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能处 这人能处 第21章

　　“我听他经纪人的意思是，剧本里的戏份他还是要有。”

　　导演说着都觉得同情这帮人，摊上这样一个猪队友，但他只是把甘余的情况转达一遍，叶黎和宋召给不给甘余面子，他就不管了。

　　宋召接着他的话：“戏份想要有，但又不想学习、背词和排练。”

　　导演没出声，表示默认。

　　叶黎也不磨叽，再次强调：“剧本我是不会写他的戏份的。”

　　说完他又想起甘余背后有金主，他一个小透明，胳膊可拧不过大腿，于是他果断扭头看向这屋里唯一一位不怕得罪甘余金主的人。

　　其他人也有同样的顾虑，一时间，整个屋子的人都看向了宋召，让宋召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都镶着“全村的希望”五个大字。

　　宋召看了看叶黎，叶黎也不逞强，他们是被桑怀恩一同打包进来的，有困难就要善于寻求帮助，叶黎眨巴着那双杏眼，“大佬，罩我们！”

　　宋召勾了勾唇，“你是编剧，自然要尊重你的意见和劳动成果，如果甘余那边有问题我会解决。”

　　这话一出，世界都和平了，导演看起来心情也好了不少，让工作人员重新打开摄像机后就离开了。

　　他们这次的作品要先拍摄好，等到节目直播当天再放给评委和观众看，所以时间相当紧。

　　这一整天，其他人在做基础训练时，叶黎就一个人磨剧本，但这次他遇到了点困难，除了吃饭时间，他都抱着会议室那台笔记本电脑窝在卧室里。

　　而甘余这号人，直到现在都没再出现。

　　*

　　晚上10点，到了嘉宾们可以玩手机的时候，宋召把叶黎的手机给他送上来，一打开卧室门，就看到他们的床铺正中间竖着一长条叠好的被子，将床一分为二。而叶黎此刻正窝在自己那边的位置，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眼睛盯着笔记本电脑，目光却是涣散无神的。

　　怕再把人吓到，宋召这回特地先敲了门。

　　“发什么呆呢？”

　　宋召走到床边，看着那条“三八线”觉得颇有意思，他特地比划了一下高度，然后对这条三八线的实用性产生了怀疑。

　　以叶黎睡姿的豪放程度，这玩意八成没用。

　　叶黎从怀里扔出本速写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本写完了，但是我分镜真的画不动了。”

　　他说着把笔记本电脑往角落一挪，整个人直挺挺地躺在了自己那边的床位，“我不能再肝了，我不希望那200万的惊喜最后是烧给我的。”

　　宋召一边拿过那本速写本，一边笑道：“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是200万？”

　　叶黎躺着没动，毫无感情地接道：“500万我也不介意。”

　　“叶梨梨同志，”宋召翻着速写本，发现叶黎已经画好几场戏的分镜，“你当演员可真是屈才了，这也太全能了。”

　　叶黎翻了个身，面对着他，“那叶梨梨同志值500万吗？”

　　宋召翻速写本的手一顿，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灯光投在叶黎身上，柔和了他的轮廓，宋召情不自禁地把声音都放轻了：“你很缺钱吗？”

　　叶黎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位明明刚认识不久，但已经有了革命战友般的亲切感的人，难得的冒出了诉说的欲望。

　　“我的小剧团散了，重组一个的话要好多钱。”

　　“那500万够吗？”

　　“不知道。”叶黎抱紧了手里的被子，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其实如果没人来看戏的话，再多的钱也没用，只会白白砸钱付场租。”

　　话剧太小众了，年轻的话剧演员甚至比影视圈的新人还难过。

　　宋召轻叹了一声，问道：“那为什么还执着于话剧呢？”

　　“因为喜欢啊。”

　　室内陡然陷入了寂静，两人沉默地对视着，过了一会儿，叶黎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喜欢又不能当饭吃？”

　　宋召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那眼神里好像包含了很多东西，叶黎一下子竟没能解读出来。

　　“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还一直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更是通过喜欢的事赚到了钱。这种幸运儿太稀有了。”宋召缓缓说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至少做到了前两项。”

