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仆人 我的仆人 第2章
作者:康塞日记
一桩桩一件件……
痛苦的绝望的,欣喜的惆怅的……
短暂的一年里,阮小静在他生命里留下的每个场景走马灯一样在段顺脑子里过了一遍,明明是阮小静死了,他的身上忽冷忽热,却觉得自己跟着陪葬了一遭似的。
“操!”
良久,段顺垂着头无力地咬牙吐出一口气,炮仗声太响,把这声嘶哑崩溃的宣泄淹没在了喧嚣里。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地上的泪痕渐渐干成一片灰色的印记,段顺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可能也算不上冷静,他依旧感到愤怒,但哭的太累了,实在没力气再埋怨什么了。
人已经死了,他有再多的怨恨和不甘,人也已经死了。
他揉了把脸,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等待响铃的过程中,段顺点燃了兜里那支烟,打火机是原来点炮仗时候有人给他的,橘色的烟丝在他手里忽明忽灭,他没吸,只是衔在嘴里。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他开口,努力使声线听起来是平静的:“爸,家里都还好吗?”
以前还在温家的时候,他喊爸的次数几乎少之又少,他总想往外逃,逃到没有他爸的地方就好了,可当真离开了,看着他爸为了他,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毅然决然也跟着辞职走人,他的每一声爸,倒是喊得越来越真心实意。
“都好。宝宝比昨天哭闹的次数少很多,你想视频看看吗?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他今天很可爱。”电话那边是一道苍老严肃的声音,由于谈话的内容是孩子,语气较平常温和了些。
“不了。”段顺下意识拒绝,顿了顿,又生出一丝懊恼,他咬了咬因长时间未进水而泛白的下唇,又问:“爸,你和温姨还有联系吗?或者温家其他人?”电话那边还没回答,他一下子又后悔了,矢口打断:“算了,我随便问的……”
他爸叹了口气:“温家不太好,你温叔叔前段时间酗酒严重,后来呕血进了医院,一查才知道,是癌。这几天,病情突然恶化了,小驰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跑,大屋现在是人心惶惶。总之情况很复杂。”
“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吗?”段顺有点震惊,猝不及防下意识吸了两口烟,没有经验的缘故,烟气冲进了他的气管,他一下子被呛得眼泪直流。
“怎么了?你在哪儿呢?”
“没事儿,咳咳……外面放炮仗呢……”猛烈的咳了几声,段顺吐掉烟屁股,抬起手来擦眼泪,擦完后,视线缓缓移到右手捏着的遗书上。
这个关头,如果他拿着这封信抱着孩子去添上一脚,会让温励驰的处境变得困难吗?
半天没理出个头绪,他后知后觉从他爸的话里咂摸出一丝不对劲来,明明是很不好的消息,他爸的语气听着却并无多少骤闻噩耗的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但没告诉他。
咳了两声,他闷声问:“不是,爸,怎么你跟那边还有联系呢?”
“无意间知道的。”
“有多无意?”段顺下意识抬杠。
那头静了静,良久,他爸说:“我记得我只答应过你别人来问的时候不主动透露我们的消息,可没说要拒绝别人的关心。”
段顺从鼻腔缓缓呼出一口沉重的气息。
“你温姨很挂念你。”
突然听到熟悉的称呼,段顺故作的冷硬和坚强陡然软化不少。
温姨是温家旁支的远亲,年轻时做了自梳女,此后一直在温家协同管家管理女工,算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对他很好,几乎是当半个儿子看。
出事的时候她回了老家省亲,如果她在,段顺那时候还真不一定会狠心直接离开温家。
不得不说阮小静真是挑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时候。
半晌,他闷声问:“爸,你是不是想温家了?”
虽然从小在那座华美庞大的公馆长大,但他的回忆却大多酸涩而难堪,离开那儿对他来说是断尾求生。他爸爸却不一样,那是老头儿引以为傲的工作,深思熟虑选择用来度过后半生的安居所,会辞职离开,他爸完全是被迫和被他牵连。
“我不能想?还是温家对你不好?”
老头儿的语气稍微变得凌厉了起来,段顺心里的那点愧疚本就为数不多,两句诘问下来,更是立马全部抛到了脑后,“当然能,您爱怎么想怎么想,想回去都行,就是别拉着我。”
他们父子俩心平气和交流的时间从来超不过三分钟,果不其然,他爸声调高了起来,“我说了要回去么!你以为只有你要脸皮?还是温家是你老子腆着脸去求就好回的地方?我们老段家到我这代算是彻底烂了,一个你,没出息就算了,连自己媳妇儿也保不住。现在又添上你儿子,歹竹出不了好笋。”
他爸斥责人向来不分轻重,无差别攻击,段顺适时阻止:“骂我就得了,指桑骂槐讲孩子做什么,你刚刚才说他乖,讨人喜欢。”
“我看走眼。你生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我告诉你,这孩子你最好别插手养,迟早养废!”
