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仆人 我的仆人 第21章

作者:康塞日记 标签: 近代现代

  谁能想象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感情用事的折腰求人的模样,一个董事长,为了一个病情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既不能给公司带来价值又不能为他个人增添什么好处的不知名童年好友,大动干戈地请医疗界各位大佬吃饭,就为要一个床位。

  谁敢信。

  今天以前,段顺也不敢信,他哪敢想自己会是温励驰的例外。

  可这种砸钱砸人脉大概率就能做到的事情,温励驰真的亲自去做了,段顺了解他家少爷,温励驰肯定是觉得光是“大概率”还不够,他亲自赴宴的意思,是要确定事情的结局一定是“万无一失”。

  嘴上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背地里,对待他的事情却这样慎之又慎。兄弟又如何,主仆又怎样,左右不过是个名头,段顺突然想,温励驰对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他无话可说了。

  他仍然嫉妒每一个可以拥有温励驰身体的omega,但其实他比任何人在温励驰那儿得到的都要多了,即使那感情的性质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还要如何贪婪,还要如何才满足?

  股间又开始汨汨不止,段顺却没心思搭理,他实在是激动坏了,管不了今天死不死了。温励驰的区别对待,那点儿可怜巴巴的好处,仿佛一颗怎么也嚼不烂的蜜糖,越咂摸,他越觉得甜,原地站了一会儿,他也没能把心底里那股子往外扑的粉红泡泡压下去。

  他四五年都没像今晚上这么开心过了,晚风呼啦啦从他身侧穿过,有点儿凉,他却什么也感觉不到,痴了似的就站在原地乐,到后来,实在没控制住,忍不住原地蹦了两蹦,撑着腰低头大笑出了声。

  突兀的笑声被空旷的巷道里放大再放大,还没笑几秒钟,不远处岗亭上,值班保卫从保安亭探了个头出来朝他投来了害怕的目光,被栓在亭柱上睡觉的狼狗也站了起来,不满地朝他吠了两声。

  一人一狗的注视下,段顺的脸皮有些绷不住了,他快速收起笑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左顾右盼,同手同脚地小跑回了大屋。

  屋村影视城在市郊区的一个群山环绕的县里,跟医院一个方向,相距大概十五公里,今天换了新的留置针,段顺的手臂有点儿不舒服,从医院出来,他本来想先回大屋吃个饭休息会儿,在环岛路口等红绿灯时想了想,也不是很饿,直接调头去了影视城。

  红玫瑰是在影视城周边的花店买的,医院边上的花店都贵得离谱,段顺原以为影视城的会便宜一点,可没想到更贵,他穷出病了,付钱的时候心疼得要死,抱着花走出花店了才想起,这也算温励驰的社交支出,可以交到大屋的财务报销,又折返回去,开了张发票,然后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巴掌大的小文件袋。

  文件袋里头是他每次出入院的费用清单,直到今天为止,他总共花了温励驰七万余元,每一笔,他都保留得很清楚。如果侥幸没死,段顺想,到时候他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拼命赚钱还给温励驰的,不仅要还本金,他还要连着利息一起给。

  温励驰给了他联系方式,段顺联系到金桥的助理,抱着花,从古意盎然的宫殿群一路走到民国风的老上海街头,大概是怕拍摄的物料被偷泄出去,剧组的门十分不好进,他去问群演,群演也都一问三不知。

  找了半天,段顺才终于摸到门儿,那是一栋欧式建筑,金桥的助理,一个叫小眉的女性beta,就倚在大理石柱子边百无聊赖玩手机。之所以一眼认出来,是因为小眉怀里夹着块牌子,接机似的,写着“段助理,往这儿看。”

  段顺被小眉领着去到了金桥的休息室,金桥在卸妆,化妆师正往他的脸上抹着什么。休息室正中的茶几上,摆了个跟茶几等大的蛋糕,切得七零八落,只有最底下那点儿没遭殃,用粉色奶油写着祝金桥杀青快乐。

  电视里的金桥已经美得极光彩夺目了,可离开摄像机一看,原来那美貌甚至是打了折扣的,段顺捧着花,盯着镜子里那张轻闭双眼的明艳面庞,呆立在了原地。

  或许是刚杀青的缘故,金桥的发型都还没拆,衣服倒是换了,穿一件纯黑吊带长裙,很瘦,背上两片肩胛骨,蝶翼似的,在披散的长发间若隐若现,四肢露出来的部分,每一处都白得发光,纯和欲,两种极端的美,在这个男性omega身上,被展现到了极致。

  同样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人,怎么人家就能长成这样呢?

