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仆人 我的仆人 第11章

作者:康塞日记 标签: 近代现代

  在他爸面前,他连大笑也是失礼的。

  他心里很苦闷,温家的其他工人,却没有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因为他爸忽视他,甚至还跟着轻慢他,挤兑他,总之不太说得到一起。

  他不喜欢那里,那座大宅子能牵住他的只有一个温励驰,可他是温励驰的,温励驰,却终究不是他的。

  他不快乐,被条条框框封锁住的感觉,实在太累了。

  社会不见得比温家就轻松,刚开始他吃过很多苦,打零工被黑心老板拖欠工资,摆摊被城管追着跑过好几条街……

  当然也有好事发生,他的第一份长期工作,爽快给他提供岗位的车站的负责人就对他很照顾,常常请手底下的员工吃饭,有什么福利都会想着他们。

  他来北市,能一下子找到开公交这份工作,也少不了那位beta大叔的从中帮忙。

  一路走来,他失去很多,获得的却也不少。

  他一直以为他爸讨厌他,恨他,可当他做错了事情,执意要离开温家,他爸二话没说毅然跟着他一起走了,可能是看他恍恍惚惚那副死样子,罕见地,居然也没骂他。

  那天起,他奇妙地找到了和他爸相处的平衡点,他们如今也不亲昵,经常互相骂骂咧咧人身攻击对方,但心却比以前贴得更近。

  他也和那个困囿于温公馆一方天地的自己达成了和解,不再总是怨天尤人,开始珍惜和感恩现有的生活,当人不再总是抬着头仰望唯一的月亮,开始向下看,看花,看草,看油盐柴米,路也就走得宽了,这是他悟出来的道理。

  至今他都没找到自己向往的幸福究竟在哪里,可至少他找到了自己,这是他待在温公馆一辈子也学不会的东西。

第13章 番外章 生日快乐 上

  七月十九,是段顺的生日,他一向不太记得自己的生日,因为没人会祝他生日快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世上的事呢,常常是没有奢望就没有失望,他总是跟自己说你也没那么想要过生日,说得多了,把自己说服了,深夜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也就不会感到孤单和委屈。

  那么多年里,真正意义上,他只过过一个生日。

  是他十六岁的时候,那年的七月十九落在一个普通的工作日周三,平常他起床的时间大概是六点,通常的流程是收拾完自己,快快地吃个早餐,然后上楼去服侍少爷起床。可这天,他提前了一个小时起床,洗漱、上厕所、然后换好西装校服,出门前的准备全都做完了,却并不下楼,无所事事地又躺回床上,就着初升的阳光,举着一本书看。

  说是看书,眼珠子却半点没往书上搁,时不时往门上瞟。

  他是在等人。

  六点的时候门轻轻地被叩响,他心不在焉的,吓得肩膀一颤,书跌下来,不偏不倚砸中了他的鼻子。高挺秀气的鼻梁上顿时有了个红印,他痛,却来不及喊痛,将书一扔,飞快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呲牙咧嘴地穿上拖鞋“噔噔噔”跑去开了门。

  门口是温青莲,温柔素净的一张圆脸,笑意盈盈地,“里头乒乒乓乓的,我以为你还没起床呢。”她手里是一个汤碗,面条白毛线似的烫在汤里,卧了蛋和几片青菜,香味袅袅。

  段顺眼睛都看直了:“哇……”昨晚温姨特意拉住他叮嘱,“明早上温姨给你做早餐,起早一点,别跟你爸说啊。”这样神神秘秘,他当然是马上就猜到温姨是要为他的生日亲自下厨。

  长寿面还是奶油蛋糕,他猜了好久会是哪一个,他倾向于是面,但温姨最近沉迷于烘焙,所以还真不太拿得准。

  这个惊喜他期待了一晚上,居然猜对了,笑得简直合不拢嘴,“我早就起来了。”

  “十六岁了,真好啊,长成真正的男子汉咯。”

  “早就是了,”段顺腼腆地笑了,把进屋的路让出来,小声争辩,“去年分化完我就已经是了。”

