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能处 这人能处 第30章

　　范泛明显哽了一下，“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叫万煜闲？”

　　叶黎呛了一下，堪堪憋住了自己的笑声，宋召怎么还“咸甜”不分的？

　　看他在笑，宋召有点不好意思, 但又朝电话那头冷静地狡辩：“播都快播完半年了，我哪还记得住那么多人的名字？”

　　范泛失笑, “行，那就是不愿意的意思，我去跟刘导说。”

　　那边交待完所有事情后就把电话挂了，叶黎这才敢出声：“剧组只去了两个人吗？为什么不让全组一起走红毯？”

　　这事有点复杂, 宋召不大想和叶黎说, 但叶黎求知欲爆棚地看着他, 宋召无法，关上了卧室门，“我上一部电视剧是那位男二的出道作品，他家和刘导是世交，说是很想体验一下拍戏的感觉，刘导手头又正筹备这部戏，就让他当了男二。这个人据说中学开始就在国外生活了，人比较……”

　　宋召顿了顿，面上并不愉快，想了半天，才挑中一个词：“热情。”

　　叶黎抿唇忍着笑意，看着宋召微微挑起了眉，替他总结了重点：“他喜欢你。”

　　这下宋召眉宇间都明显挂上了烦躁。

　　确认自己没猜错，叶黎也通过宋召刚才的描述拼凑出了原委——估计是那位叫万煜闲的男二喜欢宋召，就通过刘导的关系和宋召进了一个剧组，当了和他搭戏最多的男二号。但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宋召杀青后就没理会过人家，连人家的名字都忘了，对方好不容易等到今晚的影视大赏，想制造机会再接近一下宋召。

　　“开心点嘛。”叶黎从糖罐里掏出个葡萄味的放到宋召手上，“喜欢这种事情是忍不住的，再说了，这不证明你有魅力？”

　　“我就是不太喜欢他这种借刘导来接近我的行为。”宋召叹了口气，“上一部电视剧，我一开始其实寄予了厚望。”

　　这个万煜闲是富家子弟，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没太多小动作，但他的到来本身就给宋召带来了大麻烦。

　　他不是专业演员，也不缺钱，进圈也只是体验体验而已，这人和宋召擦不出火花，更接不住宋召的戏，偏偏又有刘导帮他兜着，给他改人设，改剧本，虽然宋召的戏份没有波及，但这部电视剧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大打折扣。

　　宋召有苦难言，娱乐圈的人际关系和人情网错综复杂，即便他如今名利双收，刘导这种大名导也不是他能随便得罪的。

　　最后剧播了，万煜闲因为修改人设和剧本后，和角色十分贴脸，又蹭上了宋召的热度，直接火了一把，热度到现在还没降下去。

　　但宋召就没那么好受了，因为这部剧在选角之初，路人和粉丝的期待值就已经很高，现在呈现的结果他们实在没办法说是“符合预期”。

　　而名气大的缺点也在这种时候显现出来，一部剧哪里不好，大家就会直接把锅扣给名气最大的主角。

　　所以即便在这部剧里，宋召已经把自己能做的做到了极致，也依旧没躲过被贴上“退步”和“跌落神坛”的标签，让本就在瓶颈期的宋召更加煎熬。

　　叶黎听得直皱眉：“那导演和男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这事就很无奈，我觉得不满意，偏偏他们很满意，说网上跳脚的人都是眼红我而已。”宋召疲惫道，“而且他们不是冷嘲热讽，是真心对这部剧的成绩很满意。”

　　叶黎心道：这不就是老师觉得学生拿100分没问题，偏偏学生考了个80就欢天喜地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

　　聊了一会儿，时间也快到了，宋召不得不出发去机场。

　　“我最迟明早能赶回来。”他起身就要出门，“如果可以的话，今晚参加完晚会就能飞回来了。”

　　“急什么？”叶黎知道他想赶回来剪辑今天拍的剧本，但这综艺又不是马上结束，这次没赶回来，还有下次可以体验。

　　外头正刮着大风，这个季节的沿海一带总是很多台风，气象台说这一次的台风即将登陆，但对隅城影响不大。

　　宋召还是担心刮风下雨影响航班，所以私心是打算今天连夜赶回来的，这栋民宿虽然遍布摄像头，但他发现自己在这里，总是比在那些名利场要放松许多。

　　“宋叨叨。”

　　下楼前，宋召又被叶黎拉住了，他回过身，就见叶黎悄咪咪地在他口袋里塞了一把葡萄味的瑞士糖，然后抬眸看他，“不跟笨蛋一起飞了，你开心一点。”