  段顺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纯白的T恤,大卖场三十块钱买的黑色长裤,帆布球鞋,他觉得自己好普通,甚至有些丑陋,再看一眼金桥,差点自惭形秽到了地上去。

  “金桥,那边,温董的助理。”小眉走到金桥身边。

  话音一落,金桥懒懒睁开了眼,镜子里,他和直勾勾盯着他看的段顺对视上。刚对上眼儿,段顺就慌乱地转开了视线。

  金桥惊讶地挑了挑眉,这傻小子,真只是个小助理?看着可真不像,他肆无忌惮地打量段顺,盘靓条顺,瘦高瘦高,光看脸,更像是哪个富豪家的幺子。好多年了,金桥心想,这种眼里没半点冒犯,纯粹只有惊艳和叹服的单纯男人,他真是好多年没看见过了。

  他没个避讳,段顺却是怕羞的,一张脸在他的注视下,就那么慢慢涨红起来,金桥被他脸红的速度被惊呆了,越瞧越觉得好有意思,抖着肩,笑个没停起来。

  他越笑,段顺越臊,面无表情的一张大红脸,差点就能煎鸡蛋了。他不知道金桥在笑什么,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他真不想就这么一直傻愣愣的被人笑了,一咬牙,反客为主,走上前去,把花搁到了金桥旁边的边柜上,“金先生您好,是温董遣我来的,祝您杀青愉快,票房大卖。”

  是个一本正经的人。

  金桥打量他两眼,终于憋住了笑,“又是花儿,真没意思。”操着一口烟嗓,顶着一脸没乳化的卸妆膏,他凑过去柔声问,“你是温励驰的新助理?几岁了弟弟?”说完,特意往段顺后脖子看了看,平的,beta。

  真是可惜,长得这么俊,还高,得有一米八几吧,要是个alpha就好了,他啧啧可惜了两声,“少言哥呢?怎么是你来,我从没见过你。”

  “周特助出差去了。”段顺的鼻腔里都是金桥脸上膏状物的香味,有点熏人,他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金桥原来管周少言叫哥,这么亲密,他的心里咕噜噜发起酸,这完全就是已经渗透进温家的架势。

  “哦。”金桥又靠了回去,化妆师继续在他脸上揉搓,“那,以后我们是不是会经常见面?”

  “可能吧。”见面肯定是能见到的,但他不能保证经常与否,说不定哪天他嘎嘣一下就死了,“那个……”想了想,他忍不住纠正,“我二十五了,应该比你大。”

  金桥顶了天也就二十一二,这么喊他,他总觉得脸皮发热,被占了便宜似的。

  “看不出啊,你长得真显小。”

  这对他并算不上什么夸赞,段顺更尴尬了,呵呵干笑了两声,“花和温董的话我都带到了,那么我先走了。”边说,他边往外面挪步,刚走出两步远,金桥突然喊住了他。

第30章

  段顺应声回头,还没完全转过身呢,怀里突然多了个轻飘飘的东西,“我的回礼,”金桥风情万种地冲他眨眼,“务必送到你们温董手上哦。”

  段顺下意识按住,低头一看,是条丝巾。

  同性之间的信息素天然互相压制抵抗,丝巾上布满了金桥刻意释放的信息素,段顺体内的信息素趋近于omega,蓝风铃的甜腻香味一钻进鼻子,他顿时感觉一顿反胃,身体里的信息素浓度,很明显地,涨了一个幅度。

  段顺的额上马上浸出了冷汗,他在医院待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信息素水平,就这么一条丝巾,他想,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怎么?不行?”