  “好,是呢!”温青莲两眼弯弯。

  进来以后,温姨并没停留太久,只把碗放下,讲了两句吉祥话就匆匆下楼了。

  段顺也理解,暑假是社交季,也是水果丰收的季节,温姨既要帮温励驰和温叔叔准备各种社交宴会的着装、配饰和礼物,还要督促农场的女工去收熟果子,每日在纸醉金迷与归园田居两个世界里穿梭,简直分身乏术。

  他吃东西的速度一向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爱心生日面吃光了,吃完,他迅速地下了楼,趁着还没什么人进厨房,偷偷洗了碗。

  把碗擦干,他蹲下去把碗塞进消毒柜,这时候,后背突然被什么顶了顶,动作不重,闹着玩儿似的,但他还是吓了一跳。他很怕身后的人是他爸爸,要是让他爸发现温姨给他过生日,肯定会发脾气,他实在不想在今天跟他爸吵架。

  他骤然回过头,身后站着的,却是一个高个的年轻少年,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条纹真丝睡衣,趿着一双黑色软底拖鞋,白皙的足背被垂感很好的睡裤淹了一半,一只脚在鞋里,另一只脚则踩在鞋面上。

  很明显,刚刚碰了他肩膀的东西就是那只不好好穿鞋的脚。

  是温励驰。

  “少爷,你走路要出声呀。”段顺马上松了口气。

  他把碗放进了消毒柜,然后转过头,却不是要起身,半干不湿的手在校服的衬衫下摆上迅速擦了擦,下一步,他轻轻捏住温励驰的脚踝,抬头望了望对方。

  温励驰的脸色很臭,但没拒绝他心虚的示好,顺从地任他握住脚塞进鞋里,“我怎么没声音,是你没带耳朵。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怎么,改行做厨娘了?”

  “没有,饿醒了,就……”段顺没有撒谎的本事,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就下来吃个面条。”

  “什么时候学的做饭,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做饭。”段顺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都是锅里出来的,有什么区别?”温励驰抬起右手扶着自己的后脖子左右歪着抻了两下筋,昨晚上打了太久球,睡一觉起来,他饿得眼睛发绿,“给我也煮一碗吧。”

  “我做?”段顺连忙摆手,心里暗呼完蛋,“我煮东西很难吃的。”

  “不好吃你吃的只剩汤?”温励驰瞥了一眼透明的厨余垃圾桶,瞪着他。

  段顺跟着看了一眼,果然,垃圾桶里面只有一些残汤和葱什么的。都怪温姨做得太好吃了,他一口面都舍不得剩下,他心想,人果然是不能做坏事,报应这不就来了。

  做饭他是不行的,可温励驰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就是不行,他也得行一个看看了。硬着头皮,他开了火,可说到底,他哪里会煮东西,太紧张,火一开,居然先丢了把面进去。

  温励驰站在段顺身后,看他开火,看他架锅,表情一直津津有味,直到看到那把冒烟的面。

  他疑惑地抬起了一边眉毛,隐隐约约地,他心里觉得段顺的步骤有哪里不对劲,可他打出生就没碰过灶台,所以一下子竟然看不出究竟问题出在哪儿。

  两道目光如芒在背,段顺握着锅铲,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温励驰从十四岁分化成alpha以后身材飞快变得高大起来,这样一个比起少年更像男人的年轻alpha杵在旁边监工,实在太有压迫感,偏偏,他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想,看来他确实不适合过生日。

  在锅里传出糊味儿之前,他故作镇定地接了一碗水,然后挨边倒进了锅里,水“滋拉”响了一声,好像要溅出来的样子,下意识地,他往身后倒了倒,这一退,直接撞到了温励驰身上,那块儿温热的胸膛,是alpha特有的那种坚硬和宽阔。

  他捏着锅铲受惊地回过了头,换作平常,温励驰肯定要斥责他冒失,这会儿倒是没表现出被冒犯的意思,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锅里,“冒泡了,”然后两只手扶住他的肩膀,把他扭了回去,“继续。”

  干嘛用看科学研究的眼神看他做饭啊,或许他做得还不错?段顺咽了口口水,很难为情地捏着锅铲,下一步怎么办呢。

  他的心里仍旧不安,但温励驰那么沉浸,或多或少让他涨了些自信,等锅里全面沸腾后,他生疏却坚定地翻炒起了锅里的面条,有时候他爸去厨房核对物资单,他跟着去看,厨师就是这么炒的,还颠锅呢,越颠越香,他家少爷有句话是没说错的,都是从锅里出来的东西,原理能差多少?