我生的孩子?
无意又无稽的一句话,段顺不知怎么就被逗笑了,摇着头,眼角生生溢出了泪花。
“还有脸笑?再找不出第二个你这样当爹的了,孩子快满月了名字都没有一个。小静就没跟你提过?”
“是,你最会当爹。”段顺眼底通红,吸了吸鼻子,道:“要不然也叫段顺好了。咱爷仨同一个名儿,多酷。”
“滚!不孝子!”
电话被挂断了。
段顺将垂头听电话的姿势保持了良久,像是就地化作了一座雕塑,直到远处一阵葳蕤的风吹来,拂过鼻尖,他才动了动。
是有人家在酿酒,味道弥散到他这里,只余下淡淡酒曲香。
最初一次,他把首次易感期过后短暂陷入昏睡状态的温励驰从治疗室背出来,家里的Omega工人闻见以后就是这么形容的,把少爷的信息素拿去酿酒,就是南法最佳的红酒也相形见绌。
那样如痴如醉,明明他们既没去过南法,也没喝过最好的红酒。
他经常在心里暗暗鄙夷那些不矜持的Omega。后来,他去过,也喝过,也如痴如醉过,就再也不那样想了,反而还要靠他们的一点分享,去畅想,去触碰,试图感受那传说中引人溺毙的独居石的味道。
段顺站起身回了屋,走了两步以后跑了起来,他蹲太久了,腿麻了,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像是安了两根不一样长的筷子,动作非常不雅观。
但他的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越来越快,看得出很努力在奔跑,好像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彻底冲出某道不为外人所知的束缚和屏障。
作者有话说:
喜欢的话收藏本文,然后收藏我,谢谢(亲死你们)
第2章
段顺是被人叫醒的,一睁眼,面前是一个保持着微微弯腰姿势的前台姑娘,年轻,漂亮,正往回收拍打他肩膀的手。这里是温氏财团的大厅会客室,他在这里等一个人,过了好久那人都没来,他却不知怎么的突然睡着了。
沙发太过柔软,段顺整个人几乎陷在里面,脊椎没有着力点,其实很不舒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睡得还挺香。被喊醒以后,他无比的尴尬,连忙坐起来,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皱得简直跟腌了百八十年的咸菜似的。
“不好意思。”边努力抚平衣服,他边问:“少,不,温先生答应见我了吗?”
“没有……”他这幅样子,实在太寒酸了,那姑娘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脸上的笑容勉强极了,“温董早就离开了,并没有向我们传达要见你的意思。段先生,已经五点半了,会客室要关闭了,你看你累成这样,要不然先回去吧?”
“五点半!”段顺倏地抬起手表确认一遍,两道秀长的眉毛一蹙,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糟糟糟!
忘记跟老师打电话说晚点去接小球放学了。
怎么就这么晚了,他焦急地往外走,一点多就来了的,居然睡了这么久。
“我,我明天还会再来的,您再帮我预约一次好吗?”走到门口,他不忘回头说。
都已经三天了,望着这个自称是温董朋友的清瘦背影,姑娘露出为难的表情,温董要是想见他,怎么会让他等这么久?于是道:“你最好还是别来了。”
段顺的脚步顿了顿,转身,尴尬地握紧了拳头,良久,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还是坚持:“麻烦您了。”
前台姑娘在他身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赶到幼儿园的时候,老师们正在整理桌椅,段顺额上都是汗,双颊和嘴唇被暑气蒸得泛红,发了高热似的。他隔着护栏张望着寻找:“康老师,康老师在吗?”
角落里,一个女人循声抬起了头,那是小球的班主任老师,一名年轻女性beta,拄着扫把在扫地。看到他,她带着讶异的神色走过来:“段求爸爸,你今天不是有事不能来,委托了唐棠棠的舅舅接段求小朋友吗?”
唐连接走了小球?段顺惊讶了一下:“啊?”
这反应是下意识的,但得知儿子是安全的,他悬着的心其实已经放下来了一半儿。康老师口中的唐棠棠是小球的同班同学,一个才两岁半的小男孩,家住离他们的租房不远的高档小区里。
小球四岁了才被他从老家乡下带到城里来读书,比班上的同学普遍要大上一两岁。小孩儿的慕强,往往比大人来得更直白,小球比同班的小伙伴们长得要高大,还生得好看,所以小孩儿们都崇拜他,粘他。
一堆娃娃里,唐棠棠的粘人程度是其中之最,段顺每回来接孩子放学,十次有八次都能听见小球跟他抱怨,说唐棠棠可真爱哭,唐棠棠吃饭总要他喂,唐棠棠睡觉钻进他的被子里……
刚开始他还真挺担心,孩子来上学,适应集体生活第一,交朋友第二,带另一个孩子,未免就有点超纲了,于是他去跟小球商量,说:“那怎么办呢,要不然我去跟康老师讲讲,看给你换个班?”
