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 迟光 第17章

作者:sun1998 标签: 近代现代

  摊开手掌,赫然是穆兴勇在他房间里找到的几张百元大钞:“不是自己的家,随时都有危险。”

  咔嗒,门关了。

  穆时海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扑上门把试图打开房门,却发现房门已经从外面反锁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委屈和愤怒触底反弹在这一刻统统爆发,砸着门愤怒咆哮:“爸!不是我拿的!是她!就是这个女人害的我!”

  “爸!!”

  然而无论怎么叫喊都无人应答,空荡的卧室只有他一个人演着独角戏,疯癫无状。

  客厅里殷执梅正送穆兴勇出门:“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出差完就回来。”

  “好,”男人爱怜地摸了摸隆起的肚子:“你也好好休息,明天再放那个臭小子出来。”

  “放心吧,我会的。”

第32章 救我

  阳光,雨夜,疼痛,冰冷,口渴。

  江恭十年难遇一场的大雨连绵不绝下了一个星期。穆时海从医院病房醒来,呼吸都是湿漉发霉的潮湿。

  穆兴勇出差后的第三天,家里保姆打扫时在衣柜角落发现了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小孩,蜷缩成团躲在衣柜一角,裹紧衣服也抵挡不住骤然降温的寒冷,累累伤痕的背已干涸结成数到血痂,一张小脸惨白异常,体温烧到烫手止不住瑟瑟发抖。

  保姆失声大叫,抱着昏迷的穆时海直奔医院,惊飞窗外一树黑鸦。

  伤口化脓外加肺炎,被关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的小孩,差点死在一个稀松平常的雨夜。醒来后穆时海失去了大部分之前的记忆,忘记了和秦三堰小时候的相见,记不住和叶璟作为玩伴的许多事,却连同女人那张脸一起计入滔天的仇恨。

  殷执梅站在病房外,蔻色指甲抚摸着肚子,从知道自己怀孕那天就开始筹谋,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斩草除根,只是每次站在卧室门外想到穆时海会死的快意涌上心头,肚子里的小家伙都会踢她一脚,不适与呕吐感在胃里剧烈翻搅。

  恻隐之心是动给怀里的宝宝,不是动给里头的杂种。

  留了一线生机叫保姆来家里打扫,能不能被发现找到一切生死由天。但此刻看着苏醒的穆时海还是心生后悔——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可能放过了唯一一次赶尽杀绝的机会。

  穆时海很快痊愈出院,身体没有问题却留下了别的后遗症——

  就像现在一样,害怕雨声害怕水,害怕黑暗的幽闭空间。

  风雨交加的夜如深底海啸咆哮着朝他冲来,十六岁的男孩此刻如回到七岁那年,周围是下不完的雨,眼前是不见天日的黑,孤冷寂寂的长夜,如果他死了烂成一瘫腐肉,有没有人会寻着恶臭发现他的尸体?

  “穆时海!穆时海!你怎么了!”

  黑的尽头有道声音在唤他,又近又远难以捕捉,只是他深陷被颓垣断壁的泥泞,无法挣脱追寻光来的地方。

  “穆时海!”每个字都带着颤抖,许迟川伸出手将剧烈发抖的男孩抱在怀里,担忧打败害怕占了上风:“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怀里的人不说话,牙齿打颤双眼紧闭,许迟川不敢松手,靠在石壁上将穆时海整个人以保护的姿态圈进怀里,握紧他哆哆嗦嗦抖动的双手,炙热的胸膛温暖冻僵的背,不停轻拍男孩紧绷的双臂,唇边吻上颤栗的发丝:“没事了没事了,哥哥不怕,有我呢,哥哥别怕。”

  “是不是冷?”脱了外套盖在穆时海身上,隔着薄薄的面料把人抱得更紧了些:“不怕,抱着你就不冷了。”

  破碎音节从咯咯作响的嘴里传来,不清不楚的呓语只能凑近耳朵才能听清,微弱的气息刺激耳道,也深深刺痛许迟川的心。

  “……爸……爸,不,不是我……”

  “放,放……我……出,出去……”

  “不……生……不,该……生我……”

  “妈妈……”

  “救我……”

  “艹!”许迟川红了眼,捡起一根烂木头狠狠砸向墙上的喇叭,碎片七零八落溅了一地,紊乱的电流滋滋刺耳:“别他妈玩儿了!给老子滚进来救人!”