　　宋召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笨蛋”应该是指刘导和万煜闲，叶黎顶着这张人畜无害的小甜豆的脸让他开心，宋召确实很难做到不开心。

　　他心中一动，顺着内心的想法就伸出了手，掌心直奔叶黎的发顶而去。

　　察觉到他的动作，人畜无害的叶梨梨同志当即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不！准！摸！”

　　*

　　拍完作品的日子总是很放松，手机也可以任意玩，傍晚，叶黎和其他人一起早早吃完了晚饭，美美地洗了个澡冲刷掉了一身的疲惫，待他擦着头发走下楼时，就发现池正豪和何畅已经坐在沙发上看影视大赏的直播了。

　　红毯还没正式开始，现在的直播镜头里只有粉丝们的尖叫声和媒体的闪光灯。

　　叶黎觉得很稀奇：“你俩怎么这么积极？”

　　“沾沾喜气嘛。”池正豪伸了个懒腰，“说不定明年的影视大赏，我们也在里边了。”

　　叶黎没打击他们，最近池正豪和何畅很努力，如果以后继续保持这种态度，运气来了的时候，肯定能接得住的。

　　他拍了拍池正豪的肩，在另一边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跟着一起看，“那你要好好挑剧本才行。”

　　池正豪听完这话美得不行，“我出息了，以前都是剧本挑我，有戏拍就不错了，现在我都可以挑剧本啦？”

　　叶黎笑笑不说话，他知道池正豪也只是调节一下氛围罢了，毕竟这个综艺结束后，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更光明的以后。

　　红毯开始的时候，辛明远和潘灵竹也过来了。

　　直播间里弹幕密密麻麻看都看不清，他们也没什么兴趣看各家粉丝的嚎叫，就把它关了。红毯的顺序也是娱乐圈里的一门艺术，叶黎知道像宋召这等人物，肯定不会太快出场。

　　有一些剧组是主角和重要配角一起来了，然后组团走的，叶黎发现是几个热度还行、但不算爆的剧，组团走确实比单人走划算，还能在剧粉面前炒一波情怀。

　　而当其中一个剧组组团走上红毯时，客厅里兀地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了辛明远，又怕被察觉，讪讪地把视线挪了回去。

　　——那是辛明远上一部剧的主创团。

　　辛明远在里边是男二号，但是这次红毯，连男四和女四都去了，辛明远却还在这，而看他的表情，估计是压根没接到剧组邀请。

　　待这个剧组走完红毯后，辛明远从茶几下方摸出了一个打火机，沉默地离开了。

　　叶黎担忧地看去，回身发现其他人拼命用眼神示意他跟上去，他连忙跳下沙发跟了过去。

　　真人秀的摄影机在下午就关闭了，导演怕他们太累，特地多留了一些自由时间给他们。但辛明远还是独自走出了民宿，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

　　叶黎匆匆追到辛明远身旁，对方没有排斥，只是默默地抽着烟，两人一时无话，静静地听了会儿海浪声，台风马上就要来了，风声和海浪声都尖锐了不少。

　　半晌，辛明远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当初我离开《如昼》话剧组，铁了心要进影视圈，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专业技能不错，在这个演技稀缺的圈子里，怎么着也能混出点成绩。”

　　“但我太天真了，天真到忽略了自己这幅平凡的皮囊，才是这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的事实。”

　　知道对方是准备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叶黎静静聆听着，没有出声打断。

　　辛明远吐出个烟圈，继续道：“我从那些不重要的配角开始，但好几年过去了，我依然是那些不重要的配角。”

　　“那时候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我意识到没有背景的老实人在这个圈子里是混不开的，于是我做了一个这辈子最肮脏的决定。”

　　叶黎心里一震，脚步刹住，震惊地看向他。

　　辛明远也停了下来，懒洋洋地夹着那根烟，对上了他的视线，“没错，我献身了。”

　　叶黎差点想骂他一句是不是傻，但辛明远没给他机会，赶在他开口前继续说着：“那段时间我过得还算不错，能演上很多上星剧的男二男三，但依旧拿不到男主的位置，因为我这张脸还不够好看。”

　　“在我考虑着要不要去整个容的时候，金主已经玩腻了，半点不留情地把我踹开了。”

　　“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剧组，就是我靠身体获得的最后一部电视剧的男二，那位皮相更好的男主就是金主新养的金丝雀。”

　　辛明远找到个垃圾桶，把烟头摁灭，捏着烟屁股使劲儿磨了磨，烟灰在风中粉身碎骨，“所以那位男主怎么可能待见我，发现我的演技比他好时，急得天天找导演和编剧改剧本，唯恐我会抢了他的风头。”

