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 迟光 第127章

作者:sun1998 标签: 近代现代

  许迟川眼前一亮:“玩。”

  端上枪的瞿淮突然就变得不一样,清冷疏离中多了几分嚣张的恣意,砰砰十发弹无虚发,许迟川把玩着枪,忽然想起那年韩煜和谭祁樾带着他和穆时海还有叶璟一起去打枪,靶场里穆时海端着他的手,扶着他的腰,板机扣响那一霎,也叩乱了他的心。

  突然就很想他。

  电话拨通但没接,大概是在开会,见他愣愣对着手机发呆,瞿淮放下枪,戏谑道:“想他了?”

  许迟川点点头,非常诚实:“有一点。”

  瞿淮:……这么坦诚的许迟川,他不习惯。

  “打个电话吧。”

  “没接,”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可能在忙。”

  “过会儿再打,别瞎想。”

  但在许迟川打过两遍还没接后,那股腾空升起的不安越发浓厚,情急之下打给了佟薇:“喂,小川?”

  “薇薇姐,”他声音有些哑,“穆时海在公司吗?”

  “……在,在开会。”

  “让他接电话。”

  “你等等,”佟薇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录音,听筒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喂?”

  “哥,”他舒了口气,有些委屈,“怎么不接电话?”

  “在开会,乖,开完给你打。”

  “等……”

  还没说完对面就挂了,佟薇长舒一口气,这他妈比间谍战还刺激。

  瞿淮走了过来:“怎么了?”

  “不对劲,”他放下枪,脸色凝重,“我要回去。”

  瞿淮吃了一惊:“现在?”

  “对,”脸有些发白,“现在。”

  “等着,”瞿淮拉住他胳膊,“我去找人。”

  高速路上保时捷极速飞驰,许迟川紧紧搂着伯爵,心情被风刮得凋零,开始埋怨起自己的迟钝,穆时海恨不得把他栓裤腰带上每天形影不离,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他出门,分明就是找机会把他支开,做一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不想让他知道……

  骨血一寒。

  沈斯静。

第156章 摊牌

  在穆时海刚出国的前两年,沈斯静是真心希望,这个把她儿子带上歪路的少年永远不要回来,也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何况许迟川从小到大都很乖,过不了多久就会明白,自己所做的都是为了他好,或许某些做法有失偏颇,但她还是这样告诉自己,也一直这样坚定,她没有错,许迟川不是同性恋,她的孩子一定是正常人。

  可脸夜半梦醒那句“妈求求你救救我,我要去找他”犹在耳畔,许迟川捂着手臂满身是血的模样撕裂着她的心,惊魂未定地摸一摸脸,好像飞溅到脸上的腥红热度依旧犹存,抢救室门外,那个犀利质问她的少年忽而变成了许迟川的脸,将她逼到角落,尖锐地质问着是不是一定要逼死他。

  承认错误和失败对沈斯静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可七年来许迟川疏远沉默的抵抗和摇摇欲坠的母子关系,都在一遍遍戳破她的侥幸,那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幻想,只是她无谓的一厢情愿。

  何况她的孩子,过得很不开心。

  许迟川大一下学期那年,她去过一次青大。

  那是个酷暑炎炎的周六,她远远躲在树下,看着许迟川从宿舍出来,喉咙瞬间哽咽,袖管空空荡荡,一眼就看出的消瘦,嘴唇和脸色一样苍白,像是生病了,抱着书低头看路,阳光毒辣,背影却很远很冷,是不属于这个天气的枯索。

  沈斯静一下就哭了。

  路过的学生来往匆匆,不明白为什么图书馆外有个女人哭得这么惨,甚至连沈斯静自己都不明白,那眼泪里到底是后悔多一些,还是心痛更多一点。

  走之前悄悄去了一趟法学院,要到了辅导员的电话,那辅导员是个很热心的年轻女老师,问什么都说了,说许迟川上学期考了全系第一拿了奖学金,还加入了体育部,就是性子有点内向,很少笑,不怎么爱说话。

  不怎么爱说话。

  沈斯静眼睛又酸了。

  怎么会不爱说话呢,高中的时候英文演讲比赛还拿过全校第一呢。

  临走时拜托老师保密,不要告诉许迟川自己来过,辅导员有些诧异,但还是答应了:“好。”

  “谢谢老师,”她忍住泪意,“谢谢。”

  那之后沈斯静又去过两次,最开始许宥华还很硬气地犟着脖子不听不问,可去了回来又拉不下脸地想打听,她都会一边抹泪一边小声絮絮,说小川看着比上次又瘦了一点,黑眼圈也越来越重,气色看着也不好,这时候许宥华都会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抽着烟,夫妻俩相对无言,只有低低的抽泣声回荡在客厅。

  其实她已经足够幸运,就算许迟川不愿意回来,但还能偷偷见到,而远走异国杳无音信的韩煜——大姐和大姐夫已经闹得快要离婚,许宥英埋怨丈夫狠心赶走了儿子:“喜欢男人就不是你儿子了吗?非把他逼得有家不能回,你满意了!”