  “不怕,”一滴热泪滚进穆时海凹陷的颈窝:“哥哥不怕。”

  手机在进鬼屋时和包一起寄存在了门口,内心再焦灼上火也束手无策,只能一遍一遍喊着穆时海名字搓着他的手。许迟川像被人狠狠揪住心脏,痛和疼如鲠在喉无法言说,雨声逐渐变小消失,怀里的人渐渐变得安稳,偶尔不安弹动都被极耐心地哄下,角落终于传来咣咣砸门的呼叫,是叶璟的声音:“穆时海!许迟川!你们在不在里面!”

  “在!”欣喜若狂呼喊里带着惊慌:“穆时海晕过去了!”

  门外叶璟不断催促开门的工作人员,急得破口大骂:“一个鬼屋还他妈学人家关密室!出了事老子拆了你们店!”耐心尽失冲上去就是一脚,木门应声倒地碎成两半,一行人冲进漆黑的屋子将两人团团围住,伸手使劲晃悠着陷入昏迷的穆时海:“艹!你他妈别吓我!”

  “你干什么!”许迟川推开他粗暴的手:“轻点行不行!”

  叶璟起身揪住惊恐万状的老板冲他咆哮:“开灯!给老子把灯全打开!”

  “开,开,现在就开!”

  灯光将众人脸上的焦急照得更加清楚,陆淼一挤开人群蹲下,食指掐着穆时海人中久久不放。昏沉的男孩指尖终于轻轻动了动,眼睫微颤,许迟川一脸惊喜:“醒了!”

第33章 哥,我们回家吧

  突然明媚的光线让穆时海极为不适,视网膜上布满细密零碎的黑点,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终于睁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顶着兔子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许迟川。叶璟激动得滋哇乱叫,一头小卷毛蹦蹦跶跶:“醒了醒了,卧槽吓死爸爸唔唔唔唔!”

  “别吵,”陆淼一捂住他的嘴把人拖走:“闹死了你。”

  “真是吓死人了,”黄婧拍着胸口,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转而叉着腰怒怼老板:“好好的鬼屋装个密室不怕吓死人吗!要是我们穆哥有个三长两短老娘今天就拆了你的店!”

  “对不住对不住,”老板急得快哭出来,那个密室是隐藏体验,很少有人会走到那么里面:“我把钱给几位退了,这位帅哥去医院的钱我也出了,看这样行不行?”

  “不用去医院,”穆时海苍白着脸,躲开刘艺余要来搀扶他的手,撑着许迟川的臂膀缓缓起身:“我没事。”

  “怎么能没事,”盯着他透明的唇,刘艺余黯黯收回手:“你都晕过去了,去趟医院检查安心些。”

  “我回家。”

  “屁!”叶璟甩开陆淼一的手显得很激动:“不许回去!”

  然而穆时海态度很坚决,死都不去医院,几人轮番劝说都没有用,许迟川扯了扯他的袖口,提议道:“去我家吧?”

  “我爸妈还没回来,家里没人,你可以好好休息。”

  “我照顾你。”

  一群人目光殷切,穆时海终于点了点头。

  好好的聚会被意外打断,几人都没了再玩下去的兴致,纷纷准备打道回府。许迟川放下书包,牵着他坐在椅子上:“我去送他们,在这里等我回来。”

  “不要乱跑。”

  男孩寡淡的嘴角抿出一道浅笑:“知道了。”

  “我们先走了,”上车前黄婧仍不放心:“要帮忙给我们来电话。”

  “好。”

  刘艺余却迟迟不肯关上车门,开口前却被截了话头:“艺余,路在前面,车向前开;”

  “别难过,”小酒窝清清圆圆,带着真心的安慰:“往前看。”

  女孩哑口无言,车轮一骑绝尘,决绝和悲伤悉数碾碎在身后。

  “川儿啊,那我们穆哥归你了,”叶璟摸摸鼻子显得很不好意思:“我爸回家了,带他回去等于自爆。”

  “等等璟哥,”许迟川拦住他:“你知道原因是不是?”

