身上。

　　可能是那晚光线太暗，也可能是他当时没有留意，现在看着这纹身，觉得又有怪异的地方，按理说纹身都是完整的图案，但步融的纹身会有断连的地方，而且不止一处，看上去也不像是故意做成这样的，而且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疤的痕迹。林宥知道有些人会用纹身来遮疤，但步融的这个，很像是在纹身之后又出现的疤，并且能从那好几道纹身的残缺处看出，这并不是无意造成的的。

　　林宥垂眸盯着看了挺长时间，步融不可能没注意到，停下笔抬头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挑眉问：“你也想纹？”

　　林宥笑：“暂时没这个打算。”

　　步融又低头继续画。

　　手机上来消息徐明成说他还得一会才能到，林宥跟洛新阳说了声，大喇喇坐下和步融聊天：“这块我来的不多，有什么好吃的推荐吗？”

　　步融一被打断就得停下笔，视线落到林宥脸上看了几秒：“不知道。”

　　林宥支着下巴，没打算收敛：“看你这店也挺长时间，你应该对这挺熟悉的吧？怎么能不知道呢？”

　　似乎有意搅散步融那不冷不热的态度，林宥继续道：“况且，我们不也算认识了么？”

　　林宥直勾勾看着步融，在‘认识’这个词上还加了重音，很明显别有深意。

　　而步融只想到了那只被挂在床头的安全套。

　　“哪门子认识？”

　　步融没顺着他的话，林宥也不见意外，甚至笑意更深：“那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步融，我叫林宥。”

　　面前这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孩笑起来很像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带着光亮明媚扫走了阴霾，那双眼睛亮的出奇，不说话时带着生人勿进的冷凝，现在一笑起来又好像将冰冷解冻。

　　而步融却想怎么会有人对着基佬笑的这么纯呢？

　　要么是真傻要么是真会吊。

　　林宥仍不放弃：“那你跟我说常去的餐馆也行啊。”

　　步融突然短促地笑一声：“诈我呢？都说了没钱，上什么餐馆。”

　　油盐不进的样子，这下林宥也没招了，恰巧这时徐明成来消息说快到了，林宥便站起身：“步融，我走了。”

　　步融只淡淡地嗯一声，接着拿起画板。

　　林宥叫上洛新阳，两人走到拐角处，临走前林宥下意识又回头看一眼那过分瘦的背影，随后收回视线推开门离开店里。

　　跟徐明成约好的地方不算远，林宥和洛新阳两人走着去，见到人之后林宥把贝斯交给徐明成，徐明成道了声谢，又提出来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林宥笑着婉拒，徐明成也不坚持，随口聊了两句徐明成便说有事先走一步。

　　林宥和洛新阳漫无目的走在街上，洛新阳低头在手机上看附近有什么吃的，边划拉手机边说：“之前就有种感觉，这个贝斯手好像和你们不太能融到一块去。”

　　林宥满不在意，打趣着：“这么明显？”

　　“嗯，”洛新阳头也不抬，“感觉就像是，他把自己从你们之中隔出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