  “没有。”段顺的脸又红了,这次不是羞的,是体温攀升带来的,他故作镇定地抬头保证,“我会送到的。”

  “好。”金桥笑眯眯地,“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段助理。”

  段顺勉强笑了笑。

  不能在这儿再待下去了,他吞咽两下,强行压制住呕吐的欲望,默不作声地把丝巾收进了裤子口袋,努力保持正常步伐,走出了休息室的门。

  回到车上,段顺一路飙回了医院。

  洪医生果然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段顺苦着脸,半躺在留观病房的床上,孙子一样老老实实挨骂。护士给他挂上了吊水,白天才打过的,降温和加速信息素代谢的药。

  他没办法自行调节信息素的分泌,只能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法子,让信息素少留在体内。“有点痛,洪医生。”冰凉的药水从静脉里输进去,段顺咬着嘴唇,感觉有点不太能忍受。

  “我把浓度加高了,且忍着吧,”洪医生面无表情地低头抱着病历夹写写画画,“跟你说了多少遍了,alpha还有omega,现在你都得防着,你倒好,直接冲到发情的omega面前去。”

  “我以为戴了抑制贴就好了……”段顺摸了摸脖子后面的透明薄膜。

  “那是专防alpha的!”对着这个不听话的医盲患者,洪医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等会儿我再给你开盒omega的。”

  段顺闭上嘴不敢说话了,谁知道金桥会那么大胆,全天下的alpha和omega都这德行吗?beta也有人权,在beta面前就能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吗?

  他真的不明白这种行为的乐趣在哪里。

  温励驰上次也是这样。

  温励驰?

  段顺的面色突然僵住,这种事情发生不止一次了,那么温励驰以前,在他面前,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干过,在他面前,边和他说话,边若无其事地释放无处安放的信息素?

  段顺感到一阵羞臊,他突然有些坐立不安,心跳一加速,手腕上绑着的体温检测仪,“哔哔——”响了起来。

  “你别哭了。”温励驰抱着手臂站在大门边,不耐烦地盯着几步开外的马路上,正捂着眼睛抽泣的小球,四岁的小朋友,穿着幼儿园统一的黄白背带校服,头上戴顶圆边小遮阳帽,四肢和脸都哭得通红。

  又哭,又哭,他真是不明白,一个男孩子为什么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

  “我要爸爸!”小球把脸埋在小小的手掌里,眼泪从指缝里漏下来,砸到滚烫的沥青路上,一下子蒸发了,“呜呜呜,我爸爸的电话打不通了……”

  “你爸爸在医院打针,他的手机没电了,等会儿就给你回电话。”

  “你骗我!”小球把手放了下来,用红彤彤的眼睛怒瞪着他,“我爸爸每天五点钟就回来了,每天!现在都八点了……呜呜……”

  “今天的药水比较多不行吗?”温励驰被惹毛了,他也正来火呢,他怎么知道段顺身体差成这样,送个花也能累进医院,医院给他打来电话的时候他都无语了。接着温姨又来找他,说这熊孩子吃饭吃到一半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就开始哇哇大哭,边哭边往外面跑,抓都抓不住,蹲门口就不愿意起身,还放话说等不到爸爸,他就要回爷爷家了。

  他怒瞪小球:“你到底想干嘛,造反啊!”

  小球被吼得缩起肩膀,怯生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下一秒,突然收起了愤怒,表情变得平静而坚强,“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温励驰听愣了。

  “你不用瞒着我,我爸爸都跟我说了,他的病很重很重,不能陪我长大,”小球吸了吸鼻子,有点镇定地说,“你就告诉我吧,我已经四岁了,我承受得住,不会崩溃的。”

  年纪小小,词汇量还不少。

  温励驰被气笑了,慢慢走过去,提了一下西装裤管,屈膝半蹲下来,盯住那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幼稚脸庞,“他没死,但是你,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这么咒他,我一定会把你的屁股打烂。”

  小球的嘴角颤抖了一下,“哇”地一声又哭了,“我想要我爸爸……”

  爸爸爸爸,他是你亲爹吗,就喊这么亲热……

  温励驰简直烦得想死,“你搞清楚,我才是你唯一的亲人!”