  “啊?什么?”叶璟一脸装傻:“我知道什么?”

  “知道穆时海为什么怕黑,为什么怕雨声,为什么怕密室,为什么……要叫救命?”他看见叶璟脸色勃然骤变,一向随和的好脾气通通消失不见,步步追问紧逼:“是不是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妈的,你们学霸都这么聪明吗?”

  “你就说是不是?”

  “……是。”叶璟不欲多讲,却挡不住许迟川的坚决,终于无奈吐口:“穆哥小时候被他后妈锁在房间里关了三天;”

  “出来以后生了场大病,高烧肺炎,医院里躺了一礼拜;”

  “那段时间江恭暴雨,对,就是那场暴雨,冲垮堤坝变成洪灾的那次;”

  “他爸?他爸才不管呢,有爹没爹区别不大;”

  “本来之前他就挺怕水,现在听见稍微大点儿的雨声就难受。”

  许迟川的脸一分一分变得阴沉,叶璟赶紧收声住嘴:“别告诉穆哥是我说的,不然他能亲手咔嚓了我。”

  “知道,”许迟川嗓子有点哑:“不会说的。”

  送走叶璟拒绝陆淼一一起回家的提议,许迟川转身朝回走。已近黄昏时分,天边云彩卷起蜜糖色的层层叠晕,像烤糊了的棉花糖。腿直身长的男孩舒展身体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半张脸都浸在蜜色里,路过行人都要多瞧两眼。

  “哥,”

  许迟川笑咪咪地拿起书包,朝他招了招手。

  “我们回家吧。”

第34章 做饭给你吃

  诺大的两室一厅,穆时海抱着靠垫坐在沙发上,稍显僵硬的坐姿暴露无措,电视里三打白骨精的惨叫并没听进脑子,暖色白光照亮客厅,浅灰色地毯踩在脚下松松软软,鹅黄色墙纸点缀几朵淡紫色小花开在墙角,目光所到之处窗明几净,一盆建兰体态轻盈静静开在电视柜下。电视墙背后的厨房偶尔从门缝中飘出几道热腾腾的雾气,关上门也挡不住抽油烟机作响的嗡嗡声——是许迟川在做饭。

  他少有上门做客的经验,记不清自己如何稀里糊涂进了屋换了鞋,许迟川像只快乐献宝的崽,恨不得搬出全部家当摆在他面前。

  “哥你看电视吗?”

  “哥你喝果汁还是茶?家里没有你喝的NFC,要喝我去买。”

  “哥你困吗?进我屋睡会儿?”

  “哥我有游戏机,你打电动吗?”

  “哥……”

  “喝茶,不打游戏,不困,”按住跃跃欲试的手,小孩儿终于肯停下坐在他身边:“别折腾,听话。”

  水开了,电水壶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许迟川找出许宥华藏在最里头的普洱和红茶摆了一茶几:“喝哪个?”

  “普洱。”

  拧开盖子花蜜香扑鼻而来,许迟川毫不心疼地敲下一大块又迅速收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不去想许宥华回家后看到自己的宝贝普洱缺了一块儿是什么表情。

  轻抿一口,金黄色液体入喉瞬间双颊生津,是原始森林最深处的一株古茶树,阳光和雨水渗入泥土潜入树根,唇齿留香。

  “好茶。”

  “啊?”许迟川尝了口,脸皱成包子褶儿:“噗!苦的。”

  穆时海把橙汁推到他面前:“喝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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