　　“梦想”二字对于成年人来说，是一种奢望，它可以近乎泛滥地出现在小学生的作文本里，但在成年人的生活里却难以窥见它的踪迹。

　　成年人身上的枷锁太多，压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但叶黎却还没放弃抬头看那枚月亮。

　　叶黎双手枕在脑后，定定地看向天花板，“只做到前两项没用，没赚到钱，在大家眼里就是傻，是倔。”

　　宋召不认同：“但很勇敢，你还那么年轻，又有实力，总会赚到钱的。”

　　提到“钱”叶黎就很心塞，他重新把视线放到宋召身上，看这人一脸真诚，刚才估计不是说瞎话安慰他。

　　“那你呢？你算不算这种稀有的幸运儿？”

　　“我？”宋召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这下轮到叶黎愣住了，半晌，他震惊地坐起身，“你说什么？”

　　出道时就惊为天人，一路厮杀到现在稳坐顶流之位的宋召，居然说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很奇怪吗？”宋召抬手想把他翘起来的一撮呆毛压平，但刚碰到发尾，又收回了手。

　　“这个圈子里和我类似的不少，看似光鲜亮丽，其实很迷茫，谈不上多爱这行，但运气不错，名气和金钱都有了，但同时也被禁锢在这里了，一旦遇到瓶颈或者下坡路，就很痛苦，因为我们没有热爱作为根基，又不敢踏出这个舒适区。”

　　“宋叨叨。”叶黎知道宋召这两年卡在瓶颈期，这人现在说这个估计也是像自己一样难得产生了倾诉欲，但是……

　　他抬手拍了拍宋召的肩膀，“我很想安慰你，但你刚才在我心上扎满了刀子。”

　　热爱不足的人功成名就，他这种爱得死去活来的人还在底层打滚，叶黎觉得这天再聊下去他都要抑郁了，还是工伤！

　　肩膀上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让宋召觉得心脏好像瞬间飘到了半空，不上不下的感觉很奇怪，他努力保持着淡定：“运气这种东西很玄学，但总归会来的，你肯定会比我飞得更高。”

　　一口香浓的鸡汤叶黎一点都喝不进去，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他，抱太多的期待只会让自己在失败的时候更崩溃。

　　两人默契地结束了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宋召又将那本速写本翻了一页，他沉思了一会儿，看向叶黎，“我可以试试吗？”

　　“你还会画分镜？”叶黎百思不得其解，“你什么都会，怎么偏偏做了演员啊？为了让这张俊脸造福人类的眼睛吗？”

　　宋召薄唇一勾，“你觉得我好看？”

　　叶黎用一种看瞎子的眼神的看着他，“当然好看啊。”

　　“谢谢。”宋召显然心情愉悦。

　　“……”叶黎满头黑线，“你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夸你吧。”

　　宋召很想说自信点，把‘不会’去掉，但还是决定不逗他了，转而解释起了叶黎的上一个问题：“学画画学了很多年，再加上本科是学摄影的，室友又是编导生，画分镜多少还是会的。”

　　“你很喜欢画画吗？”叶黎想到之前宋召曾说过小时候学不进乐器，怎么画画就坚持了那么多年？

　　“一般般吧。”宋召轻叹了口气，“算是对长辈天赋的继承。”

　　意思就是说，还是被家长逼着学的？

　　叶黎没多问，但他对宋召还是很放心的，直接把写好的剧本发给了对方，“那分镜就靠你了，宋导。”

　　宋召哭笑不得，“这称呼可不能乱叫。”

　　“这有啥？”叶黎重新滚进了被窝，或许是宋召在他面前真的很好说话，叶黎胆子渐渐肥了起来，他隔着被子轻轻踢了一下坐在床沿的宋召，“分镜都画了，那导演的职责你也得帮我担一半。”

　　宋召有些为难，“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我说你们怎么都一个样啊？”叶黎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拿着15块钱的经费，操着1500万的心，就当是来玩的呗。”

　　看编剧大人都这么看得开，宋召觉得自己被塞了一颗定心丸，瞬间放轻松了不少，而且不得不承认，他还挺想体验一下当导演是什么感觉的。

　　两人聊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到零点了，宋召先一步去洗漱，然而等他回到卧室门口，却听到叶黎在里边讲电话，他一时也不好推门进去，正准备去楼下避一避，可叶黎的惊喜的声音却穿过门板闯进了他耳朵。