  韩霆无言,脸上痛苦胶着,谁看了都不忍。

  那晚回家沈斯静也问了自己这个问题,她能摒弃儿子,一辈子相互折磨着不妥协么?可她又真的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儿子是同性恋吗?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

  爱能包容一切,又苛求一切。

  就像她劝自己放下,又希望许迟川能先放下。

  这种诡异的平衡一直持续到今天,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伯母。”

  男人站在她面前,深色风衣笔直挺拔,眉骨深邃分明,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看得她心头一颤,忍不住后退几步。

  “好久不见。”

  “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愿意叙一叙旧。”

  强势而低沉,一下叫她想到七年前的那个下午,那通打给穆兴勇的电话。

  还是上了车,穆时海点点头:“谢谢伯母。”

  车里气氛很闷,沈斯静拉着一张不说话,穆时海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安心当着司机,假装没有看见女人警惕打量的眼神。

  直到车开进小区,沈斯静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的房子?”

  “不是,”穆时海替她拉开车门,“房本名字是许迟川。”

  女人脸色一变,不再多话。

  踏进屋子那一霎,沈斯静脸色更难看了,玄关一模一样的拖鞋、沙发上的衣服、茶几上同款的杯子、开了一半没吃完的巧克力……无一不透露着一个强烈的信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穆时海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和许迟川一起住了很久。

  她坐在沙发上,挺直了背,瞥见那只被许迟川带去上大学的小海豹,脸色铁青,无视穆时海端来的茶杯,冷冷道:“许迟川呢?”

  穆时海坦然落座,和她面对面:“带着伯爵在岚省的同学家。”

  沈斯静皱眉:“伯爵?”

  “一条小伯恩山。”

  穆时海喝了口茶,双手交叉放在膝上,露出手腕上泛黄发旧的珠串,女人脸色又变了,那是很久以前许奶奶专门从石桂堂求的小紫檀串,许迟川说送了人,但没说送了谁。

  “什么时候回来的?”

  “几个月前。”

  “看来是蓄谋已久,”女人脸色嘲讽,“一回来就纠缠上他,七年时间,还不够让你死心。”

  “伯母说笑了。”

  “严格来说,我们本来就没有分手,”穆时海翘起二郎腿,“毕竟我们谁都没有提。”

  “不是吗?”

  “那又如何!”

  音调骤然拔高,像被踩到七寸的蛇,沈斯静激动极了,比刚刚更疾言厉色:“不论你承不承认,从你走的那天起,你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

  “是么?”穆时海迎头直视她的怒火,“我不这样觉得。”

  “当年种种,我想您一定比我清楚,”他看见女人攥紧了手,“而我今天,也不是为了旧事重提。”

  “是为了这个。”

  穆时海站了起来,在女人的注视下,缓缓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

  沈斯静满脸诧异,被他弄懵了。

  “过去这七年,我唯一承认的错误,是在没有能力的年纪,过早的爱上他。”

  他真的太喜欢许迟川了,可是他们遇见得太早了。

  “而许迟川为了我,做了一些让您无法接受的事,比如无伤大雅的谎言和欺瞒,但这都和他没有关系,是我带来的问题。”

  “我很抱歉,”他又鞠了一躬,“对不起。”

  沈斯静微微一怔,神色复杂,这样谦卑的态度,倒是让她不好发作。

  “其实那年您说得没错,按照普世说法,是我差一点毁了他。”

  如果没有他,许迟川会按部就班的,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和一个很好的女孩子谈恋爱,结婚生子,幸福恬淡地过完这一生,不必饱受病痛的煎熬,走上一条满是荆棘的异路。

  女人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既然知道,就不该……”

  “但我招惹了。”

  穆时海打断她的话,眼神定定,深得可怕。

  “就没有放弃的话。”

  沈斯静脸色又变了,蹭的站起来,仰头和他对视:“我不同意。”

  “不管你说再多,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一个家长会愿意自己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你们还年轻,不要把一时冲动当成一辈子的喜欢。”

  “一时冲动?”穆时海笑了,“伯母,您自己相信吗?”

  “难道我们冲动了七年,还没看清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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