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 迟光 第118章
作者:sun1998
如果可以,他连这个姓都不想要。
“那就好,”许迟川松了口气,笑眯眯望着他,“没关系。”
“你只和我有关。”
佟薇和袁裴都很好地领略了关于穆总所说的“赶尽杀绝”是什么意思,壹远和海樾同时在业内放了话,这导致穆兴勇除了法院指派的律师,根本找不到一个愿意接他案子的人。
赶尽杀绝,就像他当年对许迟川和穆时海一样。
落地窗透而明亮,男人笔直站在办公桌前,听着佟薇一字一句汇报,凌厉的脸庞平静而淡漠,只有在听到穆兴勇锒铛入狱殷执梅带着儿子准备携款跑路时,突然冷冷一笑。
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老板,你正常一点,”佟薇被他瘆人的笑容吓起了鸡皮疙瘩,“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想犯刑法。”
“死太容易,”阴森森的目光藏不住滔天的恨意,“我要她生不如死。”
“冷静、冷静,”佟薇赶紧给他扇风,降降火,“报应已经在路上了。”
报应很快在几天后显灵。
一则不大不小的报道登上了社会新闻:富二代聚众赌博飙车意外翻下护栏,重伤送至医院,情况暂未明朗。
画面里,一辆被撞得稀烂的保时捷翻下半山腰,引擎盖下方燃起熊熊黑烟,赫然就是穆时宇前不久刚买的那辆。
记者还在出镜报道,穆时海关了电视,倒了杯热水端进卧室。
今晚早点睡,明天有人要上门发疯。
穆时海在英国艰难挣扎的七年,是殷执梅最痛快顺心的七年。
除掉了卡在心里快二十年的眼中钉肉中刺,再也不会有个定时炸弹时时刻刻在她眼底下晃,穆兴勇绝对不允许一个同性恋继承家业,一个没爹没妈被流放到国外的死基佬,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至于那个被她枪使的小孩儿,纯属炮灰,只能怪他倒霉,偏偏和穆时海沾上了钩。
一招扬眉吐气,殷执梅如鱼得水,人都看着年轻了几岁,至于穆兴勇,她早就不在乎,外面那些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像地里疯长的野草,她不想管也懒得管,夫妻俩早就已经各玩各的,她看得开,男人都是留不住的,还不如放宽心了,守着儿子和家产欢欢喜喜过贵妇日子。
所以在得知穆时海带着海樾回国时才那么慌,那么怒——
为什么,为什么都被她机关算尽到了绝路,这个小畜生还能逆风翻盘,还要再回来毁了她的生活!
他就是个祸害!是个杂种!是个变态!
老天爷为什么不收!
那瞬间殷执梅想了很多,甚至找出了当年寄给沈斯静的录像——要是穆时海敢动手,她就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让他身败名裂!
但慌了一阵后发现,穆时海似乎并没有旧事重提的意思,也没有要抢家产的打算,只是每天守着那个小东西过日子,但仍不敢掉以轻心,继续监视着,直到发现他抛出的饵冲穆兴勇去了,心头了然。
父子残杀。
但她不打算提醒穆兴勇,心里甚至有一丝窃喜——夫妻情分早八百年前都没了,何况男人身体很硬朗,要等到小宇继承家产,她也得七老八十了,还不如趁着时候多捞一些,再加上这些年攒的钱,足以够她们母子潇潇洒洒过完几辈子,至于禾兴,既然她儿子得不到,那就干脆毁了,谁都别想要。
于是一边悄悄把家里的不动产拿去变现,一边计划着去哪个国家定居,舒舒服服过完下半生。
如果穆时宇没有出意外。
或者穆时海动作没有那么快。
就像她当年掐着时间把照片和视频寄给沈斯静,飞美国的前夜,医院电话打到了她手机。
雨夜、飙车、赌博、酒驾、重伤、昏迷,殷执梅声嘶力竭,头发状散如鬼魅:“不可能!”
她明明再三叮嘱过保镖,今夜绝不许放穆时宇出门!