　　“你什么时候过来？”

　　宋召听到这句话鬼使神差地停在了原地。

　　“那天我们正好录完节目，那有空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对了，你带点口粮过来，节目组抠死了，只给了我们一丁点生活费。”

　　……

　　里面的人没聊太久，宋召很快就听到了一句带着困意但又很乖的“晚安”。

　　宋召知道叶黎此人很会卖萌，光是他就亲眼目睹过两回，每回他都觉得叶黎很像网上很红的一句话——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

　　所以此刻他仅凭声音都能想象出叶黎在道“晚安”时是怎样的表情，这个人安静的时候像只软乎乎的猫，那双大眼睛肯定因为发困变得湿漉漉的，说不定还会用“猫爪子”去揉眼角。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陡然生出了一丝羡慕，叶黎还没这么跟他道过晚安呢。

　　*

　　零点一过，叶黎把手机给工作人员保管后，就准备去洗漱，还没走到卫浴，就听到池正豪和辛明远正在一边洗脸一边聊天。

　　叶黎无意中听到了几句，发现这两人正在吐槽甘余，叶黎不由觉得好笑，这大概是甘余在这里唯一的作用了——让大家迅速熟络并建立革命友谊。

　　睡前工作全部搞定后，叶黎姿势端正地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宋召则坐在床边的桌子旁，一边拆解着叶黎的剧本，一边投入地画着分镜。

　　卧室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下一盏宋召手边的暖色台灯，室内安静无比，只听得见远处传来的海浪声，以及宋召画画时笔尖和纸张摩擦出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宋召终于停下了画笔，看了眼时间发现居然已经一点多了，他赶紧看向床上的人，发现叶黎居然还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心里不由惊奇：怎么今天睡相那么好？

　　然而他收拾好东西坐到床沿时，才发现哪是睡相变好了，原来叶黎压根就没睡。

　　浓浓的夜色下，宋召放轻了声音：“吵到你了？”

　　缩在被子里的叶黎转了转眼珠子，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刚才不小心听到池正豪和明远在聊天，甘余直接撂挑子了，池正豪的意见好像比我们俩还大。”

　　“正常。”宋召说，“毕竟最初是甘余挤走了他本来拥有的东西，现在两人境况天差地别不说，甘余一个在选秀节目靠走后门出道的关系户，现在却去选秀节目当导师，这么讽刺又残酷的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甘心。”

　　“我有个想法。”叶黎翻了个身，面对着宋召的方向，腿还十分不安分地骑在了中间那条“三八线”上，继续说道：“但可能会让你痛失一份工作。”

　　宋召已经猜到了，“配乐交给他吧，专业的事还是要给专业的人去做。”

　　确认宋召没意见，叶黎心满意足地蹭了蹭被窝，美滋滋道：“都是在节目里当导师，怎么咱俩就这么有良心呢。”

　　知道他是在内涵甘余“没良心”，宋召笑了笑，无声地表示了赞同。

　　“熄灯了？”宋召坐在床头，偏过头询问叶黎。

　　叶黎点点头，连忙调整好了睡眠姿势，乖乖闭上了眼睛。然而等了半天，他感觉到台灯还亮着，于是他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瞥向宋召的方向。

　　宋召被萌到了，没忍住笑了一声，看叶黎的表情变得更加疑惑，他轻声道：“晚安。”

　　叶黎一愣，原来不熄灯是为了等一句“晚安”？顶流睡觉这么有仪式感的吗？

　　向来尊重他人生活习惯的叶黎轻轻打了个哈欠，在生理性泪水盛满眼眶时，他一边抬手揉了揉眼睛，一边也朝宋召乖乖道了声“晚安”。

　　宋召刚才其实也很迷茫，只知道自己还不想熄灯，但想不通为什么。但现在他想通了，并且十分满意地关上了台灯。

　　宋召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夜晚，直到入睡前，他还能感觉心房里充斥着的满足和愉悦，这种愉悦甚至一直延续到了睡梦里。

　　直到凌晨三点多，熟睡中的叶黎一个灵活的翻身，翻过那条“三八线”直接砸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