  然后是放盐,放蛋,他还切了几段葱进去,最后盛到碗里,面是面,蛋是蛋,形状都很完整,虽然汤黯淡浑浊了一点,点缀上一些绿色,倒也有模有样的。

  温励驰在餐桌边落了座,他把面端过去,像个真正的厨师一样,忐忑而期待地双手奉上一双筷子,期待起食客对自己处女作的评价。

  温励驰接过筷子,先点评了一句:“卖相还不错。”

  段顺忍不住笑了笑,有些飘飘然地,居然开始催促:“尝尝,那尝尝。”

  “行,尝。”温励驰夹起了面条,低头吃了一口。

  段顺歪着头紧张地观察,他看到温励驰有一个很缓慢的咀嚼动作,那可并不像吃到美食的表情,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下一秒,温励驰飞快地抽出一张纸,低头捂着嘴轻轻“呸”了出来。

  “小段顺,”他看到温励驰猛灌了两口水,抬头朝他怒视过来,“你他妈是不是想谋杀我?”

  “不好吃吗?”段顺傻了。

  “你觉得呢?”温励驰站了起来,瞪他一眼,当着他面,把那碗面连汤带水全倒进了垃圾桶,“我当你吃什么吃那么香呢,酸的!放这么多醋,这么爱吃,我把你打发到西山去酿醋算了。”

  “我不要去。”段顺捂住自己被锅勺烫伤的手心,不知所措了,上次温励驰去冲浪,他把防晒带成了身体乳,温励驰涂了三天以后才发现,晒伤脱了一层皮。虽然他再三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温励驰很生气,回酒店前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岛上,他在旁边的海洋馆喂了三天海豚,才被同意接回去。

  温家在西山真的有厂子,他已经成年了,他差点把温励驰齁死,温励驰真是要把他打发去西山打暑假工,他连报警举报温家非法使童工都没有办法。

  “晚了,下午就把你送走。上楼收拾你的铺盖卷去!”

  下午,温励驰果然带他出了门,却不是把他送到西山,而是去运动。

  今天温励驰的活动还是和朋友打网球,那些公子哥儿们,通常的打球场所是在温公馆后面的露天网球场,今天下了雨,就挪去了一家高级体育训练馆。

  段顺当然是拒绝不了的,温励驰总喜欢带着他去一些社交场合,说治治他的自闭症。

  他以前喜欢反驳说自己没有病,后来慢慢知道少爷也不是真觉得他有病,只是嫌弃他话少,想把他锻炼得外向一点,就再不辩解了,反正也是徒劳。

  其实有时候他挺讨厌自己这样较真。

  他是喜欢打网球的,这项运动比骑马和射击什么的要斯文一点,alpha的体力好得使不完似的,他最怕的就是陪着温励驰去玩一些很耗体力的活动,beta其实都很能吃苦耐劳,可当碰上温励驰这种小主人的时候也没辙,每次出门,往往温励驰还没尽兴,他已经累得舌头都吐出来了。

  打网球就很好,他大多数时候可以自己在旁边和发球机玩儿,很愉快,很自由。偶尔他们人凑不齐对子的时候会让他上场,这个他不怕,他的网球是温励驰手把手教的,打的比一般陪练还好,水平虽然比不上这些从小就有国家级专业教练教导的少爷小姐们,但陪个练绰绰有余。

  体育馆是会员制,出入都要登记,温励驰在下车前问他要了身份证,他坐副驾驶,低头从装了换洗运动服的包里翻了出来,回头递过去。

  他那时并没注意,温励驰在拿走他身份证以后,不经意瞟过那串身份证号,目光停驻了几秒钟。

  作者有话说:

  垃圾桶: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第14章 番外章 生日快乐 下

  少爷小姐们今天兴致都很高,打了一早上网球,简单去旁边的五星级中餐厅吃了饭,段顺以为终于可以回家了,乐颠颠地擦完嘴,包都收拾好了,谁知道,那一堆人,商量了一下,又转战了保龄球馆。

  这次,他可没能躲懒了,几乎是全程奉陪,晚上回到大屋,两只手臂像被人拿棒槌逐寸碾过,足足粗了两倍,手心也红得发热,重得抬都抬不起来。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的手也没能好点儿,抖得跟筛子似的,简直握不住筷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爸看到了,难得地关心了两句,要他多吃点。

  他嘴里发苦,哪吃得下,扒了两口饭,草草把这一顿应付了过去。

  实在太累了,如果不是还得上楼给温励驰按摩,他连澡都不愿意洗想直接睡死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分化以后,温励驰的运动量渐渐大起来,肌肉酸痛成了常事,他其实有自己的理疗师,但就是喜欢使唤他,身为仆人,段顺理所应当拒绝不了,何况,出于某些不正经的心思,他也不那么想拒绝。

  温大少爷有个狗鼻子,只让干净的手碰,所以段顺每次去之前,还得废番周折,剪干净指甲,拿洗手液刷手。他的手劲儿不小,却老是不能让温励驰满意,为此,前段时间特地去找中医大家学了两个月推拿的手法,当然,是暗搓搓去的,不是什么要隐瞒的大事儿,仆人讨好主人,为主人尽忠,那没得说的,可他问心有愧,所以不想让温励驰知道,也不想让温励驰知道自己很在意他的看法。

  学成回来以后,一直没找到实践的机会,这天晚上,他撸起袖子好好施展了一番,温励驰赤着身子趴在浴缸边沿的暖石壁上,眯着眼,下巴搁在线条流畅的手臂肌肉上,快活得直哼哼。

  那模样,没有夸奖,也胜似夸奖了,段顺抿着唇悄悄的笑,一下子就得意了,两个月的努力,也就为温励驰能得这点舒坦。

  后来下楼回房间的路,段顺就几乎是闭着眼摸着下去的了,他太累了,一挨枕头,马上睡了过去。可虽然疲惫,当迷迷糊糊听到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时,他还是马上睁开了眼睛。

  月影婆娑,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他床边,弯着腰歪着头,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睡着,身材太高大的缘故,姿势十分奇怪。

  那么吓人,他当然是马上被吓清醒了,眯缝的睡眼瞬间瞪得像铜铃,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啊——唔呃——”刚发出点声音,他的嘴巴就被捂住了。那人扑在了他身上,借着朦胧的月色,他终于看清,是温励驰。

  “puppy,看清楚我是谁!”一双流光溢彩的凤眼瞪着他,“安静!”

  段顺眨了眨眼睛,习惯性地张嘴想答“好”。

  可他忘了自己的嘴正被温励驰捂着,一张嘴,两片唇不小心擦到了温励驰的掌心。他不是故意的,温励驰却以为他还想叫,捂得更紧了些。他的嘴巴就这样完全贴在了温励驰的掌心,严丝合缝,接吻似的。

  段顺的心脏即刻怦怦跳了起来,身上蔓延开一种异样的不适,他看过温励驰身体的每一处,每天帮温励驰穿衣服,可这样脸贴着脸,身体贴着身体却完全是头一遭。没有一个beta会想这样被alpha压制着,这绝对称不上什么好的体验,他应该感到害怕,可心跳得飞快,是心慌,是无措,却不是畏惧,一下子,他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了。

  温励驰到底为什么大半夜的突然来他屋里,他拼命地眨眼,示意他家少爷放开他。

  “冷静了?别再大声嚷嚷我就放开你,点头告诉我你听懂了。”

  他赶紧点头。

  温励驰就放开了他,然后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