  叫他这么一喊,小球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打了个哭嗝,羞涩地看了他一秒钟,张开双手往他身上扑了过来,“哥哥。”

  温励驰根本没预料到是这个发展,他才不愿意抱一个满身是汗和眼泪,或许还有口水的倒霉孩子,大手一挡,想也没想把小球推开了。

  “我想要你抱抱我。”想起爸爸教他的,小球扁着嘴,鼓起勇气又扑过去一次。

  温励驰这回手都没抬,皱着眉,干脆站了起来,依靠身高优势,往后退了两步,或许是觉得不够安全,又退退退,直接退回门口,彻底把小球一个人孤零零遗留在马路边上。

  小球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忍了两秒钟,实在没忍住,伤心地仰天哇哇哭起来,头上的小帽子因此掉到了地上,被晚间的微风吹得翻了个跟头。

  温励驰冷眼旁观了几分钟,想等小球自己冷静下来。谁知道三分钟过去,小球继续哭,一直哭,而且有越哭越来劲的趋势。

  温励驰烦透了,很头疼的,他抬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他妈的,他想,就是面对再难缠的竞争对手,他都没这么无计可施过,偏偏这是他亲弟弟。

  低声骂了一句,他绝望地伸出了左手,“别哭了,过来,抱你!”

  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小球马上止住了哭泣,睁开通红的眼睛,瘪着嘴向他跑了过来,跑了两步,突然停住,摸了摸头顶,想起什么似的,返回去捡起了掉在地上帽子。等端端正正的戴好了,才往他的方向继续跑,两条小短腿,扑腾的比兔子还快。

  温励驰不情不愿的蹲了下来,小球惯机灵,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温励驰的脊背霎时间僵硬了一下,一股清淡的汗味,夹杂着奶香扑到他鼻腔里,还好,不算难闻,这稍微打消了一点他的抗拒。

  他是个蹲姿,在他看来已经足够矮了,可还是比小球高出半截身子,回想着上次抱小球的姿势,他迟疑地掐住了小球的两腋,然后起身,提一个公文包,或者是一个铅球一样,把小球以坐姿拎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好了,抱也抱了,活祖宗,现在可以跟我进屋了吗?”

  小球扭扭屁股,坐稳以后,温顺的点了点头,将脸紧紧贴着他的脖子,“祖宗是什么?”

  祖宗就是你这样的,打不得,摔不得,只能捧着,供着的人。温励驰轻哼一声,没有回答。这尊祖宗,看着瘦小,分量却不轻,他把孩子往上抱了抱,面无表情地往屋里走,带个孩子怎么这么难,他简直难以想象这几年段顺是怎么过来的。

  段顺回到大屋已将近晚上十点,今天打的药水超过了两千毫升,他进厕所洗手出来,路过镜子,发现脸都有点肿。叹了口气,他往外走,先去小球的卧室看了看,小球睡得很好,又往厨房去。

  医院的晚餐很有营养,但都没滋没味儿,段顺翻开冰箱看,两个双开门大冰箱里没有一样可以即食的食物,连剩菜都没有。温姨是不允许有剩菜过夜的,后山有座畜牧园,养了很多家畜,所以厨师在收拾厨房后一般会把剩菜饭全带去后山喂鸡喂鸭。

  他只好自己动手。先烧水下起面条,趁面在煮,快速切好葱花和蒜片,蒜片直接下锅,葱花留到出锅时点缀,又单手打两个鸡蛋,搅散了加点儿水送进微波炉。

  正弯腰定时,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在做什么?”

  段顺被吓得手抖了抖,直起身往后一看,嘘了口气:“温先生。”

  来的正是温励驰,晚饭的时候,小球不肯好好吃饭,明明自己能用筷子,非要他抱着才愿意张嘴,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这孩子赖上了,但没办法,不抱,闹起来他更吃不消。这么一顿折腾,等到伺候完那混世魔王吃完饭,他早没了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就回了房间,怕小球来找他,顶层楼梯口的房门都被他反锁了。

  “不是让你别靠近厨房吗?”温励驰慢慢踱到锅边,和段顺肩并肩。他饿极了,眉毛皱得很紧,眼睛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直勾勾盯着锅里,“是面啊。”

  段顺有点紧张,他们俩靠太近了,温励驰衬衫上的淡淡男士香水味一个劲儿往他鼻子里钻,“面条还有很多,你要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