　　叶黎垂了垂眸，所以今天的影视大赏，估计就是在男主的操作下，故意不通知给辛明远，直接断了他这次露脸的机会。

　　“后悔吗？”良久，叶黎只憋出这三个字。

　　“后悔啊。”辛明远苦笑道，“不仅后悔，还不甘，但有什么用，继续留在这个圈子我很迷茫，回去演话剧我照样迷茫。梦想早就落了灰，我已经找不到属于我的那枚‘月亮’了。”

　　叶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法给人灌鸡汤，因为他自己就是一碗行走的毒鸡汤。

　　好在辛明远也没想着要什么安慰，只是趁这机会发泄发泄罢了。

　　他拍了拍叶黎的肩，“其实我很羡慕你，甚至嫉妒你。”

　　叶黎怔怔地看他。

　　“从认识你开始，你好像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再迷茫也不会像我一样。”

　　辛明远说着往民宿的方向走回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叶黎，“但我也希望你永远不会像我这样，我希望你……找到那枚‘月亮’。”

　　*

　　辛明远诉说完后心情好了一些，但没有再看影视大赏了，而是径直回了卧室。

　　反倒作为倾听者的叶黎一时间心情复杂，回到民宿时，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他知道辛明远这些年在这个圈子里混肯定不容易，但没想到难成这样。

　　他刚迈进客厅，就听见投影上的影视大赏直播间里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叶黎抬眸看去，宋召的身影就这么落入他的眼眶。

　　红毯向来是女明星争奇斗艳的战场，男士们再怎么穿，也基本是西服衬衫，这时候先天条件的优越就显现出来了。

　　宋召的造型师一向很给力，再加上他本身那张老天赏饭吃的脸，知道的是走红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拍杂志。

　　今天宋召戴了一副金丝眼镜，西服里边是黑色衬衫，用了一枚月球领针加以装饰。

　　这个造型戳中了叶黎的审美，宋召这种气质偏冷的人和金丝眼镜的适配度实在高得可怕，他应该建议宋召直接把眼镜焊在脸上。

　　“召哥今天好像很高兴。”沙发上的何畅突然说了一句。

　　叶黎下意识打量起了红毯上的宋召，发现她说得没错，这人在签名时一只手下意识放在了西裤口袋，这是个很放松的姿势，也很帅，很多男明星都喜欢用这个姿势摆拍。

　　但直播间的镜头明显捕捉到宋召在那一瞬间眼尾弯了一下，嘴角都擒上了笑意，等他拍完照，迈着那双优越的大长腿朝会场走去时，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没有落下。

　　乐什么呢？叶黎不理解。

　　沙发上的人都没发现他就在门边，而就在这时，何畅又叹了一大口气，朝潘灵竹和池正豪说道：“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就像《楚门的世界》里的楚门，召哥是陪我们完成这场秀的演员，我们走出这个综艺后依旧前途未卜，但召哥不一样。”

　　何畅指着豪华的红毯，“他会回到属于他的光辉灿烂的、我们这些小人物望尘莫及的地方。”

　　池正豪也有点惆怅，“我们离召哥太远了，综艺结束后说不定也会渐行渐远吧，等哪天我们终于走狗屎运红了，再遇上召哥，估计也不会是现在的心境了。”

　　叶黎默默听完了他们的话，一时间巨大的迷茫和无力感袭来。

　　或许是辛明远的话刚刚给了他不轻的一击，此刻何畅和池正豪的聊天让他整颗心都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

　　宋召今晚很高兴，或许是回到了光鲜亮丽的舒适区的原因。叶黎想道。

　　*

　　宋召今天回北城的飞机准时落地，助理小迪一把他带到化妆间，服装师和造型师就马不停蹄忙起来了。

　　他在准备换礼服的时候，突然摸到了离开隅城时，叶黎塞给他的瑞士糖，鬼使神差的，他拿了一颗带进了会场。

　　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到处都是算计和人情，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又不得不时常出席这种场合。

　　在走上红毯的那一刻，他心里是有点烦躁的，但签名时，他左手顺手揣进了西裤口袋，就这么摸到了那颗葡萄味的瑞士糖。

　　宋召脑海里兀地响起了糖果的主人的声音：

　　“不跟笨蛋一起飞了，你开心一点。”

　　“梨梨罩你！”

　　想到那“一颗好梨”，宋召心里的烦躁一扫而空，眼角眉梢都不自觉地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影视大赏一般不会把嘉宾们的位置定死，因为嘉宾们的互动也是话题度的一部分，主办方自然不会放过。

　　宋召是比较晚入场的一个，进入会场后他扫了一圈，还没等他选好位置，一道人影却率先走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