医院手术室外,女人站在门口,听着窗外狂风大作,骤雨滂沱,闪电划破了脸,露出一双呆滞的眼,悔意撕咬着她的心,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为什么不强行把穆时宇带回家,或者、或者,留下和他一起住。
没有用,都没有用。
门开了,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她扑上去,理智和情感在这一刻被撕裂——床上的人全身被绷带缠绕包裹,氧气罩扣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昏迷的眼。
“穆时宇的家属。”
医生在喊。
“我是。”
重度烧伤、右腿截肢、脑部遭受重创、未脱离危险、ICU、醒不过来、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殷执梅扶着墙,天旋地转间,她听见骨骼寸寸破碎的硌硌声,疼痛如一万根钢针,暴雨梨花,死不足惜。
殷红的指甲抠破了墙,指缝沁出鲜红的血珠。
她不能垮。
她还有事没做。
佟薇觉得自己该给穆时海改个备注,该成大神算子乌鸦嘴,前脚刚说完,后脚人就来了。
“穆太太请,”佟薇微微一笑,“穆总在十八楼的茶室等您。”
当然不会在办公室见她,男人的原话,嫌脏。
殷执梅很平静:“谢谢。”
阔别七年,这对做了十多年名义上母子的仇人,再次见面,已不是昔年旧相。
一夜未眠的憔悴再加上仇恨的怒火,此刻殷执梅披头散发,满眼怨毒,一副疯婆子的模样,嘴角噙着凄厉的狰狞,步步紧逼:“是你是不是?”
“是不是你!”
“你这个杀人凶手!”
“狗杂种,和你妈一样下贱!”
啪!
女人捂着脸,满是不可置信,随即一声尖叫要扑过去,却被男人一把推开,狠狠撞向对面的墙。
穆时海满脸嫌恶,眼神阴鸷,冷若冰霜。
“这一巴掌,是为了我妈。”
为你破坏她的家庭,诋毁她的名誉。
啪!
“这一巴掌,为了许迟川。”
为他七年的分别和痛苦。
啪!
“最后一巴掌,”穆时海捏紧拳头,胸口起伏不定,“为我自己。”
说完一把将人拽起来丢进椅子,森然一笑:“现在新仇旧恨,我们好好算一算。”
这表情太疯批,殷执梅脸上终于流露出惊恐:“你、你要干什么?”
“我警告你……”
“警告我?警告我什么?”男人的眼神像看一只老鼠,嘲弄且可笑,“穆太太,是不是好日子过得太久,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不要这样看我,十九年前没弄死我,你就没有机会了,”穆时海沉沉一笑,笑得她心里发毛,“我说过。”
“我就是你的报应。”
女人脸色苍白,涔涔流着冷汗,十九年前,七岁的穆时海被她冤枉,关在衣橱三天三夜,差点死在那个雨天。
十九年后,她的儿子摔断了腿,几乎死在了这个雨夜。
“不,不,不,”她啜喏着,嘴唇干裂颤抖,“是你,是你干的。”
“小宇是你弟弟!”女人几近崩溃,“亲弟弟!”
“我干了什么?”男人反问道,“酒是他喝的,赌是他打的,车是他飙的,交警检查过现场,车没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你说,我干了什么?”
穆时海抽了张桌上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不是我要他买了新车忍不住想显摆,于是打晕了保镖从家里逃出去找朋友喝酒;”
“也不是我让他喝多了去赌钱,输光了酒气上头要和人飙车翻本。”
“更不是我让他下着雨酒驾,还要一路油门踩到底。”
看着女人枯索绝望的眼睛,穆时海缓缓俯下身,凑近耳边。
“从头到尾,我只做了两件事。”
殷执梅瞪大了眼。
“第一,卖给他一辆车。”
“第二,打听了一下一年前被他飙车撞死的男孩,家里独子,但有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男人声音如恶魔般低响,“你猜穆时宇今晚,跟谁在一起喝酒?”
“殷执梅。”
“我还是那句话。”
“人做天看,报应不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赤红了眼,一边笑一边流泪,“你、你很好。”
是她的错,十九年前不该心慈手软。
“果然是条疯狗!”
“没用的,没用的,”殷执梅擦了泪,疯狂而清醒,“你妈斗不过我,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她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的东西,我用它让你痛苦了七年。”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
“你也不该什么都有。”
“在我进门之前,这个u盘里的东西已经被我拷贝了十几份,分别匿名发给了不同的报社和自媒体。”
“反正我不想活了,”她笑得放肆,“你也得死。”
“哈哈哈哈哈哈…我没输……你也没赢,”女人状若疯癫,得意而猖獗,“穆时海!你和你妈一样没用!”
“哦,”男人挑了挑眉,“是么?”
没有抓着她脖子大吼大叫发脾气,也没有发脾气崩溃着脸色铁青,只是站在那儿,手插在裤兜,静静地、愉悦地、欣赏这场闹剧,然后居高临下地开口。
“刚刚我弄清了一件事。”
”你真的老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