犹犹豫豫一会儿,他儿子居然拒绝了,皱着小眉毛说:“可是有时候他也很好啊,很听我的话,还会把他的玩具分享给我。”
他就知道了,得,小球本人对带孩子还挺津津有味。
因为两个孩子玩得好,各自的家又住得近,早起等校车总是在同一个站台上车,他和唐棠棠的舅舅,也就是唐连,由此相熟了起来。
“你不知道吗?”康老师有些慌了,忙放下扫把低头从裤兜里掏手机,“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给唐棠棠家长……”
“不用了,不用……”见把老师吓个够呛,段顺面色微赧,赶紧摆摆手,“是我忘了,我是让唐棠棠舅舅帮忙接孩子了,不好意思啊康老师。”
离开幼儿园,段顺边走边给唐连打电话过去,寒暄两句后提到孩子,他还没道谢,唐连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反而是先跟他道了歉,说对不起,忘记发消息告诉他自己把孩子接走的事情了。
段顺当然是连忙说没关系和谢谢,得知小球已经在唐连家吃过饭后,更是不好意思地又道了好几次谢。唐连在那边笑了一会儿,最后轻轻说:“小顺,你是不是太客气了?我不是说过,你可以适度依赖我。”
唐连总是这么肉麻,段顺沉默一会儿,假装没听见,“我先回家换身衣服,等会儿就来接他。”
虽然急着想见到小球,但在有限的条件里,他总是希望自己在别人面前是体面的,即使只是看起来体面也行。
唐连叹了一口气,说:“好。”
挂断电话,段顺也叹了口气。
他和唐连的关系由普通的点头之交逐渐拉近,是从两个月前的幼儿园运动会之后开始的。小球和唐棠棠分到了一组,他和唐连作为家长,因此合作了两人三足之类的需要一些肢体接触的运动,那天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唐连就开始频繁地对他示好和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他好几次装傻,唐连却反而好像更来了兴趣,就算他表明自己是一个有过婚史的beta父亲也不罢休。
作为一名成年alpha,唐连追求人的手段是很高明的。一上来先明确态度,说想了解他,接着礼物和关心面面俱到,然后适度的向他表示亲昵,一步一步,循序渐进,从不逾越,但也从不远离。
这样的精英求偶法,是久经情场的人自然而然历练出来的暧昧公式,无论对象是谁,送上这样一份套餐总是不会出大错的。段顺曾经旁观过许多上层社会的alpha施展过,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有人在自己身上落实。
唐连的殷勤,让他很不适应,但要说反感,也谈不上,毕竟唐连家境不错,长相拔尖,处事得体,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个值得交往的对象。他年纪不小了,打了四年单身,他爸早就催他再婚。他自己也有这个意思,生活总会有左支右绌的时候,身边有个贴心的人,凡事有商有量,日子会好过很多。
基于以上客观条件,尽管暂时没发现自己有心动的痕迹,他也努力尝试去和唐连接触和相处。
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不久,他们大概会谈婚论嫁。
但命运之所以为命运,往往就在于总是不问缘由的降临,他还没来得及解决掉个人问题,体检报告先出来了。
那是车站每年一度的员工福利,他上岗还不到半年,能免费体次检,原先还以为捡了便宜,谁知道一查,中了个大奖。
汽车公司有百十个司机和数千员工,大家都去拿报告,只有他被单独留了下来。医生跟他讲了很多,他半懂不懂,只知道体检报告提示他得了一种跟自身免疫有关的病,学名叫信息素紊乱综合征,稀松常见,多见于生理期的alpha和omega,用抑制剂就可以轻松治疗。
在抑制剂和感冒药一样可以随地买到的如今,这真是个小病不是吗?
可他是个beta,颈后腺体比阑尾这种器官的存在还鸡肋的beta,从古至今,直到地球爆炸都不应该生跟信息素搭边的病的普通beta。
Beta的体内没有信息素反馈机制,无法自发平衡信息素水平,于是这病落在他头上,就换了个病名,叫“早备后事”。
他还这么年轻,这样的消息砸下来,无异于是一个晴天霹雳。他不信邪,怀着侥幸心理,辗转找到了专家门诊,一个信息素分泌领域的大拿。
他等了好几天,一直预约不到,最后只好去买黄牛号。
终于,他坐进了诊室,拿着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的检验单,去问:“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那是个很年迈的院士,看完他的体检报告,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上一篇:钓系美人,狗勾独家
下一篇:肖先生总不承认暗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